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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还是可惜了。”说到这里,他砸吧砸吧嘴,似乎有些遗憾:“就是吃不上这顿蛇羹啊。”
听见“那句想想还是可惜了”秦轲还以为高长恭总算要说什么豪言壮语了,结果没想到他说的又是有关蛇羹的事,顿时满头像是锅里的浆糊一样被搅得一塌糊涂。
应该说他是不在状况之中还是说他目空一切?
诸葛宛陵缓步走着,嘴角露出几分笑容:“你一个士族大家子弟,结果带兵之后就像是个痞子,真不知道当初让你混进军营里去是好事还是坏事。”
“士族大家又怎么的?”高长恭笑着道,“说到底也不就是那几个腐朽的老顽固天天跟我们说一些仁义礼智信,可他们若是真做到了仁义礼智信,他们早该在乱世之中自裁。有人说前朝亡于昏君挥霍无度,苛政欺民,可说到底,这些苛政跟那些只顾自家利益不顾百姓死活的士族大家同样离不开关系,在我看来,这些人还不如军营里的军士可爱。你猜猜,你这次离开荆吴,这些人是不是天天闹腾着要让那坐在王座上的半大孩子撤你丞相的职?”
“闹,自然是要闹的。”诸葛宛陵平静地道,“只要他们闹得不太过火,我仍然会多容他们一日。荆吴需要安定,百姓更需要休养,国家要用人,总不能撇开这些士族人才不用却去用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普通老百姓。但他们若是过了界,真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到这里,他没有继续再说。但秦轲却听见出了他字里行间的凛然之意,但他不懂荆吴的事务,也就不明白诸葛宛陵和高长恭所说的士族大家和那个半大孩子到底是谁。
听着诸葛宛陵话,高长恭嘴角微笑,道:“随便你。旁人说你是权臣乱国,可这国本就是你一手建立起来的。而且我知道,你志向并不在此。对吧?”
诸葛宛陵没有说话,却仿佛是默认了高长恭对他的定论。
高长恭感叹一声:“我只希望到你真正离开荆吴的那一天,能捎上我,我倒是也想看看,能让你这样的人不顾一切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轲产生了几分好奇,悄悄地问阿布:“那个士族大家呀,孩子呀,权臣啊,是怎么回事?”
“那个呀。”阿布一路稳健地走着,反问道,“你不知道?我们荆吴的国主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到现在还天天玩投壶,也不爱念书,荆吴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由先生一手打理的。”
秦轲点了点头,道:“那那些士族大家又是怎么闹?”
“无非就是跟国主说先生的坏话,说他独揽朝政以下犯上呗,说到底,他们也就是想让先生从丞相位置退下来,好让他们管事儿,国主年纪那么小,难道真让他管事?还不都是听他们怎么说就怎么做。”阿布语气中一些不屑,“吴国历经内乱几十年,各个士族大家都推举自己拥戴的人做国君,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打来打去的乱成一团。要不是先生,只怕荆吴到今天还是一锅粥,哪儿还有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活路?”
秦轲呆了呆,终于明白王玄那般忌惮诸葛宛陵,虽然他的事情谈不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还是给了秦轲不小的冲击。
至少也算是一个能写入史书的英雄了吧。想到这里,秦轲望着诸葛宛陵,微肃然起敬。
这段崎岖不平的路很长,火折子的光仍然那样微弱,忽闪忽闪,仿佛随时都要熄灭,却又在即将随风而逝之间,再度燃起一点倔强的火光。
秦轲应该是在场所有人中视力最好的人,得益于他修行的法门,他能够勉强看清一些石块与路的轮廓,大概知道自己是在山腹之中缓缓下降。
黑暗让他们没法计算时间,秦轲只觉得有些困倦,按照平时的作息,这时候他早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与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相伴,只是今天想来他就算能睡着,也只会因为一路上经历的东西而做起噩梦。
“咚”地一声,阿布似乎提到了什么硬物,秦轲的困倦一时间又跑得无影无踪,他向下看去,顿时惊呼:“啊……”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高长恭转过头来,看着秦轲仿佛受惊小鹿的模样,无奈地道:“叫什么?”
“死人啊。看,死人。”他的声音吸引了高长恭,他走进了一些,把火折子缓缓下移,微光照亮了岩壁,确实是个死人,或者说,是具干尸。
第34章 干尸
高长恭看了看,尽管这具尸首仍然保留着人的形状,但他的皮肤已经干枯发硬就像是腐朽的树皮,牙齿也已经如同焦黑的煤炭,刺破了皮肤,裸露在外。长发一根根褪色,灰白地披撒着,轻轻一碰,就掉落了不少。
而他的空荡荡的眼眶里,空无一物,只能看见一些干枯的肌腱和那惨白的骨骼。
“估计死了上百年了。”高长恭轻轻地拍了拍干尸那干瘪着能看见肋骨形状的胸,差点惹得阿布叫出声来。
高长恭转过头,望着秦轲和阿布,没好气道:“怕什么,一路上过来,又不是没见过死人。死人从棺材里爬出来你们都见过了,还怕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干尸?”
秦轲不是没见过死人,甚至可以说,见过很多死人,当初他随着父母逃荒,遍地都是饿死的人群,他们嘴唇干裂,眼神空洞疲倦,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躺在土坷垃上,身体早已经腐烂发臭。
只是秦轲确实也没见过这种形状的干尸,何况这一路上遇见的不可思议太多,使得他像是惊弓之鸟,稍微出点事儿就觉得这事儿不简单,所以才惊叫出声。
“你确定他死透了?不会再跟叶王一样活过来?”秦轲还是有些担忧地道。
“叶王那是有整个大阵的阴气养着才会变成走尸,整个陵墓里也只有他一个人有资格享受,这人哪儿有那机会。”高长恭看了一眼,又道,“大概是当年修建这座陵墓的工匠,这是一般公侯以上的贵族都会干的事儿,这样就断绝了一切有关于陵墓的痕迹,再也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这个人不是工匠。”诸葛宛陵站在一旁却开口了,他细细地打量着那躺在地上,长大嘴巴看起来有些惊恐神色的干尸,重复道,“不是工匠。”
“不是工匠?”高长恭微愣,“那是什么人?”
诸葛宛陵蹲下来,伸手握住干尸身上的一些碎片,放在两指之间捏了捏,喃喃道:“果然没错。”
他站起身来,道:“他穿着甲胄。”
“甲胄?”秦轲再度看了一眼干尸,现在看上去,他倒是一点都不怕了,反倒觉得这个人很可怜,就这么躺在这里,死的时候周围黑漆漆的,一定十分孤独,“上百年不至于就化成灰吧。”
他回想了一下:“叶王身上的甲胄不是好好的吗?”
诸葛宛陵微笑解释道:“前朝虽然强盛,可即便就算如此,也不可能给每个步兵都着铁甲,顶多是在胸口摆一个铁质的护心镜罢了。一般只有十夫长以上的军官,才能分到一套完全由甲片衔接成的铁盔甲。这个人的地位显然还不够格,只能穿牛皮甲胄,而牛皮甲胄,自然不可能如铁甲那般保存完好。”
“不至于。”高长恭却摇了摇头,他为将多年,军中一切大小事务他都了如指掌,对于甲胄,诸葛宛陵了解得甚至不如他更多,“就算是牛皮甲,也不该烂得什么都不剩下,我军的牛皮甲沿袭当年前朝的工艺,用的都是都是精选的牛皮,又经过药物浸泡晒干,几十年都不会烂,而他身体表面的衣服,都几乎成为焦炭一样的东西了,怎么能说是牛皮甲?”
“牛皮甲自然不会烂得那么快。”诸葛宛陵笑了笑,“但……被热流炙烤就不一样了。”
“热流炙烤?”高长恭一愣,“什么意思?”
“先继续走吧。”诸葛宛陵没有回答,而是转了个身,继续沿着岩壁向前走去,脚下一步一步虽然并不如阿布高长恭有力,却也走得稳健。
高长恭苦笑了一声,轻声骂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喜欢卖关子的性情,有时候真恨不得拿枪杆给你十几二十板子。”
阿布和秦轲两人都忍不住偷笑,被高长恭瞪了一眼,顿时闭上了嘴巴,阿布板着脸,装着一副严肃的样子,继续前行。
一路行去,这样的干尸却不断地出现,从一开始的稀疏,到了后面竟然密集成排,相互簇拥着,推搡着,他们空洞的眼眶都像是流露着惊恐,像是陷进了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魇。
在一些尘土之下,他们那被损毁的长矛与战剑冒出头来,生锈的锋刃之处微微反光,似乎是要证明他们军人的身份。
高长恭一言不发,也许是因为猜测被诸葛宛陵戳破而丢了面子,也或许是因为被这样触目惊心的景象所震惊,这一路上,他显得格外沉默。
秦轲望着那些干尸,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场战乱与饥荒之中,那片荒原之上,本该被种上庄稼的田地被烧成一片焦土,而道路的两旁,堆满了死尸。
他努力地晃了晃头,想把这些东西从脑子里赶出去,却听见高长恭突然说话了:“是活祭吗?”
他的声音少有地低沉和愤怒,像是低低的雷声,在浓重的乌云之中,隆隆而至。
秦轲甚至感觉自己的血液一时间有些躁动,高长恭身体的气血之强,甚至可以影响到周围的普通人甚至是修行者,实在可怕。
片刻之后,他明白过来,高长恭是荆吴的大将军,自然心向军人。而这些人,身披甲胄,持着长矛刀剑躺在这里,不是被叶王当成了活祭祀的祭品,又是什么?
秦轲读书的时候,也没少读到“帝宾天,妃殉之于陵”这样的话,在他看来,这种一个人死了却要拉着一群人殉葬的事情实在有些不可理喻。
但皇帝殉葬,大多是妃嫔,公侯殉葬,也最多只是一些家仆和民夫罢了。
用军队殉葬,难道叶王不怕底下哗变造反?
诸葛宛陵摇了摇头,道:“如果是殉葬,为什么要给予他们兵器?而且在这种地方,并不是一个适合围杀的场所。”
高长恭安心了一些,但心里的疑惑却仍然得不到解答,有些郁郁:“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倒是说说啊。”
诸葛宛陵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其实你自己应该也能看出来,既然这里是‘它’的藏身之所,这些人又死得像是被热流烘烤过,才能变成干尸上百年都不腐烂。”
高长恭眼神一变,望向地上那些干尸眼神犀利:“不是殉葬……这是一场……进攻!”
“进攻……谁?‘它’是谁?”三个人之中,只有秦轲是完全的局外人,他完全听不懂两人打的机锋,望着那些干尸,心想如果这些人在杀什么东西的路上变成了这幅模样,那么他们这持续向下而行岂不是在跟他们走同一条老路?
高长恭突然大笑起来:“原来如此。看来这位叶王,不仅仅不是个忠臣,甚至野心大得连天都遮不住啊。”
这里是一个完全密闭的山腹空间,高长恭的大笑声在山腹之中传扬开去的时候,自然形成了回音,一时间,山腹之中似乎有无数个高长恭在大笑,声音震得秦轲原本受损的耳膜有些发痛。
但他瞪大了眼睛,就在高长恭笑声收敛起来的那一刻,山腹之中响起了一个巨大的叹息声!
第35章 雷光
秦轲从未听过如此沉重的叹息,里面的伤痛与遗憾就像是潮水一般滚滚而来,宛如一位垂死的长者,回首遥望一生的脚步。但却并不让人觉得颓废,在这种汹涌的情感中间,暗藏了一股威严。
这股威严,就仿佛天地初生之际就已经存在,时间的洪流无法冲淡它,生与死的界限无法切割它,就算海洋被蒸发,大地崩裂出无穷的火焰,它也不会改变。
这几乎是……神灵的威仪。
秦轲瞪大眼睛,在他的视线之中,原本在山腹里阴暗出的一块巨石突然震动了起来!
那是一颗几乎有十几人之大的石头,尽管黑暗隐没了他的身形,但他紧贴在岩壁之上,本不该突然滚动起来。
但很快,石头竟然悬空而立,以一种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方式攀升了数丈之高,而后,宛如天外陨石一般,直直地坠落了下来!
“石头!”秦轲大吼起来,高长恭却已经在他开口呐喊的那一刻已经做出了反应,他向前一步,迎着那块几乎有十几人大小的石头,体内气血宛如登楼,突破着秦轲完全无法想象的极限,而后他一声低喝,悍然出枪!
长枪割裂空气,从呼啸声又变成一声巨大的咆哮,宛如一头雄狮昂首挺立,站直了他健硕的身体,捍卫着自己领土的尊严。
巨石静默,但他周围的风声却正在帮它扯着喉咙呐喊,仅仅只是坠落,却戴着千军万马的声威。
眨眼之间,高长恭的长枪和巨石接触了。
秦轲想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