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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姿态,让公输察心中越发恼怒。
院子里有几只大缸,里面养着睡莲,锦鲤在叶子之间轻轻游动,悠然自得,只不过当秦轲且战且退到附近的时候,它们就倒了大霉。
公输察的招式大开大合,有横扫千军之势,当他自下而上一掌拍下来的时候,自然毫无悬念地就把一口大缸拍得崩裂开来,清水喷涌而出,睡莲被脚踩成一地烂泥,锦鲤在地面上扑棱着,却始终没有人敢靠近哪怕捡起。
秦轲皱了皱眉头,知道自己已经退到了尽头,身后再无退路,终于不再躲避,菩萨剑一抬,一记横斩破空斩落,随着他吐气发力,剑势犹如狂风骤雨一般,不断地向着公输察倾泻而去。
公输察面色不变,眼见秦轲终于不再后退,心里反倒是多了几分快意,他放声长啸:“来得好!”随后双手握拳,竟然是半步也不退,砰砰砰地与秦轲的菩萨剑打在一起。
菩萨剑仍然在剑鞘之中,但每次斩击都带着千钧之力,换成是普通人,在这样的斩击之下早已经双手尽废,但公输察却根本没有感觉到痛楚,不论秦轲有多少道剑势,他就能出多少次拳,每一拳都与菩萨剑砰然相撞,毫不留情。
眼见这样的莽汉,秦轲心里也不得不暗暗赞叹,如果说现在自己是空手,早已经败在他的手下了吧?
不过菩萨剑在手,他就还有一招仍然藏在身上。
之所以到现在隐而不发,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修为弱于公输察,七进剑纵然锋锐无匹,可他除非肯下死手去杀公输察,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如果他不能全力出手,七进剑有所顾忌就必然折损锋芒。
一招之后,如果他再继续用七进剑,以公输察的修为,就很难真的伤到他,何况为了这样的一次争斗就把自己的招式都给透露,不是他的本意。
公输察是不能杀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公输胤雪的叔叔,更因为这里是公输家,如果他真的一剑刺死了公输察,只怕公输仁再欣赏他也不可能容他在公输家。
这样一来,不但公输胤雪的事情彻底泡汤,就连他本人也得在这卧虎藏龙的公输家里被围困而死。
或许是因为这些事情一件件束缚住了他的心神,他手上的菩萨剑似乎迟疑了些许,原本狂风骤雨一般的剑势,一时有了几分迟钝。
或许换成是其他人,未必能察觉得出来,但公输察却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眼中光芒大盛,随着他双腿下沉稳如老树扎根,一口气息迸发冲击五脏六腑,贯通四肢,他的拳头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块铁石。
他抬手,出拳,拳风直扑秦轲的脸,粗壮的手臂上的肌肉在一瞬间节节暴起,就像是一根拧紧了的麻绳。
“破!”他一声低吼,一记长拳直击犹如一杆长枪,一往无前。
秦轲竖起了菩萨剑,特殊木料的剑鞘沉重而又冰冷,但坚硬程度却不弱于铁石,或许是因为那名高僧留下的佛家真言缘故,经历过这么多次战斗,剑鞘上只是多了一些斩痕。
但物品终究是物品,它可以阻拦刀剑,却无法代替他去阻拦公输察拳头上那股可怕的力量。
拳头落在剑鞘上,秦轲的手臂猛然一震,感觉到一股力量顺着剑鞘直接传导到了他的双臂甚至身体上,这股力量犹如山崩,又如海潮,汹涌澎湃却又延绵不绝。
秦轲握着菩萨剑不断地后退,剑身从一开始距离他胸前一尺有余,到接下来的一尺、八寸、七寸……
一直到两寸的时候,才堪堪停止。
而公输察再度吐气,脚下再度猛进一步!
秦轲咬着牙,感觉到菩萨剑上的力量再度迸发,他侧身握住剑柄的手也再度后退,剑身几乎贴在了他的肩膀,距离已经不到是一指宽……
只是在这种时候,他的嘴角却微微上翘,一抹微笑从他的脸上浮现了出来。
公输察望着秦轲脸上的笑意,眼神中露出几分疑惑不解,但却并没有因此而惧怕,虽然他已经猜到了秦轲刚刚露出的破绽是有意为之,但即便是圈套又如何?大鱼咬住鱼钩上的蚯蚓,却仍然能扯断鱼线逃走,而他不是蠢笨的鱼。
他是一头猛兽。
他冷哼一声,抬起左手,用一种简单、几乎不带任何技巧的方式,就这样向着秦轲的头顶砸了下去!
“小心!”公输胤雪失声惊叫,以公输察的力量,这样一砸岂不是把秦轲的颅骨打碎了?
秦轲闷哼一声,不仅仅只是停止了拔剑的动作,甚至果断地松开了剑柄,手臂交叠过顶,拦截在这一砸的面前。
“啪”地一声,公输察的手终于落了下来,与此同时,秦轲感觉到自己双臂骤起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骨骼在这样一砸之下响起咔咔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会折断。
他的脚下一软,双腿半跪在地,却仍然死死地撑着双臂,不肯退让半分。
第361章 绝学
公输察死死压制住秦轲,单手一伸,五指像铁钩一般握住菩萨剑,而他居高临下,冷冷地注视着秦轲:“年轻人,在我面前你还敢有所保留,你这是在求死么?”
“也……不见得……”秦轲咬着牙,勉强地笑了笑,嘴里缓缓地吐出几个字,“你仔细看看我的脚。”
公输察皱起眉头,一眼之下,瞳孔紧缩,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只是心神激荡之下,他的动作终究是慢了半拍。
在刚刚被压得跪下去的那一刻,秦轲竟然不是双膝弯曲跪倒在地的,而是在跪倒的那一刻,强行伸出了一条腿,直直地冲着前方。
在旁人看来,他这样的姿势是在是有些怪异,甚至可以说是有碍观瞻,就像是一个浪荡子跪坐久了之后,正闲散地伸出一条腿放松肌肉。
秦轲笑了笑,他放松了腰背,抵挡着公输察那一拳的双臂也随之落下,就在这样怪异的动作之中,他躺倒下去的动作却带着几分优雅的美感,而他的那条腿,则是凌空抬了起来。
公输察的手上一空,菩萨剑竟然是被秦轲一脚踹上了天空!
脱离公输察控制的秦轲双手在地面一拍,向后躺倒的身躯顿时向上猛地弹了起来。
在空中,秦轲握住了菩萨剑的剑柄,轻盈的身体带着菩萨剑继续向上,剑鞘则顺势从空中滑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一道白得耀眼的光芒刺破了空气,刺得公输察有些睁不开眼睛。就在此刻,秦轲仿佛变成了一只鹰隼一般,以一种决绝的姿态,从上往下坠落,菩萨剑森冷的剑锋直指公输察的喉咙!
七进剑第二进。
朝露!
秦轲忍了这样久的时间,在刚刚险些没能拔剑出鞘的危机之后,菩萨剑终究是亮出了锋芒,在木兰用战刀悉心“锤炼”或者说“捶打”之下的七进剑剑势在这一刻迸发出凌厉的杀机。
纵然只是一滴朝露,那又如何?滴水可以穿石,何况公输察还不是一块真的石头!
感觉到这道锋芒之中蕴含的可怕杀机,公输察终于感觉到几分惊惧,而那剑锋顷刻之间已经到了眼前,他避无可避。
他瞪大了眼睛,犹如一头巨熊一般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咆哮,双掌抬起犹如老僧合十,却不是要祈祷,而是要以一双肉掌去封秦轲的剑锋!
其实公输察确实很强,甚至可以说是秦轲见过的少有几个气血修行高手之一,当然他这个高手相比较高长恭、朱然、木兰等人,还是弱了不少。
或许木兰可以轻易地破掉他的这一剑,高长恭更甚,只需要用指头一弹就把他的剑锋弹得偏离方向,但公输察做不到。
粗糙的、长满老茧的手,终于触上了那森冷的剑锋。
合十的双手刚夹住剑锋,公输察就闷哼一声,只觉得胸口气血翻腾,差点泄气控制不住。他脸涨得通红,一声低喝,却还是牢牢地锁住了菩萨剑。
但很快,剑锋从他合十的双掌下方露出了一截剑尖,而且在肉眼可见之中,这一截剑尖还在不断地向前伸展,一寸、又一寸,看起来像是一只成长的幼虫,却十分饥渴地向着公输察的喉咙攀爬而去。
这是一种十分恐怖的体验,每当剑尖向着他的喉间前进一寸,就代表着死亡距离他又近了一寸,而他几乎鼓起了全身的气血,都无法阻拦这一剑的锋锐。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快些!”
院子外,公输仁一边在轿子不断起起落落之中摇晃欲吐,一边却不肯让下人把速度放慢哪怕半点,而在轿子的旁边,几位公输家的供奉则是眼神凝重,步调保持着一致,身体里的气血也已经调整到了最高峰。
在公输仁派来的下人说出请他们来的原因,他们也已经做好了与公输察对阵的准备,常年在公输家接受供养,自然平日里也没少被公输察请去切磋武艺,也是知道这位四爷到底有着怎样强大的实力。
一个后辈小子?只怕在公输察面前还走不过一个回合,只是听说他是胤雪小姐未婚的夫君,希望他不要被脾气火爆的公输察打个半身不遂,让胤雪一辈子守个活寡才好。
只是当他们到达公输胤雪院门前却见到了让他们震惊的一幕。
原本他们心中秦轲被打成猪头的场景并没有发生,相反,在院子里的秦轲完好无损,手臂稳健地举着菩萨剑,直指公输察。
而那位他们心中无比强大的四爷公输察,在这会儿却是……双掌合十,犹如一位入定的老僧?但还是可以看见,一抹剑锋已经从他的双掌间隙透了过去,剑尖已经落在了公输察的喉间。
“这……”一名供奉呆呆地望着这样的场景,“一个后生小子竟然能……把四爷……”
公输仁从轿子里走了出来,望见里面的场景,也是吃了已经,呆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在院内,公输察低下头望着那已经贴着自己喉咙的菩萨剑,眼睛里不再愤怒,反倒是有几分好奇:“这招叫什么名字?”
“朝露。”秦轲轻声回答,却隐去了七进剑这三个字。
“朝露?”公输察反复地重复了这两个字,最后还是露出了几分不屑,“招是好招,只可惜名字取得一股子酸腐味。”
他抬起头,平视秦轲的眼睛,再度道:“你很好。”
在之前,他也曾说过“你很好”这句话,只是那时候他是含怒而发,现在却已经是真心实意的称赞:“虽然是靠着出其不意才有了这样的效果,但我确实输了,不必要多做争辩。”
秦轲听着公输察这一本正经的话语,反倒是有些发愣,心想他这到底是真的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还不肯移开你的剑?难不成你真打算在我公输家的宅邸里杀了我不成?”公输察皱了皱眉,望着发愣的秦轲道。
“哦……”秦轲终于惊醒过来,随着他微微发力,贴着公输究肌肤的剑尖收了回去,同时还顺便抖了几个漂亮的剑花,倒握在了背后。
公输察深深地望着秦轲,道:“看来胤雪的眼光要比我想象得好一些,既然你有这样一身武艺,至少胤雪跟着你不至于受人欺辱,而我公输家对外至少也能有个交代。你们的婚事,我不再阻拦,随你们的意吧。”
秦轲微微点头:“谢谢四叔。”
只是这个谢谢怎么这么奇怪呢?他不阻拦,怎么弄得好像是在对自己施恩似得?
只不过公输察下一句却是让他不得不苦笑起来:“如果有机会,我会再向你讨教。不过到时候,我会用刀,因为你已经配得上我用刀了。”
“这个……讨教嘛……”秦轲无奈地道,“就不必了,打打杀杀多伤和气。”
公输察却摇摇头,道:“既然你喊我四叔,那我就是你的长辈,长辈找你讨教武艺,你觉得你有拒绝的权力么?”
我的娘咧。刚刚说好的不让我叫,现在这个变得也太快了吧?而且还直接拿“长辈”来压人是怎么回事?
秦轲只觉得头大,但公输察似乎也不打算再等他回答或者拒绝,直截了当地转过头,招呼几个仆人,喊了一声“回去。”就向着院子外走去。
院子外,几名供奉也傻傻地看着公输察与他们擦身而过,一直走到公输仁面前,放低了声音,道:“大哥。”
公输仁望着自己这位四弟,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少顷,只能是叹了口气,道:“日后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是长辈,跟小一辈过不去是怎么回事?”
“我是在为公输家的脸面考虑。”
“脸面?你一个长辈,修行了数十载成就小宗师境界,结果跑来欺负胤雪的未来夫君就有脸面了?”
公输察拱手行礼,随后看着公输仁有些厌烦的摆手驱赶动作,也一点也不懊恼地就带着人迅速离去。
秦轲才刚刚从地上捡回剑鞘,沉重的剑鞘把菩萨剑的锋芒重新收敛,公输仁则从院子门口走了进来,笑着道:“我原本觉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