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秦轲苦笑着道:“昨天晚上老高明明快说到点子上了,却偏偏开始发起酒疯来,否则,也不需要你专门给我带消息了。”
“只怕未必。”白起道:“只怕高先生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你。”
秦轲一愣,他也知道高易水那难以捉摸的性子,凡事只要他插了一脚,得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才会施施然地给别人揭晓他在这一事件里起到的作用有多么至关重要,然后他会不断地添油加醋,把事情经过描述地天花乱坠,只为了彰显一下他是个拥有“无与伦比智慧”的聪明人,和秦轲这种二愣子,以及阿布那种二傻子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秦轲跟着笑了一会儿,又自嘲道:“本以为我能帮点忙,想不到你们连说都没跟我说就把事情推进到这个程度,弄得我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没用……”
白起道:“秦兄这是说哪里话?高先生说,你能呆在公输家里,这就是最大的作用。”
“听起来……我好像还不是一无是处。”秦轲无奈道。
“至少对我来说,秦兄现在正在做一件好事。”
“好事?”秦轲奇怪地看着白起。
白起轻轻点头:“自然是好事,我是墨者,虽不涉朝政,只在天下行走,可若遇上那些贪官污吏,也是会出手除恶的。公输究所做,往小了说是公输家的一桩丑闻,可往大了说,无疑是断了锦州城外那些流民百姓的生路……”
“不瞒你说,在知道这件事情的第一刻,我几乎是忍不住就要闯入公输究的院子,杀之而后快。不过,既然高先生还有后手安排,他公输究必定会有他自己的报应。如今,你和胤雪小姐开仓放粮,锦州城门再开,那些流民终于不用忍饥挨饿,这怎么不是好事?”
他肃然拱手道:“我白起,该替这些流民们谢谢你的大仁大义才是。”
秦轲被他一席话说得头皮发麻,眉头皱着摆手道:“别……你这从何说起的事,我不过是跟在公输胤雪身边,算个护卫罢了,哪里来的大仁大义,何况……我来公输家的动机,你也知道的,本就谈不上单纯。”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圣人。秦兄来公输家虽有所图,可秦兄也绝不是那种会无视百姓疾苦的自私之辈,对么?”
“哪里呀,我倒是觉得白兄你是圣人。我们一路来锦州,你把自己的钱财干粮都散给了那些流民,自己只啃馒头喝凉水,遇上那些生了病的人还会想法子给他们把脉,去山谷田间采药……”
白起摇摇头,想到师弟们的死,心中多了几分悲切,他苦涩道:“为百姓伸张正义本就是我们墨者一贯秉承的信条,我师父,当年在陈国,孤身一人潜入王宫大内,去刺杀那暴戾好战的国主,结果失败被抓,当众被施以车裂。我师兄,当年在景国,于万军之中斩落了威武将军的头颅,结果自己未能突围,身中百箭而死。相比他们,我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恨这世道,已不再是我们墨者一呼百应的了,百姓们过得窘困,乡亲们每年攒下的那点口粮,还没入仓,就要被征去十之七八,豪门乡绅,跋扈乡里、欺压百姓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纵然我有这一身武艺又能如何?难道我还能与这天下为敌么?”
当然不可能。秦轲甚至想都不用想,心中就已经有了这个答案。
天下之大,森然万象,高远有巍峨群山直插云霄,山间妖兽猛禽不计其数;浩瀚有大洋茫茫不见尽头,水中龙鱼追逐跃出水面,水花能溅起千层浪涛。
他遇上诸葛宛陵,明白他那样的人或许能做到一呼百应,在乱世之中举起一杆旗帜,堆砌出一座南方国度,与群雄争锋,庇护一方百姓平安,可就算如此,他面对下面官员的贪婪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天下能如他那般厉害的,又有几人?天下百姓,芸芸众生,大多只能是得过且过,逆来顺受罢了。
他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场景,又想到如今自己一身锦衣华袍的样子,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不说这个了。”白起看出秦轲心情有些郁闷,敞开了嗓子哈哈一笑,道:“其实我趟来,也是为了带一句话给你。”
“什么话?”秦轲疑惑地抬头看他。
“今晨消息已经从公输家散了出去,你和胤雪小姐三日后便要完婚,是不是?”白起正了正身子,少有地露出了几分村口唠嗑老大爷的神色。
“哦……原来是这事儿。”秦轲恍然,声音沉闷道:“是。胤雪也说是三日后。”
白起道:“好,若到时有什么变化,你随时再让人找我,我墨者的身份,加上与你的关系,出入公输家倒是无碍,高先生此番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成亲那天,记得带剑。”白起平静地望着他。
第377章 粥棚
白起不急不缓地说出这句话,像是为了让秦轲听得尽可能清楚。
“带剑?”秦轲转头看了看自己放在桌上的菩萨剑,一时有些发愣,既然是成亲,剑乃凶器,本不该佩戴在身边的吧?但高易水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他犹豫着问道:“为什么?”
白起摇摇头,道:“我只能是帮着传递消息,至于高先生到底在盘算些什么,我其实也不清楚。”
他眨了眨眼,打趣道:“或许对于高先生来说,我还不足以让他完全信任?”
秦轲连忙摇头,道:“怎么会!以白兄的人品,他没理由不信任你。只不过老高这个人向来喜欢故作神秘,都是些臭毛病,你别放心上。”
“当然不会。”白起哈哈一笑,“我顺口一说,可没有别的意思。”
他站起身来,握住自己的墨色长剑,道:“话已带到,我也不便久留,墨家边境一带局势不明,我得尽快与其他墨者取得联系,锦州的布防也要趁现在尽可能完善,毕竟是我们墨家的第一道大防线,少不得将来要抵御一场恶战。”
正说着,院外响起了脚步声,一名穿着家丁衣衫的人走了进来,低头谦恭道:“白先生,老爷让我来请您过去一趟。”
先前,白起以墨者身份专门拜会过公输仁,第一次见面,两人就攀谈了许久,公输仁忧心锦州防务,而墨者正擅长布阵守城,如今白起也算是公输家的常客了,自由进出公输家也不会惹人侧目。
秦轲送走了白起转身去了前厅,与已经起床梳洗完毕的公输胤雪坐到了一张桌子上用饭,饭毕,双双出门再次坐上了马车。
鞭子发出噼啪一声响,车夫吆喝着架着马车在街道上奔驰起来,公输胤雪还在马车里看书简,秦轲帮她掀开窗帘,让外面的日光透了进来。
“今天还是去查仓?”秦轲望着公输胤雪皱眉认真的样子,轻笑一声。
“先不去了。”公输胤雪道:“查仓的事情,我安排马六去做了,看昨天三叔的反应,估计是已经着手将那些窟窿都填了个差不多,剩下也就是账目记录上的混乱,马六能处理的。”
“那我们这是去哪儿?”马车平稳行进,秦轲的耳中逐渐传入街市上喧闹的声音。
公输胤雪低头继续看书简:“去看看粥棚,昨日开了城门,也不知进城的那些百姓们现在情况如何……”
粥棚设在靠近城门口的地方,早粥已经发放了有一会儿了,因为开了官仓,公输仁拍板定下来每个成年人除了一日两顿米粥外,还可以额外再多领两个馒头。
当秦轲和公输胤雪的马车停到离粥棚不远处的时候,百姓们手上正捧着或完整或破损的碗,排着长长的队伍,像是一只千足的蜈蚣般缓缓地向前行进着。
这会儿放在平常人家,该是快到中午用饭的点儿了,而粥棚前的百姓们却需要一个接一个地端着碗去那口大锅面前领米粥和馒头,而粥棚里统共只有两个人在忙碌,速度自然是没有什么保证。
公输家的马车外观豪华,前面套着的两匹马也都是精挑细选出的高头骏马,很快便惹得众人侧目,只是,老百姓倒不怎么在乎这马车里头坐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舔着一粒米也没有的陶碗,只想着这队列能向前进一些,再进一些。
但他们却发现公输家施粥的瘦家丁这时放下了手里的大汤勺,发馒头的那个胖子也跟在后头,两人一溜小跑向着马车而去,顿时人群里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队伍最前列的那名百姓咬了咬牙,想要自己伸手去握那柄锅中的大勺,却被一旁神情严肃的官兵用刀鞘狠狠地打中了手腕,发出一声痛呼。
秦轲眼见这样的情况,忍不住就想过去呵斥,但公输胤雪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对着他摇了摇头,这才让他按捺下来。
“小姐。”当先瘦高的中年人看着公输胤雪,微微有些激动。
本来公输仁就是将粥棚的事情交给了公输胤雪管理,她之后带着人出去调粮,这才让公输究代为照管。
在公输究的手下,那些看管粮仓的官吏一个个都被他喂得饱饱的,可他们这些在粥棚干活,最辛苦最累的人反倒没什么油水,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们一早就盼望着公输胤雪能回来继续管事。
在他们心里,公输胤雪至少是个体恤下属的人,平易近人而不摆架子,在她手下做事虽说一样不会有什么油水可捞,但不至于明明没有错处还被苛责,而只要按照她的意思像模像样地做了,时常还能有些奖赏。
公输胤雪同样也认得这名家丁,事实上,她从很小的时候记忆力就很好,能记住每一个和她说过话的人,后来慢慢长大,更是连那些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都不会忘记或是混淆。
她点了点头,问道:“宋梁,怎么就你和张广两个人在这儿?其他人呢?。”
公输胤雪又看了一眼排到城门外还不知多远的队伍,皱眉道:“这得分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小姐,我们卯时就起来熬粥蒸馍了,可这……怕是还要一个时辰。”宋梁面色愁苦,“现在粥棚里只有我和老张两个人,本来还有两个的,一个两天前给烫伤了,还有一个这会儿换班吃饭去了。唉。我先前也跟三爷提过这人手的事情,可三爷不以为然,反倒说我小题大做,是想多弄几个亲戚进来混日子。冤枉啊,东南西北好几处粥棚,哪一个不是忙得起早贪黑,哪儿还能混日子的?”
公输胤雪知道这又是公输究留下的一个烂摊子,在她管事的时候,这粥棚也是四个人,可现在的流民要比之前多上好几倍,没想到公输究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不然以他在家里的地位,想要调派几个家丁过来帮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其他几个粥棚也是这样的情况吗?”公输胤雪问。
“城南的好一些,城北的估计也是半斤八两,城西的甚至比我们这还乱,前几日百姓还闹过事,险些砸了粥棚。”宋梁皱眉道:“不过那是因为每日粥太稀,喝下去跟水一样,所以才会出事,现在粥都是厚厚的白米粥,还配了白面馒头,已经没有什么人抱怨了。”
公输胤雪摆摆手,让身后跟着的人把宋梁反映的情况记在卷宗里,随后她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从许多人脸上读出了期盼和焦急的神色,赶忙对宋梁和张广吩咐道:“你俩先过去干活吧,别耽误了施粥。
说着,她又回头对随行而来的两个家丁道:”你们,再去添置几口锅,今日临时帮他们一把。”
“是。”两名家丁低头应了下来。
“哎!多谢小姐体恤。”宋梁心里欣喜,心想公输胤雪一回来,这状况果然就不一样了,顿时他的胸口也多了一股劲头。
家丁们各自做事,宋梁重新握起了那把大勺,一旁的张广也显得信心满满,百姓们的队伍再次蠕动了起来,人群中的嘈杂也渐渐低了下去。
公输胤雪转头正想跟秦轲说话,却被一声不大不小的碎裂声和呵斥声吸引了注意。
只见一个瘦骨如柴的孩子,穿着又破又脏,几乎已经辨不出布料颜色的衣服,蹲在地上捂着脑袋,而孩子的面前,有一只破碎的陶碗,米粥撒了一地,正冒着热腾腾的气息。
“你这双眼睛是白长的?小爷我这么大个人你都看不见?你看看我这衣服。”大声呵斥着孩子的是一名锦绣衣衫,看上去贵气逼人的贵公子,只是这贵公子的站着有些不稳,脸上还带着宿醉的微红。
“哭!哭什么哭!”贵公子脚步虚浮,伸手又在那孩子头上砸了个爆栗。
他锦衣的一角稍稍沾了点米粥,因为衣服是深色的缎子,这么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显眼。而站在他身旁的几人,能看得出也是富家子弟,纷纷借着酒意开始肆意地嘲笑他,大概是在说公子你这是霉运当头啊,赶紧往这孩子身上吐几口口水,好去去霉运什么的……
听到这里,贵公子的眼神更加狠厉,歪着身子上前还踹了那孩子一脚,骂声越发响亮。
秦轲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