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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长恭略微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这些士族孩子,哪里真吃过那种苦头?自己让他去做点面饼发给灾民,结果这孩子竟然为了讨好自己在这里玩什么大烤猪肉?
这河岸受灾灾民不知道有多少,就算他再拿出十头猪,又能填饱几人的肚子?
何况……饿成这样的灾民,哪里还管什么好吃不好吃,就算是刷上了蜂蜜把猪肉烤得外焦里嫩,这些人又能尝出什么味道?
但毕竟……这对灾民也不是坏事,他也由着他去,至于明天河岸边会不会有人宣扬起安家大少爷爱民如子,亲自分发烤肉,他不在乎,他和诸葛宛陵要的都不是这种东西,一国万千黎民,若只着眼于一处,钻了牛角尖,都是走偏了路。
这时候,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笑,然后是兴奋的喊叫:“狗日的,你怎么来了?”
高长恭摇了摇头,不用转身,他已经知道背后来人正是周公瑾了。
于是他也笑着回应一句:“你这狗日的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转过头看到那张因为操劳赈灾而略显消瘦的脸庞,两人突然相视大笑起来,周公瑾几步上前,毫无预兆地用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高长恭的胸口,却在下一刻龇牙咧嘴地摸着自己的拳头骂道:“跟块铁一样,真他娘的无趣。”
高长恭哈哈笑着,他知道周公瑾这人平时说话并没有这么粗俗,相反,他在朝中一向有着“公子御史”的美称,现在也就是在老熟人面前要故意做出这副当初江湖人的模样。
从前大家聚集在吴地的第一江湖大帮,那时候他们四海为家,快意恩仇,打过恶霸、恋过花魁,只不过周公瑾总是抱怨最多的哪一个,因为每每有高长恭在场,就连那些街上闲逛的小娘子们,都没有一个肯把眼睛放在他身上哪怕一瞬,更不要说建邺各大楼馆的花魁们了。
不过如今,他们各自都有了官职,高长恭单人撑着整个荆吴的军部,而周公瑾则身为御史,监察四方,两人甚至逢年过节也未必能再见上一面了。
周公瑾伸手揽住了他的肩头,两人一幅哥俩好的样子并排走着。
“消息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谁这么大胆,敢造这样的大谣来诓我,结果你竟真的来了……怎么,建邺城容不下你这位荆吴战神了?躲什么呢?非得逃得这么远来放风?”
“我哪里在逃?只不过……现今的建邺城,的确是容不下我了,无论是士族还是宛陵,都容不下我喽……左右也无处可去,干脆就来帮帮你。”高长恭笑着锤了一拳周公瑾的胸口,这一下可是把周公瑾打得差点没把喉咙管给吐出来,不过两人还是相视大笑着。
周公瑾远远地看了一眼港口的船,低着头嘿嘿地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听说木兰将军也随你一路,就算先生拿缰绳捆着你,让你留在建邺城主持大局,你恐怕也得溜号出来,是吧?”
“来,跟我说说,这回你俩有什么进展?我可等着喝你喜酒的,虽说高老大人三番四次托我给你留意着那些大家闺秀,我却反复思量着不妥,这荆吴女子大多温婉如水,而你……则是个受虐狂,若家中婆姨不能举着战刀一天砍你八百回,你怕还不愿意回家了呢……”周公瑾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促狭,连笑容都带着几分恶作剧的意味。
高长恭微微叹了一声,苦笑道:“得了吧。你少搀和我的事儿……本来在建邺城我就糟心得很,你要是也站到我老爹那边,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周公瑾立即抬手赌誓道:“这哪里话。我发誓绝没有‘叛变’啊,我怎么可能站在高老大人那边……你爹那是病急乱投医,就想尽快抱上孙子,我比你还小几岁,哪里有认识那么多大家闺秀……况且,我可是知道你心里有人的,说说呗,你和木兰将军,如何了?”
高长恭看了一眼港口,声音变得有些凄苦:“如何?还能如何……”
周公瑾看着他,难以置信道:“不会吧?这么多天,孤男寡……呸,也不算,但好歹也算是双双携手泛舟江上,大半个荆吴都游过来了,你就没趁机做点什么?嘿,以前一起在花楼喝酒的时候我还骂你是个禽兽来着,结果没想到你这回连禽兽都不如啊……”
高长恭抬起一条腿,悄然地搁到周公瑾的身前,周公瑾忙着喋喋不休地说话,冷不丁就要绊上一跤了,只不过他竟然在即将往前倾倒的那一刻立即抓住了高长恭的衣领,随后借着力就站直了身子。
没能看见他摔个狗吃屎的模样,高长恭有些愤愤不平,蔑笑着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见着人家小娘子长得美,就要上去搭讪几句,结果还不都是些口花花,你不是也没成婚?”
周公瑾嘴角抽动了一下,无奈道:“那哪儿能一样……我要是有了仰慕的姑娘,还不得天天追在人家屁股后头,让人家看到我的诚心?总好过你这根木头,守着一朵铁血木兰花,守到今天都没开花结果……”
“哎?听你这么说……你是有能让你追在屁股后面的人了?”高长恭眯起眼,故意拖长了声音问道:“是哪家的闺秀呀?”
“还闺……呸,不算闺秀,就是一野丫头,脾气还臭的很。”周公瑾翻了个白眼,不过眼神却闪过些许温柔,赶忙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你这趟来,肯定不会是因为想我了吧?”
高长恭笑道:“咳,我能帮上什么忙,那还得问问你这个监察使大人啊……我不管政事,练兵的那些本事怕是在这里也用不上,倒是后面还有百名青州鬼骑,过几日应该能到了,听你的安排吧。”
周公瑾点了点头,说到公事,他的表情平静而严肃,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他身上正泛起一股威严,他道:“跟我来吧。”
两人缓缓走过闹腾的人群,烤乳猪散发出来的香味已经让灾民们发了狂,就连小吏连连地用刀鞘阻挡,可还是有一大批灾民冲到了安仁的面前。
安仁和那些名厨们哪里见识过这般阵势?眼前这些灾民,眼睛发红,嘴里发出野兽般的怒吼,简直就像是狼群一般,没等安仁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被灾民们围在了中间,烤猪已经被灾民们抢了下来,即使还没有烤熟,可灾民们仍然不管不顾地去用嘴撕咬流油烤猪的部分,就算嘴唇烫伤,他们也不肯慢人哪怕一口。
安仁被灾民的洪流席卷着,只感觉整个人晕晕乎乎,就算他还有那么点气血修为,可这洪流的力量实在强大,用不了多久他,就摔倒在地上,无数的脚丫子踩了上来。
高长恭面无表情,与周公瑾双双进入灾民群中,伸手抓住了两人,然后发力一扔,那两个嘴里还含着生肉的灾民便感觉自己升入了云端,瞬间又呜啦啦叫着往下摔去。
等到他们坠落到柔软的草垛之上,两颗高悬的心才算落了地,一边还赶忙把嘴里的肉食往肚子里咽了咽,生怕吐出来被人抢了去。
随着上了天的身影越来越多,许多人的面上都失了颜色,连滚带爬地往空地上逃去,结果不断地有哎哟声传来,又有数位灾民落到了草垛之上,表情与之前的那位如出一辙。
高长恭和周公瑾游走在灾民组成的洪流之中,却有如无人之境,没用多久,这群哄抢烤猪的灾民就被他们一个个地扔到了草垛之上,因为一时人数太多,不少灾民相互碰撞到一起,发出好几声惨呼。
场面终于安定下来,高长恭看了一眼吃了一嘴土趴在地上哭叫的安仁,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这会儿这位安家独苗大少爷已经被踩得浑身青紫,鼻涕眼泪糊在了一起,嘴里还不断重复喊着“娘啊,救我,爹啊……”
第140章 瘟疫
高长恭伸手把安仁拉了起来,对着那匆忙赶来的家丁道:“把他带回去,好好照顾。”
家丁们哪里敢怠慢,先不说面前这位可是传说中那人,而且这个浑身是伤哭天喊娘的人正是他们的大少爷,老爷若是看见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罚他们呢。
安仁被带走之后,周公瑾对着身旁的小吏道:“带人把剩下的猪肉收起来,切成碎块,熬进米粥里。”
小吏领命而去,高长恭则是对着在粥铺里看傻了的秦轲和阿布,扬声道:“走吧,这里的事情都会安排别人去做,你们等会儿有其他事情要办。”
秦轲和阿布点了点头,走出粥棚,跟到了高长恭的身后。
高长恭与周公瑾走在前头,两人轻声细语地交谈,谈的每一句话都能点到这场大灾之后的重心。
秦轲与阿布缓缓地走着,在他们的身后,从下船之后便一直一言不发的张芙低着头亦步亦趋,不论是眼前的灾情还是刚才乱成一团的哄抢,似乎都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冲击。
“现在邬县的情况基本控制得当,但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前几天灾民里已经开始有人发病,症状差不多都是发热,呕吐,到了后来就是浑身乏力,口水泛黄,眼睛发红,甚至七窍流血而死。”
周公瑾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拿出几条白色方巾,递给四人,看着高长恭道:“虽然我知道你的身体确实很强,不过瘟疫这东西往往像鬼神一般难测,多做点预防未必是坏事。”
“鬼神一般难测吗……”高长恭点了点头,正好他也不必再借着斗笠来掩盖面目,厚薄恰到好处的方巾在蒙住口鼻之后,他整个人的容貌也就没那么显眼了。
不多时,既然看见了前方正由无数蒙面士卒守护着的营寨,此刻天色暗淡,火把在营地里熊熊地燃烧着,映亮了那些简易搭建的帐篷。
秦轲的眼力在奇术的帮助下,能在夜间看到很远的位置,自然也就看见了营寨里有人正抬着用草席覆盖着的担架,然后将上面的尸体一具一具整齐地堆到了营地的一个角落里。
他当年是见过瘟疫病人的,当初他父母带他逃荒到中途,路上就有不少人呕出黄水,好像是什么东西附身在他们身上一般,有的人还会七窍流血,发着狂像是条疯狗一般嚎叫,他的父母说这是瘟神作祟,甚至不敢有片刻停留,连夜就带着他和他妹妹逃离了那处村庄,这才幸免于难。
等到跟师父读书之后,他自然也明白了瘟疫并非是什么瘟神作祟,然而这种可怕的东西,他仍然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他感觉到自己的臂弯有一股热气贴了上来,微微侧头,原来是张芙身体有些发软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害怕了?”秦轲轻声道,也对,毕竟张芙只是一位女子,而且养尊处优的她估计也不会有机会见到这般的惨烈的情形,于是他道:“你要是怕,就别跟着我们进去了,你去驿馆吧。”
张芙看着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但声音还是有几分颤抖:“我没事,你扶着我点就行,我……我只是有些累了。”
秦轲啼笑皆非地看着她,心想你明明都已经吓得双腿发软了,还强撑着做什么?等会儿要是近了营寨,只怕见到的情形要比现在更加可怕,别到时候真哭出来才好。
但想是这么想,他还是伸手搀扶住了张芙,他能感觉到张芙那柔软的手在紧紧地握住他的臂弯,仿佛这样能缓解他的一些紧张情绪。
“这些天没怎么死人了,得多亏一位来自群芳国的姑娘,自称名为乔飞扇,如果不是她提出赶紧先将发病者隔离起来,只怕情况要更麻烦一些。”周公瑾提到这位乔飞扇,眼里流露出几分欣慰与柔和。
高长恭则是看了一眼张芙,他分明感觉到这柔弱女子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突然闪动了一下,只不过她的嘴唇仍然紧闭着,没有说出什么。
高长恭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群芳国的姑娘?倒是有些意外……”
“原先打仗的事情,都是唐国和荆吴上层的事儿,群芳不过弹丸之地,这么多年唐国没顺手灭了它想来完全是看在那位杨太真的面子上吧?”
世人皆知,如今唐国集万千荣宠于一身的贵妃杨太真,就是出身于群芳国,传闻她的美貌出尘如仙,舞姿翩若惊鸿,出嫁之时,还有百鸟朝觐,堪称凤仪万千。
不过,显然这个百鸟朝觐是那些文人为了讨好唐国国主李求凰而编造出来的异闻,但至少对于杨太真美貌的描述还算是比较中肯的。
或许也正因如此,她只用了数年时间便独占了李求凰的后宫,甚至以女子之身掌握了唐国近半个朝堂,多少忠心耿耿的老臣们背地里都称她作“红颜祸水”,但一边又不得不去佩服这个女人操纵人心的手腕。
早些年荆吴与唐国的大战,就是由杨太真一派主导,如果不是当时的荆吴有高长恭和诸葛宛陵,只怕这偌大一个荆吴,会成为这片大陆上最短命的国家也说不定。
“你是怕我对她有什么看法吧?”高长恭笑了笑,挑眉道:“我还不至于……会因战事迁怒群芳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