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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本是骇极反抗,不料两拳中的,对方并无抵御之能,顿觉胆气大壮,又尖叫一声,拳打足踢,梁文靖从头到脚挨了六七下,天幸那少女惊惧之间,一边尖叫,一边出手,故而全无章法,所中也非要害,梁文靖虽未因此送命,却觉浑身如同散架一般,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情知再挨数拳,小命不保,当即转身就跑。
那少女初时只当梁文靖死后化为厉鬼,此时见他吐血逃遁,陡然明白过来,不觉羞怒交迸,叱道:“臭小子,你装死吓我?”
梁文靖奔跑之际,眼前一花,那少女已站在前面。赶忙掉头向左,又见少女负着双手,冷笑而立,再向后跑,几乎撞在少女身上,他一口气换了四五个方向,只觉得满眼都是少女的影子,重重叠叠,看得他头晕眼花,又惊又怕,叫道:“活见鬼,活见鬼?”
刚说完,脸上便挨了一记,将他掴倒在地。少女怒道:“当我是你么?只会装鬼吓人。”梁文靖欲逃不能,悻悻道:“你不是鬼,怎么满世界都是你的影子。”那少女冷笑道:“这是我师父的‘幽灵移形术’,乃是天下第一的身法。”
梁文靖低声道:“幽灵不就是鬼么?”少女听他嘀咕,喝道:“你说什么?”梁文靖忙道:“没什么,我说你师父非常了不起。”少女神色稍缓,道:“这话说得不错,我师父是天下第一的武学高手。”梁文靖急求脱身,忙道“那姑娘你一定是天下第二了。”
那少女沉吟道:“我大师兄、二师兄都比我厉害,我顶多算天下第四。”梁文靖奇道:“你还有一个师兄?”
那少女含笑道:“我大师兄萧冷是蒙哥皇帝帐下第一勇士,我二师兄伯颜是兀良合台元帅手下的大将,论武功,大师兄比二师兄厉害一点点,但大师兄练功很勤,二师兄却很聪明,无论什么功夫练一两次,就能上手。所以师父说,如果二师兄一心练武,再过十年,武功应该在大师兄之上,不过师父最喜欢的还是我。”她胸无城府,忽听梁文靖问起自家最得意的事情,便忘了先时不快,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她尚未说完,忽见梁文靖弯腰呻吟,不由奇道:“你怎么了?”
梁文靖哼道:“小可有些肚痛,大约晚间食了不洁之物,须得方便方便。”少女道:“好啊,我等着你完事。”忽见梁文靖捂腰向林中走去,忙道:“你又想逃么?”梁文靖道:“所谓男女有别,小可怎能污了姑娘尊目,冒犯姑娘尊鼻,我还是到树林里去。”说罢便欲入林。
少女伸手将他拎了回来,丢在地上,冷笑说:“我是蒙古人,你们汉人的那些臭规矩我可不懂,若要方便,就在这里,我在溪边等你。”梁文靖听得冷汗直流,方便也不是,不方便也不是。眼睁睁看着少女飘然走到小溪边,抱手跷腿,坐到一块大石头上。
梁文靖彷徨无计,假装要脱裤子,微蹲便跳,向树丛里钻去。不料臀上一痛,便挨了一脚,扑倒在地,少女一把将他揪起来,杏眼圆瞪,道:“你又想逃?”忽从袖里抽出一口蓝汪汪的短刀,喝道:“好呀,我便砍你一条腿,看你用什么逃。”她出身黑水门下,心狠手辣,手起刀落便要劈下,梁文靖见她举刀,已觉死了一半,嘴里杀猪般惨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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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前传 铁血天骄 第三章 踏莎行
这时间,忽听嗖的一声,林子里飞出一只破鞋,不偏不倚,打在刀上,少女虎口欲裂,把持不住,短刀随着破鞋飞了出去。只听一声长笑,树林中晃出一道人影,这一蹿,竟然后发先至,赶到破鞋前,凭空将鞋穿了回去,继而大袖飞扬,翩然落地。二人定眼瞧时,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儒生。只见他颀长个儿,意态潇洒,儒衫破破烂烂,初看邋遢,细细一瞧,却有一股子破衣蔽履掩饰不住的清华之气。
少女看到他露了这份轻功,心里打了个突,喝道:“你是谁?”儒生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她身上一转,笑道:“果然是‘黑水一怪’的徒弟,凶狠得紧,动不动就要断人手脚。”那少女哼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我师父的大名,就滚远一些,不要碍着姑娘办事。”那儒生只是微笑。
梁文靖自那儒生现身,便觉眼熟,细细瞧了一阵,猛可间脱口叫道:“哎呀,你是山道上吟诗的儒生?你……你没摔死?”
那儒生点头笑道:“你这娃儿很好,在蜀道上对我施以援手,事后又挂念我的安危,怕我失足摔死。虽是一念之仁,也必得善报。”他字字褒奖,梁文靖却羞得抬不起头来,暗忖此人武功如此高明,自己竟还担心他酒后失足,摔死山谷,真是有眼无珠之至,
那少女听他二人说话,似乎原有交情,不自禁心中打鼓:“这个儒生本领很大,我自然打不过,还是先逃为妙。”想着美目一转,忽地抓着梁文靖,纵身跃起,这一下用上了幽灵移形之术,当真动若鬼魅。不料身在半空,手中忽轻,梁文靖被一股大力拉拽,嗖地横掠三尺,落到那儒生手里,那少女大惊,忽听那儒生嘻的一笑,足不抬,手不动,忽已到她身前,做个怪相,一口气喷在她脸上。
那少女只觉酒气扑鼻,又辣又冲,不由眼酸鼻热,竟打了个喷嚏,飞也似向后一纵,觑见地上被打落的短刀,一把拾起,叫声:“死穷酸。”短刀径化流光,经天而出,却向梁文靖刺到。这一刀名叫“修罗追魂”,乃是她师门绝学“修罗灭世刀”中杀着。“修罗灭世刀”共有七般变化,一刀既出,不死不休,此时声东击西,更添诡奇。
儒生又是一声轻笑,伸手抓住梁文靖背心,手舞足蹈,向后飞窜,那少女连声娇叱,紧追不舍,二人一进一退,身法都快的出奇,梁文靖听得耳边风响,整个身子如在云端雾里。
兜了七八个圈子,少女的刀锋仍停在一尺之外,再难寸进。眼看刀势将尽,不禁大为焦急,忽见那儒生脚下一绊,好似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左脚有意无意,向上翘起。少女大喜,恨不得一刀下去,将这两个男人劈成四段。不料眼角瞥处,却见那儒生左脚巧之又巧,竟往自己的“曲池”穴撞来,自己的手臂便似送上去一般,她招式用老,收势不及,眼睁睁看着那只臭脚顶在手腕上,“嗖”的一声,短刀再次脱手,落入溪流之中。
她应变极快,刀才脱手,左掌吞吐若电,往儒生脸上斜劈,存心打他一个嘴巴出气。不料儒生右手正抓着文靖,这小子虽然四体不勤,但还不想啃泥巴,眼看颜面贴地,忙用手一撑。只借着他这份力,儒生脚下如安机簧,倒掠而出,笑吟吟立在远处,让少女一掌落空。
少女毕竟师出名门,两招一过,便知这儒生看似忙乱,实则意在玩敌,自家每招每式无不在他算中,再打下去,徒添羞耻,她想到这儿,三十六计走为先,转身便跑。
儒生将梁文靖放在一旁,笑道:“打不过就逃,也是萧老怪教的么?”大袖一挥,冉冉飘过少女头顶,信手一拂,无俦劲气逼得她喘不过气来,踉跄后退,掉头再跑,儒生又在前面,少女一顿脚,施展幽灵移形术,眨眼间连换了六个方位,让人眼花缭乱。
儒生却不慌不忙,左三步,右三步,悠悠闲闲,不改潇洒仪态,但就在他步履之间,便似亘着一个无大不大的笼子,无论少女如何变化,都无法逾越一步,每每以为脱身,忽见那儒生到了前方,挥手将她挡回笼子里。
梁文靖见少女如没头苍蝇般乱转,想到自己被她捉弄的情形,微感快意,心道:“果然是现世报。不过奇怪,她跑得如此快,这儒生却走得如此慢,怎么总能抢到她前头?”
“死穷酸,臭穷酸,叫化子,大混蛋。”少女无计可施,急得破口乱骂。
儒生哈哈笑道:“管你怎么骂,我只管关门打狗,瓮中捉鳖就是。” 少女听过关门打狗,却没听过瓮中捉鳖,一时好奇,慌乱中随口问道:“瓮中捉鳖是什么?”那儒生哑然失笑,还没答话,却听梁文靖笑道:“这个我知道,就是竹篓子里捉王八。”
少女大怒,心道:“我打不过这个臭穷酸,难道打不过你么?”一纵身,直奔梁文靖,梁文靖大惊失色,正要逃遁,不料那少女三步不到,便被儒生挡回来。
那少女想到自己刚才还在这小子面前自夸天下第四,这会儿就被这个混蛋儒生逼得无路可逃,可说是颜面扫地。最可气的是,那个草包居然还在旁边嘲笑自己。她一贯心高气傲,从未受过如此挫折,一时越想越气,蓦地止步蹲下,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儒生虽然长于料敌先机,却没料到此着,不觉微感诧异,只听她哭得呜呜咽咽,边哭边道:“你们都欺负我,师兄欺负我,臭小子笑我,死穷酸又用鬼身法戏弄我,如果师父知道……呜呜……你们都不得好死。”
儒生笑道:“你师父哪来这么大的本事?”那少女抹泪说:“你既然知道我师父的名号,就该听说过‘黑水滔滔,荡尽天下’,我师父天下无敌,他最疼我,知道你欺负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那儒生冷笑道:“天下无敌?那也未必,他与我斗了百十次,也没见占着什么便宜!”那少女瞪圆了眼,喝道:“你吹牛。”
那儒生微微一笑,道:“你既然知道‘黑水滔滔,荡尽天下’,可曾听说过‘凌空一羽,万古云霄’么?”
少女一愣,忘了哭泣,将儒生上下打量,猛可间想起一人,不觉失声叫道:“你是‘穷儒’公羊羽!”
少女师尊“黑水一怪”萧千绝出身契丹皇族,武功之高,心肠之毒,近似魔怪,早年横行中原,无人能制,后来隐居白山黑水,不再出世,但余威所及,南北武人可说闻之色变。此人一生目无余子,但此次弟子南来,他却提到一人,让他们千万不可与敌。少女毫无见识,又受师父影响,素来狂妄惯了,听了也没放在心上。此时吃足了苦头,才念到师父叮嘱,想起这个主儿来。
公羊羽笑道:“原来十余年未见,萧老怪竟记得我,可见他还有几分自知之明。”那少女情急智生,忙道:“好啊,你既然是和我师父比肩的前辈,我却只是一个小女孩儿,你趁我师父不在,到这儿欺负我,岂不是以大欺小。”
公羊羽笑容忽敛,冷然道:“小女孩儿?有随便砍人大腿的小女孩儿么?”那少女见他变了脸色,心头一寒,嘴上却不服输,说道:“那又怎样,谁让他打不过我。”
公羊羽哈哈大笑,笑声清劲震耳,激得林中木叶飞坠,他一声笑罢,朗朗道:“如此说,你也打不过我!那我是不是也能在你身上取点什么?”
那少女不禁语塞,半晌道:“输都输了,随你便是!”公羊羽见她摆出一副豪杰模样,有心教训,微微一笑,向梁文靖说:“把刀给我。”
梁文靖原本听得好笑,一听这话,吃惊道:“拿刀做什么?”公羊羽笑道:“你可吃过猪舌头么?”梁文靖道:“吃过。”公羊羽笑道:“好吃么?”梁文靖道:“好吃。”公羊羽点头道:“听说少女舌头号称三寸丁香,嫩滑无比,定然比猪舌头还好吃。我这就割了它下酒,尝尝滋味。”
少女大怒,呸了一声,道:“你干嘛不切你老婆的猪舌头下酒?”
公羊羽脸色一寒,一挥袖,嗤的一声,那短刀如具性灵,自溪水中一跳而起,公羊羽接过,冷冷道:“你尽管骂,反正能骂人的时候也不多了。”将刀指到少女嘴边。少女看着明晃晃的刀尖,说不出的害怕,掉头要逃。公羊羽一步踏上,拿住她肩头,将她拽回来,厉喝道:“乖乖把嘴张开,少吃点苦头。”
那少女将牙关咬得死死,想到舌头一去,就要做一辈子哑巴,不禁双眼一闭,两行泪水落了下来。梁文靖听说要割这少女舌头,已是心神大乱,忽见她流下泪来,不知怎地,心头竟如刀割一般,忽然跨前一步,向公羊羽一膝跪倒,连连磕头。
公羊羽奇道:“你这是为何?”梁文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将头磕得砰砰直响。那少女闻声,偷偷张眼,忽见梁文靖猛磕响头,不由得心下大奇:“割我的舌头,你磕头做什么?”一时也想不明白,静观其变。
公羊羽皱眉道:“小娃儿,你先别磕头,要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梁文靖刚想说话,但一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少女心忖道:“我还没成哑巴,这小子却先哑了,倒是奇怪极了。”
公羊羽绝顶聪明,察颜观色,已然料到几分,笑道:“你是要我饶了这丫头?”梁文靖愣了一下,红着脸点了点头,公羊羽摇头道:“若不是我那只鞋子,你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