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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天-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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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院定然还在沉睡,却不料十巫早已惊起。

    “飞廉,你怎么擅自闯入这里?”巫朗从座椅上长身而起,沉声问。

    “叔祖!破军真的爆发了!云烛死了,云焰死了……连巫彭元帅都被杀了!”他顾不得什么,立刻大声回答,脸色苍白,“云焕…云焕他疯了!如果再不阻止他……”

    “我们已经知道。”巫朗却是冷定地回答,“所以半夜聚集起来。”

    飞廉怔住,稍微定了定神,看清楚了此刻殿内的景象——巫咸、巫朗、巫即、巫姑、巫礼、巫谢……除了死去的巫彭、巫真、巫抵,以及日间刚返回叶城平乱的巫罗,元老院的十巫全部聚集于此,个个眼神肃穆。

    他吐出一口气:果然……元老院也已经发觉了么?

    “飞廉,你先下去罢。”巫朗开口,似乎急于让他离去。

    “不急。”巫姑却是咯咯一笑,眼神阴毒地看了过来,“飞廉既然能第一时间就得知破军爆发的消息,想必和那个灾星很是有缘……让他留在这里,说不定还有些用。”

    巫朗蹙眉,仿佛在此刻也有些沉不住气,第一次和这个阴阳怪气的老女人正面冲突:“胡说,飞廉他根本不会术法,又能有什么用?”

    巫姑冷笑,手里拈着念珠,悠然道:“就是没有用,留下来赎罪,也是好的~”

    巫朗眼神一闪,有隐约的怒意,却终究没有说话——元老们不是愚蠢的人,飞廉如何能这样快便得知真像,彼此心里都猜到了八九分,只是此刻巨变当头来不及追究罢了。这个孩子一贯和云焕走得近,脾气看似温和,底子里却执拗得要命,卷入了这样棘手的风波、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巫朗看了一眼飞廉,满眼责备和追悔:早知如此,就该把这个最宠爱的孩子关起来!

    “都给我闭嘴!”一声低喝结束了这短暂的交锋,巫咸露出从未有过的威严,喝止了内讧,“都什么时候了!你们都给我安静一些——”

    “是。”巫朗和巫姑双双低首,重新退回了位置。

    “飞廉,你站到门外,替我们护法。”巫咸看了那个年轻人一眼,吩咐。

    “是。”飞廉低首领命,恭谨地退了下去——看来,元老院已经要开始行动了。六位长老齐聚紫宸殿,是准备合力围歼破军!

    他走到了门外,握剑而立,一时间心乱如麻。

    短短半夜之间,剧变接二连三到来。他最初满怀对好友的关切,不顾一切想将其带出死境,然而却在看到云焕的面目后心生恐惧,觉得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然而此刻,在得知元老院即将联手开始绝杀时,心里又出现了短暂的不忍。

    云焕……云焕。为何你完全的改变了?到底是我们把你逼到了这个境地、还是你把我们逼到了这个境地?

    门里传出了连绵不绝的祝诵之声,飞廉知道十巫在联手进行可怕的术法,要让破军彻底的毁灭。然而,他的眼眸却被金光照亮——白塔外的金光忽然大盛,那种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居然直逼万丈高空而来!

    这、这是什么?

    他吃惊地冲到窗口往下看去,脱口低呼——迦楼罗!迦楼罗金翅鸟居然从大地上腾空而起,朝着白塔闪电一样飞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有如意珠,没有镇魂珠,迦楼罗居然重新飞了起来!飞廉惊骇地看着那个可怕的机械以光一样的速度冲来,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不,要立刻禀告元老院!

    然而,在他准备推门而入的瞬间,那道金色的闪电忽然凝固了。

    仿佛虚空里忽然遇到了无形的墙壁,迦楼罗的速度在一瞬间降低为零,就这样被定在了夜空里,不能上升也不能下坠。有无形的压力逼来,机械外壳发出受损的呼啸,剧烈地颤栗着,仿佛不顾一切地想闯出这无形的包围圈,然而却是分毫不动。

    同一时间,飞廉听到门后传来了低沉而绵延的诵唱声。

    房间内,六袭黑袍缓缓轮转,按照紫薇斗数精确地踩踏着每一个方位,足下渐渐有金光流转,一轮转过后便在地下划出一个金色的圆,将地上的符咒团团包围——那一道鲜血画成的符放在正中,上面绘着天界星野的北斗七星图,第一曰破军,第二曰武曲,第三曰廉贞,第四曰文曲,第五曰禄存,第六曰巨门,第七曰贪狼。

    然而奇异的是,伴随着长老们的吟唱、纸上的图案悄然改变——北斗其余六颗星辰缓缓倒转,居然将破军围在了中心!

    “定!”十巫同时低诵,将所有灵力凝聚在脚底,齐齐顿足!

    金光从站成一圈的六位长老足底发出,相互联结、形成一个金色的圆,迅速地朝着居中所画的符咒缩紧,一掠圈定——那一张纸上,破军所在的位置忽然凭空燃起火来!

    白塔外的夜空中,北斗的位置也在缓缓移动。斗柄倒转、指向破军星,形成合围之势。

    巫咸低低喘息,汗水从额头如雨沁出——多少年来从未有过这一刻的吃力,即便是当初跟随智者大人踏平云荒时,也没有这样的恐惧……这一次、这一次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样可怕的力量?

    紫薇斗数已然布完,然而六位长老却没有一人敢离开自己的位置。

    伽蓝白塔上,守卫的士兵们惊得脸上苍白。

    “击落云焕!击落云焕!”飞廉首先反应过来,冲到白塔边缘,对着怔在原地的征天军团厉声喝令,声音几近嘶哑:“调动所有军队,阻拦迦楼罗金翅鸟,击落云焕!”

    “潇,怎么了?给我飞上去!”迦楼罗的机舱里,云焕双手紧握扶手,厉叱。他的眼睛直直盯着白塔,眼里涌动着暴烈的狂怒,:“撞倒这座该死的塔!撞倒它!”

    “是……”背对而坐的女子发出低微的声音,“我在尝试。”

    一行血从鲛人女子的唇角沁出——潇的脸色极其痛苦,仿佛正在用血肉之躯撕开那道无形的屏障。然而无论她怎样挣扎,怎样凝聚力量突破、怎样调整角度试探,整个迦楼罗还是一动也不能动。

    结界……有强大的结界困住了他们!

    周围有无数的呼啸声——那是征天军团全数出动,将迦楼罗金翅鸟团团包围!数百架风隼里吐出了火舌,向着迦楼罗冲过来,银色的比翼鸟穿梭其中,快得犹如闪电,乍合又分,攻击方向根本无从确定。

    迦楼罗就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半空中,成为整个军团的活靶子。

    “动不了……动不了!主人!”潇的声音嘶哑而绝望,整个迦楼罗在剧烈地颤抖。

    “我明白了——是那一群老家伙么?”云焕凝望着白塔,眼神也渐渐锋利起来,唇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潇,不用怕,让他们看看,这六合之间、到底谁是最强者!”

    潇低声:“是。”

    ——她的脸上没有痛苦,亦无恐惧。既然少将说了不用怕,那么,她便不再害怕。

    云焕闭上了眼睛,神情肃杀,可怕的力量在他手底凝聚。九天之上,万籁俱寂,千军辟易,只有他一身戎装呼啸沧桑。

    “你们的路将由荣耀和梦想照亮,将一切罪恶和龌龊都踩踏在脚下!”

    ——多年前教官的训导忽然闪现心底,云焕发出短促的冷笑。毁灭性的力量以迦楼罗为载体,开始发出低低的呼啸。金色的烙印仿佛活了一样在蔓延,将他全身都包裹。

    来吧!让一切如同烟火般的绽放和消失,化为一场华丽的死亡盛宴!

    那些我所恨的,我必追讨他的罪,自父及子,直至三代!

    绝不宽恕。

    那一夜,帝都里所有人都被惊动,推开窗,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黑暗的夜里,忽然有金光四射,仰首望去,半空里赫然悬浮着一只巨大的金色飞鸟!

    那是梦境么?所有人都在心里喃喃自语,看着那只凝固的金色飞鸟。

    一动不动——难道,是虚光照出来的幻影么?

    然而,仿佛是为了证明那是确实存在的,就在这一瞬间、那只金色的鸟陡然动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整个帝都的人都听到了虚空里发出破碎的声音,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屏障被打破了,碎裂了一地。

    在那种刺耳的破裂声里,巨大的金鸟重新飞了起来!

    它身周陡然焕发出闪电般耀眼的光,让一切接近的风隼纷纷坠落。从地面上仰头看去,夜空里仿佛像是忽然绽开了巨大的烟火,缤纷绚烂、映照了整个天空。

    “怎么会这样?”飞廉站在门口,惊骇地看着紫宸殿内的景象——那一瞬间,被十巫联袂施法,摧动着收紧的金光重新扩散了,仿佛遭遇了极强的反击,闪电般地反击回了施法者的本身,将全神贯注施法的长老们全数击倒!

    紫薇斗数在瞬间告破,强大的力量摧毁了苦心维持的结界,六位长老如断线风筝般地朝着六个方向飞出,轰然嵌入了墙壁,手里的念珠颗颗断裂,散落一地。

    有几人挣扎着咳出血来,有几人在落地时已然不动。

    “小谢!小谢!”飞廉看到滚落在自己脚边的人,失声惊呼,抢身将他抱起——那一瞬,他惊骇地发觉巫谢全身软如无骨,筋脉已然寸寸碎裂!

    虽然垂死,巫谢脸上却带着笑容,眼睛直直望着外面天空,狂喜无比。他侧过头,用微弱的声音喃喃:“飞廉,你看…你看……迦楼罗……多么、多么美丽,多么强大啊……强大到…足以杀死我呢……”

    飞廉怔住,看着垂死的人,只觉眼里一热:这个毕生致力于钻研机械的天才少年,居然到了最后一刻还在为自己的创造而自豪,反而对自己的生死毫不挂怀!

    “小谢,小谢!”他低呼着巫谢的名字,然而怀里的人已然是一动不动,眼角眉梢尚自凝聚着无限的喜悦——这个书呆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造出来的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东西!

    “飞廉。”耳边忽然传来低哑的声音,苦痛而疲惫,“我们…我们输了……”

    “叔祖?!”他抬起头,看到了一旁咳着血挣扎坐起的巫朗,一时间欣喜欲狂,“叔祖,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咳咳,咳咳。”巫朗咳嗽着,血不停沁出,“快、扶我……扶我上塔顶!”

    飞廉怔怔地看着叔祖,眼里不自禁地流露出担忧的光——惊惶过后,他看清楚了:叔祖的面貌居然在一瞬间苍老下去!只是一瞬,国务大臣便从原来的五十许模样迅速蜕变为百岁的耄耋老人,一根根须发逐渐灰白、肌肤松弛皱褶,眼神浑浊——他甚至能看到百年来靠着药物和术法凝固住的时光、正在如飞一般地从这个老人身上离去。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死相”?

    “对……必须立刻上去,向智者大人求援!”旁边忽然有一个声音赞同。

    另外一个幸存的是首座长老巫咸。这个须发苍白的老人是十巫里术法造诣最高的,所以此刻虽然身受重伤、却还是可以挣扎起身:“我们必须上去禀告智者大人!——只要、只要智者大人出面……无论谁……”

    巫咸喃喃说着,扶着墙壁往塔顶勉力走去,一路留下长长的血迹。

    “叔祖……叔祖。”飞廉俯下身将巫朗扶起,自责地喃喃,“我对不起你——是我放出了云焕!”

    “呵呵,”巫朗却笑起来了,慈祥地开口,“傻孩子,这根本不怪你——放出、放出破军的…是我们啊……”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肌肤在一瞬间枯萎,鸡皮鹤发:“真是天意——我们都以为斩尽杀绝、才是压制破军的方法……却不料、却不料,只是让他更彻底的爆发……”

    “叔祖,别说了。”飞廉咬牙,“我带你上塔顶,求智者大人救您!”

    他向着塔顶狂奔而去,耳边的隆隆声越来越近,金光照得整个塔里一片通明。他不敢回头,只用尽全力地奔跑——他知道,迦楼罗在破除了结界后正在向着白塔飞来,毁灭只是顷刻之间的事。

    “来不及了……”刚踏上楼梯,却听到叔祖在背上喃喃说了一声。

    飞廉悚然一惊,来不及回头,就感觉到一只冰冷苍老的手颤栗着抓住了他的后颈:“飞廉……飞廉……你听着……”巫朗用尽了全力,咳着血说出最后的吩咐:“不要往上走,下去……立刻回坪上、驾驶比翼鸟逃走!”

    “不!”飞廉一震,失声反驳。

    “一定要……一定要逃。”巫朗喃喃,“否则,全部都会死……一个也不剩。”

    他颤栗着,将另一只手探入怀内,哆哆嗦嗦拿出一物:“这、这是双头金翅鸟的令符……——拿着、拿着这个,逃出去……把军队重新集结起来!一定要阻止那个疯子……否则整个帝国……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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