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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樱悄悄将箱子打开一条缝隙,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雪。早上天色放晴,薄雪堆了满院子,丫鬟小厮照例起来铲雪。
宫明月推开屋门,望着满目琉璃般的雪色,慵懒地打了个呵欠。
一名侍女扫着石径上的雪,眼角余光从假山上掠过,苍白之中隐约露出的纸糊的老虎脑袋,吸引了她的注意。
侍女走过去,将小老虎捧起,吹掉上面的雪,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呼:“原来是个小老虎花灯,好可爱啊。”
忽而记起,这是宫明月的紫园,紫园里的东西都是宫明月的,侍女不敢独吞,捧着花灯,上交给了宫明月:“禀大人,这是在园子里发现的。”
宫明月从她掌中取走花灯,指尖轻触,微微一顿。
这上面有重樱的气息。经薄雪覆盖了一夜,气息已经很淡了。
这小老虎的模样看起来有几分神似十四,宫明月愈发确定,这是重樱才会买回来的东西。
她的东西,怎么在这里?
宫明月道:“去将十姑娘请来。”
身旁伺候的小厮应了一声,小跑出去,片刻后,那小厮小跑着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大人,十姑娘不见了。”
马车走了许久,重樱卧在箱子里,无聊得几乎快睡着了。
终于,马车一顿,停了下来,有人将箱子抬起,走了一大段路,便将它放下了。
重樱静静等待片刻,推开箱子,钻了出来。
是间女子的闺房,隔成了三个小房间,从陈设来看,分别用来睡觉、吃饭、读书之用,几口大箱子就摆在书房里。
屋内所有器具,无不精美奢侈。
雀鸟衔环的金色熏炉里,白雾袅袅腾空,送来沁人心脾的梨花香,垂下的帘子是产自南海的鲛绡,照明用的是千金难求的夜明珠,就连壁上悬挂的画作,都是出自当世名家之手。
最震撼的是那张占据半面墙的镜子,镜子不是时下寻常女子用的铜镜,而是一种特殊材料制成的,镜面打磨光滑,四周以黄金镶边,雕琢繁复花纹。
重樱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她屋里也有这些东西。
镜子里映出她的身影,她的衣服起了褶皱,发髻歪了,乱糟糟的,看起来有些狼狈。
重樱顺手拿起桌前的雕着牡丹花的象牙梳,陷入沉思。
晨光熹微,四下里安安静静的,因此显得那远道而来的谈笑声十分突兀。重樱兀自惊了一下,搁下梳子,环顾四周,寻找着可以藏身的地方。
说话声已经到了门口。
重樱无处可藏,撩起垂帘,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木架与垂帘的空隙之间。她稍稍扯了下帘子,挡住自己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寻、沁雪花年 10瓶;雨天 5瓶;
么么~
106、渎神者
屋门嘎吱轻响; 被人推开。
两名女子走了进来,听声音是一老一少,年轻的女子声音清脆如玉; 夹杂着无尽的欢喜:“昨儿个才要的东西,今天就送了过来。”
接着是开箱的声音:“阿娘你瞧,一件不少呢,他待我真好。”
年老的女子叹道:“他对你有求必应,未必是安了好心; 你该多长个心眼,不要再像以前被人给骗了。”
“那些人怎么配和大人相提并论。大人于我有救命之恩; 又对我这般好,阿娘,你说他是不是对我有意啊?”
“你来这繁华的天都城走了一趟,险些连命都丢了; 还看不透人心吗?阿絮; 你现在该想的; 是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我都说了,大人不一样。”名唤“阿絮”的少女展开一幅画卷; “你瞧,这幅海棠闹春图他都给我了; 他肯定是喜欢我。我现在就给他写信; 让他来看我。”
被少女唤作阿娘的女人叹了口气。
阿絮起身去拿纸和笔; 向过梳妆台时; 目光闪了闪。她拿起梳子,梳了梳鬓边的发丝,忽然转身道:“阿娘,我今日起早了些; 想睡个回笼觉。”
女人走了出去。
阿絮关上屋门,行至熏炉前。她将炉子里的香丸取出,用帕子包了,然后打开柜子上嵌着的小抽屉,取出几颗绿色的丹丸。
丹丸入炉后,香气散入空气里。这次的香气与方才淡淡的梨花香不同,香味醇厚霸道,直往重樱的鼻腔里钻,似饮了一口烈酒,灼得她心口发慌。
重樱抓着帘子的手,攥得指尖发白,脑子里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团棉絮,昏昏胀胀的,意识跟着迷糊起来。
重樱咬了咬舌尖,极力保持着清醒。
遮住她身形的帘子,陡然被人掀开,微弱的天光里,立着一道白色的纤瘦身影。
重樱费力地抬起眼眸。
少女的面容映入重樱的眼底。是那种清秀到极致的长相,五官没有任何攻击性,很轻易叫人放下戒备。
“是不是觉得浑身乏力,快要睡过去?”少女唇角一弯,露出无害的笑容,“这是春睡散,大人给我用来防身的,解药在这里哦。”
阿絮将指间套着的戒指放在鼻端,深深吸了口气。银环上镶着的红色珠子,就是春睡散的解药。
“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的?”阿絮的表情变得凶巴巴起来,配着那张天生好人的脸,并不显得刻薄,“你不该动我的梳子。这间屋子所有的东西都是大人送的,你有什么资格动它们。”
她的脸上露出可怕的占有欲,这样的表情,终于破坏了她纯善的面庞,给人一种割裂感。
“你叫樱樱对吧?”阿絮朝重樱伸出手,轻易掐住了重樱的脖子,“我见过你的画像。”
重樱四肢酸软,毫无抵抗力,只能任凭那只手,用力地锁住她的咽喉,将她抵在了墙角上。
“真羡慕,你可以做大人的徒弟。”阿絮看起来瘦弱,力气却极大,重樱脖子疼,后背疼,浑身无处不痛。
阿絮的眼神变得阴鸷漆黑,眼底杀意翻滚,骤然收紧力道,恶狠狠道:“你去死吧。”
重樱生出骨骼碎裂的错觉。
求生欲促使她生出一股力气,颤颤巍巍抬起手臂,抓住阿絮的手腕。刹那间,一幅幅画面直冲着她的识海而来。
那是阿絮的过往。
阿絮是千重山灵女族的族人,灵女族世代以山名为姓,不知从哪一任灵女起,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有灵女才有资格在名字前面冠上千重二字。
千重山已向三千年没有出过灵女。
阿絮自生来天资聪颖,族人倾心栽培她,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的好资质能引起皇帝的重视,为灵女族重新带来荣耀。在众人殷切期盼中长大的阿絮,做梦都想光明正大地拥有千重絮这个名字。
每年灵女族都会选少女送往天都城测灵骨,两年前阿絮被选中,和其他少女同往天都城。陪阿絮一起上京的,还有她的养母。
母女二人怀揣着一个秘密,那就是这些候选的少女当中,唯有阿絮出发前,被族长塞入了一瓶药液。族长悄悄地告诉阿絮,测试前饮下这瓶药,就可暂时改变灵骨。
灵女族居然打着瞒天过海的主意,想要造出一个灵女。
入灵女殿测试的那日,阿絮紧张得整个人都快昏厥过去。
强烈的虚荣心,引诱着她在入殿前喝下了那瓶药。
测灵石果然爆出幽蓝光芒,那是绝品灵骨才会绽出的光彩,就在阿絮以为大局已定时,阿絮同行的少女站出来举报了她。
皇帝雷霆震怒,传医官前来,医官在阿絮的体内检查到残存的药液,搜身的女侍卫也在阿絮的衣服里找到了没来得及处理的药瓶。
皇帝命人将阿絮暂时收押,彻查此事。族长却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一口咬定是阿絮心怀不轨,擅自服药,犯下欺君大罪,并将阿絮逐出灵女族,所有族人联名上书请求皇帝严惩阿絮,还灵女族清白。
举报阿絮的那名少女,是阿絮幼时最好的玩伴,也站出来做了伪证,言之凿凿地证明阿絮与一神秘医师私相授受。
等侍卫找到那名医师时,医师已在家中服毒自尽,留下遗书一封,遗书中直指阿絮以色相诱他犯下弥天大错。
当所有“证据”摆在阿絮面前,阿絮终于明白,这一趟天都城之行,族长早已算好所有退路,而她,只是被牺牲掉的一颗棋子罢了。
欺君之罪,非同小可,何况此事还与灵女有关,皇帝龙颜大怒,下令秘密处死阿絮。
阿絮被处以绞刑的这天,下了场小雨,整个刑场雾蒙蒙的,没有多少人。绳子结成的环,套上她脖子的瞬间,她抬眸望见宫明月撑着把青竹伞,红衣翩然地立在重重雾气里。
阿絮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在雨中站久了,蒙上一层寒气的冷白。冰冷的雨水在他的脚下汇聚成细小的水流,他的红衣氤氲在水汽里,仿佛叫她提前看见了黄泉路边、枯骨堆上,开出的曼珠沙华。
阿絮毫无预兆地哭喊起来:“救救我,救救我,只要你救我,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行刑的侍卫无视她的哭声,收紧了绳环,他们用力推动着木制的绞盘,将她缓缓吊起。
阿絮双脚离地,脖子传来剧痛,整个人像是从脖子那处被人直接切成了两半。她蹬着双脚,徒劳地挣扎着,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我救了你,你真的什么都肯为我做?”
那道声音透着几分漫不向心的慵懒,低沉,但并不温柔,只是在和她谈着条件,仿佛只要她拒绝,他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阿絮顾不得研究声音是从哪儿来的,甚至她认为,那声音是她濒死之际产生的幻觉,她只想从这种极致的痛苦里摆脱,毫不犹豫地在心里说:“我愿意!只要你救我,我可以为你去死。”
“成交。”那个声音响起的瞬间,脖子上如同切割的剧痛消失了,周围笼罩着浓厚的大雾,阿絮发现自己坐在地上,身边站着她先前看到的红衣男子。
顺着男子的目光望过去,绞刑架上,一个与阿絮一模一样的女子被吊在半空中,颈骨断裂而死。
“那是?”阿絮声音发抖。
“幻象。”红衣男子的声音,与阿絮脑海中响起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绞刑架上的阿絮是幻象,眼前的阿絮不是幻象,她的手骨铁铸一般的结实,死死叩住重樱的脖子,几乎要将她的颈骨扭断。
重樱红唇微张,胸腔里的空气被挤压而尽,面上逐渐蒙上一层青紫。
视野里的阿絮身影越来越模糊,所有景物都扭曲起来,重樱的意识寸寸脱离身体,缓缓阖起双目。
就在阿絮以为重樱必死无疑时,从她的身上爆出一股强大的力量,阿絮被这股力量震得跌了出去。
浑身传来一阵剧痛,险些叫她直接昏了过去。
再看那粉衣少女,浑身裹着一团幽蓝的光芒,衣摆无风自动,浮在半空中,慢吞吞地睁开了双眼,目光淡漠空灵,毫无感情。
“渎神者,死——”重樱抬起手臂,一柄玉弓凭空出现在她手里,被挽成满月的形状,弦上凝出一支杀气凛然的灵箭。
阿絮既震惊又嫉恨:“这是、这是灵女的力量?”
她穷极一生,都在追求的力量。
重樱射出了灵箭。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影破门而来,踢走地上的阿絮,伸手截住了灵箭。
阿絮的身体撞上屋子里的镜子,本该是轰然巨响,却被死亡罩下的阴影隔开,落入耳中,闷闷的,听不真切。
她忍住头昏脑涨,望向那袭翩飞的红衣。
灵箭上的灵力灼得宫明月掌心一片焦黑。
宫明月用灵力碾碎了这支灵箭,扑向了重樱。
裹住重樱的那团光芒骤然消失,粉衣少女阖上双目,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宫明月伸出双臂,动作温柔地接住了她,似隔着千山万壑,唤她:“樱樱。”
重樱在宫明月的怀中昏了过去。
宫明月探她鼻息,提起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他抱着重樱转身,行至阿絮身边时,抬眸望了一眼熏炉中飘出的“春睡散”,脸色阴沉至极。
竟是他随手赏给阿絮的春睡散,差点害了重樱。
阿絮捂住被他踹中的心口,死死咬着牙,不让那一口血沫喷出。她眼角含着泪,伸手拽了一下宫明月的衣摆。
宫明月垂下眸子,目光幽冷,如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