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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姑挥了挥手。
萧业与苏月儿施礼离去。
刚一走出花神宫,天际一道飞符飞来,苏月儿抄手接住,看了看,便肃容道:“周兴诬陷宰相格辅元,司礼卿兼判纳言事欧阳通等数十人谋反,已被捕入了左肃政台台狱。”
肃政台的最可怕之处是可以不经圣旨,直接捕人拷打,严刑逼供,女皇如果事后觉得某某被冤枉了,可以把人捞出来,但什么都不做,就是持默认态度。
萧业沉吟道:“武承嗣疯了,为当太子竟然沦落到如此疯狂的地步,想必女皇很快就要做决定了。”
“女皇会捞人么?”
苏月儿问道。
“不会!”
萧业不假思索道:“恐怕女皇和佛门,也有借武承嗣和周兴之手打击清流的心思,苏大家应该清楚北魏崔浩是怎么被杀的。”
崔浩出身清河崔氏,智谋过人,自比张良,北魏道武帝、明元帝、太武帝三朝,屡次力排众议,判断时机,辅佐太武帝灭胡夏、北凉等国,击破柔然,功勋卓著,后因修国史,被夷三族。
从表面上看,崔浩修国史,揭露了拓跋氏祖先的种种不堪历史,令太武帝大怒,但根源还在于以崔浩为的一群北方士人,羡慕南朝祭在司马,政则士族,在北魏推行南朝的政治制度,太武帝如何能忍?
因此以崔浩修国史,引发鲜卑人的愤怒,借机铲除了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郭氏和河东柳氏等北方大族。
苏月儿点了点头:“萧郎打击了以来俊臣为首的一众酷吏,一时群丑皆喑,但反过来,清流随之势大,而女皇近段时间的精力都放在江湖,而非庙堂上,又传达给了清流错误的信号,看来这次要人头滚滚了,打击了清流势力,女皇才会迎李显回京,不得不说,女皇对时机的把握确是令人叹为观止。”
萧业同意道:“女皇还是有本事的,否则纵有天时地利相助,人不行,还是成不了事,不过这等事情与我们无关,清流未必真的清,杀一批,可以打击东宫的力量,为李显还朝腾出位子。”
“萧郎看的还真透彻呢。”
苏月儿美眸一亮。
是的,现在的朝廷,已经没有李显的位置了,就算迎回来当太子,也是孤家寡人,杀一批,可以扶植李显,让李显安插人手,取得与李旦的相对政治平衡,也有利于打击道门伸的过长的手。
二人谈论起来均是面不改色,这并不是说没有人性,而是从政,最忌讳的就是同情心泛滥,那些被抄家灭族的大臣看似凄惨,可这是他们的选择。
走上了通向权力之路,就不能有妇人之仁,他们只是承受失败的必然后果。
“我现在回梅花内卫为娘娘炼制傀儡,苏大家去哪里?”
萧业微微一笑。
“妾也打算找个清净的地方试试娘娘的方法,就与萧郎在这里分开吧。”
苏月儿抱了抱萧业,转身离去。
……
接下来的时局,越发紧张,每天都有官员向女皇上书,为格辅元等人喊冤,女皇不理。
这日,萧业刚刚落值,就看到门口堵着辆马车,萧至忠探出脑袋,唤道:“贤侄可否上车一叙?”
萧业眉心微拧,萧至忠是兰陵萧氏皇舅房的族长,早几百年就没关系了,不如好歹还有同族的情份,于是拱了拱手,跃上马车。
车里还坐着宰相李昭德。
“见过魏大人!”
萧业拱手施礼。
“哼,萧大人倒是清闲的很哪!”
李昭德老气横秋,捋着满把胡须,哼了声。
萧业不急不忙道:“肃政台秉承皇命,陛下既无差使,自然是闲了。”
李昭德素来以脾气火爆著称,这时见着萧业的不配合态度,顿时怒道:“前些年,萧大人大力整顿右肃政台,令朝廷风气一清,直言敢干,心怀侠义,令老夫大为钦佩,时常和人提起萧大人,皆云吾道不孤也。
可这几年来,萧大人做了什么?
碌碌无为,得过且过,如今右肃政台,成了朝廷的养老闲散地,让人扼腕叹息,难道萧大人甘于一直沉沦下去?
老夫说句肺腑之言,萧大人年轻尚轻,已是兰陵萧氏一房之长,正是大有作为之时啊,岂能任由岁月虚渡?右肃政台拿着朝廷的丰厚俸禄,却无所事事,萧大人不觉心里有愧么?老夫说的可在理?”
萧业暗暗腹诽,什么养老闲散?这几年来,清流从没停止过对右肃政台的渗透,隔三差五就试图安插人手进来,试图把右肃政台演变为清流手中的一把刀。
可惜自己从未让他们得逞,目前右肃政台的御史,主要有两个来源,一是旧御史沿用,已经驯服成了自己人,另一个是薛绍举荐!
薛绍是典型的勋贵子弟,他举荐的人,也是勋贵,是混吃等死,终日声色犬马的那一类人,从来就不曾有过任何抱负,进右肃政台,就是图一个御史的名头,镀个金。
因为萧业清楚,这样的右肃政台,才是女皇需要的,如果自己真成了某一方面的斗士,带领右肃政台锄奸惩恶,专治不良,自己倒没什么,大不了罢官了事,可
说句现实话,女皇能养着右肃政台,根源在于萧业老实了,不再上蹦下跳了。
而且李昭德所谓的食朝廷俸禄,完全是无稽之谈,左右肃政台的日常开支,除了自己的小金库,主要来自于女皇的内帑,和朝廷没一文钱的关系。
“不知李大人召见下官,是为何事?”
萧业佯作懵然,问道。
“好!”
李昭德以为萧业被说动心了,叫了声好,点头道:“周兴大兴冤狱,数十官吏被捕,日日受拷打,家人哀呼泣求,终日不止,朝野凡正义之士,无不恻然,而萧大人执右肃政台,正该挺身而出,搭救忠良!”
萧业内心冷笑,这是想拿自己当刀使啊,真当自己是毛头小伙子?也让他对政事堂的宰相们无比反感。
上回李旦被构陷,就有魏元忠上门,让自己顶罪。
现在又有李昭德,让自己出头搭救被捕的官员!
萧至忠从旁劝道:“贤侄初执右肃政台之时,雷厉风行,令人拍手叫好,在我大周的年轻一辈中,已隐隐视贤侄为楷模,今次奸邪横行,正该贤侄出面,率天下士子向陛下上书,还朝廷一个朗朗乾坤啊!”
萧业已经懒的虚与委尾了,不答反道:“族叔,可否听小侄一句肺腑之言?”
“贤侄请讲。”
萧至忠看着萧业。
萧业道:“小侄与族叔虽不同房,却是同族,故而奉劝族叔,皇舅房本是数百年望族,何必随波逐流,不如静下心来,专修学问,获万古文名,岂不美哉?”
第六一一章 武承肆折戟
一听这话,萧至忠面色变了,这不就是暗讽他攀附权贵吗?同时又隐约提醒他,不要被人拿去当先登使。
李昭德是官场老将,自是能听出,面色一沉,喝问道:“萧大人,你是何意?”
萧业沉声道:“左肃政台既已接手,除非陛下有旨,否则右肃政台不便参与。”
“好,好,想不到萧大人竟与周兴成了一丘之貉,难道不怕遗臭万年?”
李昭德连声道好,目中现出森森寒芒。
“哈!”
萧业哈的一笑:“李大人在威胁下官?很抱歉,下官从不受威胁,李大人若要散播下官的流言,尽请自便,告辞!”
说着,草草拱手,下车离去。
“竖子!”
李昭德大怒,猛一击座椅。
“哎~~”
萧至忠却是叹了口气,上回被魏元忠拉来劝萧业顶罪,已经把萧业得罪了,今日又被李昭德窜梭着拿萧业当枪使,更是让双方再无转圜余地。
其实他还是很看好萧业的,这几年来,虽然萧业沉寂,在他眼里,却是识进退的表现,年轻人过于冒头并非好事,你表现的能力强,让老家伙们情何以堪?
再从女皇也没罢了萧业的官职来看,仍简在帝心。
他有心和萧业交好,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宰相亲自上门,押着他来,他敢不来?这让他心里,也对李昭德起了些埋怨,心想是不是真要学萧业那样,沉寂一段时间?
次日开始,隐约有萧业的流言传出,大体是说他暗投武三思,与周兴勾结,谋害忠良,虽是无稽之谈,但人心难测,很多人明知不靠谱,也出于各种各样的目地,添油加醋,短短数日之内,已满城风雨。
狄仁杰阴沉着脸,摇了摇头。
这种事连他都不敢参与,凭什么要求萧业?只能说,李昭德太不择手段,你不给别人留余地,别人也不会给你留余地,将来必受其祸。
女皇得知消息,也冷笑一声:“这小子倒不糊涂,看来梭角磨平了些,李昭德既然找事,朕就成全他,婉儿,替朕拟诏,王庆之屡次冲击宫禁,咆哮宫门,命李昭德审他。”
“诺!”
上官婉儿暗暗叹息,她知道,女皇是要借此全面挑起武承嗣与李昭德,进而是整个魏王党与政事堂的冲突,让双方两败俱伤。
波及的范围越大,落马的官员越多,就越能为李显营造出稳定的局面,压制东宫。
毕竟女皇是佛门出身,最终还是要回到佛门的立场上,与道门决裂。
很快的,李昭德接到旨意,精神大振,把王庆之捕来,杖决!
周兴也是嗅觉灵敏之辈,清晰的捕捉到了女皇有令双方火拼的心思,让他无比羡慕萧业能置身事外,可是右肃政台上岸了,左肃政台仍是女皇的狗,只能把那数十人悉数处死。
李昭德大怒,上书女皇,以武承嗣既为亲王,又为宰相,权势太重为由,建议罢去武承嗣的宰相职务。
女皇不置可否,双方的矛盾已经彻底白热化。
……
楼观道!
尹文操看着呈上来的情报,叹了口气:“女皇已经属意李显,严令东宫,不得参与李昭德与武承嗣之争。”
尹昌操不解道:“师兄,怎么看出女皇属意李显?”
“你仔细看名单,十之八九都是心向太子之人,女皇将之除去,是给庐陵王留位置!”
尹文操淡淡道。
“噢!”
尹昌操明白了,忙道:“若是李显当了太子,人皇如何上位?”
尹昌操摇了摇头:“道门需要顾及共抗外域的大局,必要时做些忍让不为过,再说李显此人,比之李旦更加昏庸无能,他当了皇帝,呵呵,必乌烟障气,届时由我道门推动一下,弄一场宫变可名正言顺的让人皇上位。”
“还是师兄考虑周全!”
尹昌操赞了句,吞吞吐吐道:“那……萧业?此子绝非昏庸之辈,又是孝敬皇帝之子,必是人皇的最大威胁啊!”
“你想做什么?”
尹文操目中陡然爆出精芒。
尹昌操吓了一跳,忙拜伏在地。
“嗯~~”
尹文操这才满意道:“你不要忘记,人皇上位,最大的得益者是上清宫,我楼观者与太清宫、三清观只是碍于人皇能吸收封印,才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而己,但萧业此子亦是不俗,万一人皇事有不谐,亦可由他顶上去。
况且留着萧业,可掣肘人皇不可肆意妄为,不过不可再明助,只能退助,你与萧业之事早已揭过,不得再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是,谨尊掌教法旨!”
尹昌操勉强应下。
尹文操摇摇头道:“你莫要不甘心,个人恩怨在大劫面前,无足轻重,我楼观道不能不未雨绸缪,令月专志于修行,辞了山门庶务,贫道既交托于你,望你以大局为重,莫要犯了糊涂。”
“师弟知晓!”
尹昌操心中一凛,知道师兄在警告自己。
“下去罢,多留意朝廷的变化。”
尹文操挥了挥手。
“师弟告退!”
尹昌操转身离去。
到了秋季,突然一道宫中旨意让人措手不及,免去武承嗣魏王知政职务,授特进,拜太子太保,这意味着,武承嗣被投闲置散,事实上失去了立为太子的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
武承嗣暴怒,突然一口鲜血喷出,人事不省。
武三思得知消息,莫名惊恐,前一阵子武三思猪突的时候,他也惴惴不安,生怕女皇立武承嗣为嗣,可没想到,坍塌的竟然如此之快,让他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也记起了蔡先生的忠告。
这时,有仆役来报:“王爷,蔡恒远求见。”
“哦?快请!”
武三思忙道。
“诺!”
仆役退去。
不片刻,蔡先生进来,拱手道:“蔡某见过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