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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寻千山-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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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盘腿坐下,感觉无数锁链缠绕在她周身,将她死死捆住。

    疼痛一阵一阵涌上来,她在这梦境风雪之中,咬紧牙关。

    再忍忍。

    她熟练告诉自己,再忍忍,就过去了。

    在极致的忍耐中,谢长寂面朝着花向晚房间的方向,抱着小白,静静凝望着白墙。

    他前方是一张飞蛾扑火图,高挂在墙面,墙后是“云清许”的结界,将他和他们隔开。

    房间里异常安静,小白趴在他膝头,由他一下一下梳着毛发,瑟瑟发抖。

    没一会儿,旁边突然吵闹起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听见这不停的“呜呜”声,谢长寂没有回头,只抬手指向桌上的画卷,画卷便张开来,一个被锁仙绳捆得严严实实、嘴里塞着绢布的女人瞬间从画中滚了下来。

    她在地上拼命扭动,谢长寂又一抬手,她嘴里的绢布就自己飘出,落到地面。

    终于能出声,狐眠瞬间大骂起来:“谢长寂你脑子有问题?抓人就抓人,你绑我做什么?!”

    “你会跑。”

    谢长寂解释。

    “那你也不能堵我嘴啊!”

    “你太吵。”

    狐眠:“……”

    两句话对下来,狐眠痛苦扭头:“我说得没错,你这个男人,空有皮囊,毫无灵魂,师妹真的是瞎了眼,当年怎么能看上你?”

    谢长寂知道她嘴碎,闭眼不谈。

    狐眠嫌弃看他一眼,扭过脸去,趴在地上颓靡了一阵,又转过头来,带了几分担心:“师妹怎么样了?”

    “你既然当她是师妹,为何下此狠手?”

    谢长寂没睁眼,狐眠抿了抿唇,只道:“她……不会出事的。”

    “为何?”

    “薛……”狐眠几乎是要脱口而出,又急急改了名字,“那个道宗小道士不跟着她吗?他医术不错。”

    “所以你给她下毒。”

    谢长寂这话出口,狐眠就是一愣。

    她茫然看他,反问了一声:“下毒?”

    察觉不对,谢长寂皱眉:“毒不是你下的?”

    狐眠呆呆想了片刻,随后面上有些难看。

    “我没有下毒,”她声音艰涩,“我只是……用了一下魔主血令。”

    谢长寂听不明白,狐眠不知道是想起什么,脸色有些发白:“她应该是,自己身体中以前的毒发了。”

    “我近来一直在给她换血,”谢长寂声音平稳,“我没有这么多血给她一次换完,但也换了大半,若是旧毒,现下应该没有大碍。”

    狐眠说不话,她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后,她笑起来:“那他们疗毒,你就在这里干坐着?”

    “嗯。”

    “你可真是大方啊,”狐眠幸灾乐祸起来,“孤男寡女,宽衣解带,灵力交融,擦枪走火……”

    “狐眠,”谢长寂回头看她,带了几分警告,“慎言。”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狐眠笑起来,她感知片刻,用神识轻松一击,花向晚结界瞬间碎裂,隔壁声音变得一清二楚。

    “云清许”的喘息声,花向晚因疼痛忍不住偶然发出的□□。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谢长寂看向狐眠的眼神瞬间冷下来。

    狐眠观察着他的表情,挑了挑眉:“想杀人?”

    谢长寂不说话。

    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实两百年来,面对任何痛苦的情绪,他除了杀戮什么都没学会。

    死尸丧友,痛失挚爱时,是屠尽异界给他带来的平静。

    在感情一路上,嫉妒痛苦,绝望无措时,亦是鲜血给他慰藉。

    从二十一岁,一切尽丧那一刻开始,无人教过他其他。

    而二十一岁前,他那如白纸一般的岁月中,唯一鲜活过的三年,不足以抵挡着两百年死生之界冰雪霜寒。

    只是云清许与温少清不同。

    温少清是花向晚想杀之人,对花向晚图谋不轨,两百年来仗着恩人的名义肆意欺辱她,甚至连“恩人”这件事,都是假的。

    不仅无恩,反而有仇。

    他杀温少清,至少算情理之中。

    但云清许做错了什么?

    道宗弟子,锄强扶弱,情急之下救人,他怎么可以有如此念头?

    于是他什么都不能做,花向晚不允陪,云清许不能杀,他只能干坐在这里,像是被锁链拴住的困兽。

    狐眠满意打量着他的神色变化,笑着开口:“要不要我帮帮你?”

    谢长寂盯着她:“帮我做什么?”

    “你身上,”狐眠朝着他手臂扬了扬下巴,“有晚晚入梦印。”

    听到这话,谢长寂面上不动。

    在双修一道上,狐眠算是花向晚的引路人,她比花向晚敏锐,那也并不奇怪。

    狐眠见他默认,语气中带了几分引诱:“我可以帮你把这个入梦印使用时的波动藏起来,让你悄无声息进她的梦境,怎么样?”

    “我为何要去她的梦?”

    谢长寂声音平淡,狐眠瞪他一眼,恨铁不成钢:“梦才是一个人最接近本心的地方,你不去看看,你怎么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

    “无所谓?”狐眠不等谢长寂开口,便打断他,挑眉,“这话你骗我可以,你能骗自己吗?而且,你不是说要走她走过的路吗?当年她入你的梦,如今你入她的梦,有何不可?”

    “况且,她和云清许在隔壁,你却不能靠近一步,你至少要在梦里陪着她吧?不然,你来西境做什么?”

    狐眠语气中满是嘲讽:“就来看看她现在过成什么样,看看谁在陪着她?”

    “你真的很想走。”

    谢长寂肯定开口,狐眠面色一僵。就看谢长寂抬眼看她:“为何要走?”“我现下无颜见她,”知道没什么好瞒,狐眠实话实说,“有些事我得搞清楚了。我马上要成功了,等我弄明白,我自然会回来。”

    两人不言,僵持下来。

    狐眠想了想,还想找理由说服谢长寂,只是不等她开口,身上捆仙绳突然消失。

    狐眠一愣,随后高兴起来,赶紧从地面爬起来,抓起谢长寂的袖子,高兴道:“来,我给你改印。”

    说着,她撩起他的袖子,一个法印亮了起来。

    狐眠用灵力将入梦印上符文稍作调换,随后闭上眼睛念咒。

    在她闭眼片刻,一道剑诀从她手臂悄无声息钻了进去,最后停在她颈后,亮起一道剑纹,随后隐入她的身体。

    狐眠改完入梦印,舒了口气,睁开眼睛,忍不住感慨:“这么多年了,明明其他符咒画的这么好,怎么就入梦印这些双修法咒画这么烂。”

    她放开谢长寂的手,抬眼看着面前谢长寂,想了想,终于还是道:“你想挽回她,也别天天闷着,多说点话,多笑笑,总得让她看见你的好才是。”

    “嗯。”

    谢长寂低下头,应声:“我会学。”

    看他的样子,狐眠摆摆手:“我走了。”

    说着,狐眠走到窗边,撑着窗户一跃而下。

    房间空荡荡一片,谢长寂低头看着手臂的入梦印,好久后,他抬手一划,才闭上眼睛。

    眼前浮现一片黑色,他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后,就感觉熟悉的冷意扑面而来。

    白色开始充盈他的视线,眼前茫茫冰原,竟好像是来到死生之界。

    可这又不是死生之界。

    他往前看,就看见坐在冰原之上,闭眼打坐的女子。

    这是她心中的冰原,她将自己安置这里,和他当年一样。

    误以为冰雪之冷,就能让人克己,守身,忘欲。

    他往前走,脚踩在雪地中发出声响。

    花向晚闭眼打坐,听见身后传来人声。

    她有些奇怪,她从未在这个梦里见过其他人,她没有放纵自己回头,只在忍耐着周身的疼痛和寒冷,等待着一切煎熬结束。

    如同这两百年的每一次。

    然而那人越走越近,最后停在她身后。

    他静默着看着她,她周身都披了一层冰,花向晚感觉那人一直站在她身后,终究还是忍不住,慢慢回头。

    对方低头看着她,眼中带着克制着的温悯。

    她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的一瞬间,像是孩子摔跤时终于见到了别人,一瞬竟就感觉所有痛感和冷感都越发激烈起来。

    她突然好希望他能抱抱她,就像每天夜里他所做的那样。

    谢长寂似乎是从她目光中看到了这份渴望,他感觉到一种锐利的疼划过心口。

    和嫉妒、和不甘、和失去这些激烈痛快的疼痛截然不同。

    这种疼像是一滴血落在水中,一路弥漫开去,缠绵细密,让人更咽在喉,又觉庆幸欢喜。

    他蹲下身,将她整个人抱进怀中。

    熟悉的温度和寒松冷香一起涌袭而来,将她瞬间包裹。

    花向晚靠在他的怀里,觉得有些恍惚,一定是白日影响了她,让她在梦里还会遇见这个人。

    可是此时此刻,疼痛和寒冷已经近乎消磨了她所有意志,她闭上眼睛,窝在他的怀里,低哑出声:“谢长寂,我好疼。”

    谢长寂听着她第一次这么坦然承认着自己的难受,他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做什么。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捧着她的脸,吻上她的面颊,吻上她的唇。

    花向晚呼吸渐重,他将她拉进怀中,紧靠在他肩头,带着朝拜一般圣洁的姿态,亲吻,拥抱,探寻。

    他想让她忘了,想她欢愉,想让她感知着他的存在,忘却所有的痛苦。

    花向晚感觉到他的动作,终于确定这是个梦。

    谢长寂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连最基本的亲吻都觉得羞耻肮脏,又怎么会做这些?

    她无力拒绝,整个人靠着他,仰头看着落下的冰雪,呼气哈在空气中,化成一片白雾。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手,玉琢冰雕,所有的指甲都认真修剪过,手指修长,指节分明。

    她最喜欢看他握剑的模样,哪怕是后来放下了感情,却也得不偏不倚评判一句,他的外貌,哪怕是一双手,那也是无人能出其左右的完美。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转眸看着旁边这个人,感觉所有疼痛和寒冷都被冲淡。

    “还疼吗?”

    察觉她的目光,他看向她,低哑着声询问。

    他语气很淡,清正的面容让人想起高山之松,亭亭修竹。

    她听他询问,突然有些不甘,凭什么让她一个人沉沦于人世,他却依旧稳坐如初?

    她在现实不敢触碰,不忍拉他一起堕道。

    可这是梦啊。

    这是她最隐秘,最肆意之处。

    “谢长寂,”哪怕是假的,她还是颤抖着仰头,抓住他的衣衫,“你有人欲吗?”

    听到这话,谢长寂停下所有动作,他看着面前早已经彻底盛开的牡丹,对方靠他很近,低低喘息着,一双饱含水汽的眼,像是从炼狱中爬出的艳鬼,死死盯着他。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他用原本拥抱着她的手拂过她脸上冰雪。

    “我有。”

    说完那刹,他猛地用力,一把将她拉到身上,狠狠吻了上来。

    花向晚瞬间睁大了眼,他的吻和他这个人薄凉寡淡的模样截然不同,除了山洞那天,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强势的时刻。

    可那天是她用了媚香,他几乎没有什么神智。

    而如今梦里这个谢长寂,在冰原之上,他理当更清醒,更冷静。

    但他没有。

    他是她梦里的人,他不是真实的谢长寂,所以和她所有认知截然不同。

    但这种不同,却让她整个人陷入了另一种狂欢,他与她十指交错,将她压在冰面时,她如同置身冰火之中。

    “花向晚,”他握紧她的手,“你就是我的人欲。”

    她说不出话,紧咬着牙关。

    “我爱恨因你,憎恶因你,道心唯你,生死由你。”

    “花向晚,”情到极致,她低泣出声,一时什么疼什么痛苦都忘了,只觉他吻过她的眼泪,轻声告诉她,“你要记得我,看见我,感受我。”

    “我一直都在,”谢长寂看着她,眼底是少有的温柔,“也只能由我在。”

    从你试图把我拉到你身侧那一刻,哪怕是梦中一瞬放纵——

    花向晚,我都不会放手了。

    花向晚没有回应,她隐约听见薛子丹叫她,谢长寂在随她一同听见对方的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花向晚茫然睁开眼睛,随着她睁眼,梦境碎裂坍塌,谢长寂在另一边,也缓缓睁开眼睛。

    花向晚愣愣坐在原地,薛子丹看她眼神茫然,抬手重新设了一个结界,收起银针,笑得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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