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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久，道家和释门，也看出关中形势复杂，索性蛰伏下来。
这次天河大妖出没，对关中修行家族来说，可谓是危机，但在道家释门眼中却未必。
“他们这是要隔岸观火，等着收拾残局啊！”
白三才看得通透，却无可奈何。
天河大妖，近乎真人级别的实力，再加上爪牙众多。
上次是最有机会诛杀的，各大家族的老祖尽数，靠着人数堆积，勉强可以将其斩杀。
但那头大妖，竟然使出卑鄙的招数，扬言要将周身剧毒，排入关中水网中，将这片沃土化为毒域。
各家人马投鼠忌器，却被大妖抓住机会，各个击破。
从那以后，修行家族们底牌、精锐丧尽，再无和大妖相斗的底气和实力。
白三才的头发，也是这段时间都白了。
他有心对抗大妖，却发现接受的就是烂摊子，勉强维持家族都很艰难。
家中一帮能办事的晚辈们，都是劫后余生的平庸之辈，不仅不能分忧，反而整日找他要办法。
这不，他们已经是不知多少次，前来劝说白三才服软。
“三才伯，咱们再硬扛也没意义！”
“真不能再等了！”
“族中的水塘、暗井，上个月又被污染了四五处，眼下连汤面都吃不成，以后只好啃干馍馍！”
“关老爷那么硬气，不也服软了！”
“答应了大妖的条件，按时进攻猪牛羊、粮食财宝，还有活人！”
“牺牲一小部分，保全所有人，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白三才气得不行，“你们难道没看出来，这是大妖软刀子杀人，一步步放干我们的血！”
“粮食财物还好说，活生生的人命，送去给妖怪糟践，长此以往，人心尽丧，咱们这些修行家族，都要沦为妖孽的爪牙帮凶！”
晚辈们听他呵斥，也不生气，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
“三才伯，这些咱们也想过，妖怪势大，道家释门有坐视不理，咱们又能如何？”
“不答应这个条件，连满满放血的机会都没，一刀子送命了！”
“关中水源，已经掌握在大妖手中！”
“咱们再挣扎也无用！”
白三才愣了愣，见到眼前的家族晚辈们，从四五十岁的中年，再到二三十岁的壮年，个个都面露无奈。
他深吸口气，已经被逼的没办法了。
“三才伯，咱们知道你性格刚强，这般没卵子的事情，您老做不出来！”
“丢人的事情，咱们这些小辈去做！”
白三才眉毛竖起，“老汉是这个意思吗？”
旁边一个晚辈，插嘴问道，“三才伯，你可知道，就在昨天，咱们白家庇护的百姓们，渴死了多少人？”
“还有忍受不得饥渴，喝毒水，最后全身肿胀而死的！”
天河大妖身带剧毒，连带着麾下妖怪们，也精通在始终下毒。
他们垄断水源，便顺着水网四处出没，在修行家族的水源地下毒。
那些投降的家族们，实在是撑不下去，人要不喝水，几天都完了。
白三才看着触目惊心的数字，闭上双眼，“罢了！”
族中晚辈们见状，知道这位倔老头心软了。
“三才伯，咱们讨论过了，这次的事情，分别是天河大妖，还有道家释门在背后发力！”
“道家释门撒手不管，分明是要接着天河大妖，威逼咱们投靠过去！”
“先前咱们没答应，现在也不可能！”
“索性向大妖服软，让这关中大地，臣服于大妖，再看那些冠冕堂皇的‘除魔卫道之士’如何自处？”
白三才反问道，“其他交好的家族，想必也是这个念头！”
“没错，宁与大妖，不予道释！”
这句话，彻底表达关中家族的决心。
大妖是异类，纵然能一时猖狂，始终不得人心。
暂时服软，是为了积攒实力，将来能翻盘。
关中家族扎根于此，乃是无数乡老的自家人，只要能存活下去，总有再起的日子。
但若是投降道家释门，以这帮人蛊惑人心的手段，怕是日后关中再无修行家族。
白三才也不傻，他在外游历，见过其他地方的情况，凡是道家释门势大的地方，绝不能有修行家族的存在，唯有不成气候的散修。
因此，他也深知众多家族的忌惮。
“你们早有决定，这很好！”
白三才沉思许久，然后开口，“老汉同意了！”
一帮晚辈们喜不自胜，他们东西都准备好，就等白三才松口。
能说服这倔老头，可不容易啊！
“但我有个条件，这次送东西过去，须得老汉亲自出马！”
白三才说出这个条件，晚辈们很是意外。
“您老年事已高，这等跑腿的小事儿，交给咱们就成！”
白三才却坚定说道，“老汉这主事人，必须露面，否则不足以表达咱白家的诚意！”
第七百五十二章 血泪也是水
关中水网，纵横交错，养育八百里平川。
这里水土丰沃，乃是养人之地。
外界各地干旱，落在关中，仅仅是河面低矮了几分而已。
得益于充足的灌溉，关中田地收成不错，百姓们无忍饥挨饿的危机。
但近些年来，大妖崛起，日子渐渐不高过。
白家庇护的领地上，老百姓过得不容易，但都敬重白老爷子硬骨头，没说什么。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汉子，绝不软骨头跪人，更别是妖怪。
只是，不喝水的滋味，却是难熬、
嘴巴干得像是含着沙子，半点吐沫都攒不下来，嘴唇早已干裂，像是被刀子割出道道口子。
全家老少都蹲在门槛上，没地可种，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鸡犬，有气无力看天，等着天上下雨。
突然有人叫道，“白家人出门了，向大河方向过去！”
这句话，激起无数人家的注意，一阵鸡飞狗跳，脚步错乱，不是踩着脚丫，就是踩着鸡鸭，乱的不行。
“怎么可能？”
老百姓都有知觉，这个时候去大河边上，除了向大妖投降，还能有什么？
这些日子一来，一家家投降，唯独是白家不投降。
白家的老少爷们儿，就是饿死毒死，也能挺直脊梁，怎么今天成这样了？
“不可能，白老爷子，绝不可能答应！”
一个精瘦的汉子，已然干得脱形，还是嘶哑着嗓子大吼。
“怎么不可能，我儿刚才看到了，白家老头子，就在队伍前头！”
“他们带的东西可多了，有肥猪美酒，还有白面香油！”
“这么多好东西，咱们都要渴死饿死，他却送给妖怪！”
粗壮的村妇，插着腰间破口大骂，泼辣性子展露无疑。
“什么硬骨头，还不是向妖怪下跪啦？”
“大家都散了吧！”
“没什么好看，软骨头太多，又不差姓白的一家！”
老百姓们丧气起来，终究还是和其他人家一般，今后就要臣服妖怪么！
沉默的空气，干燥得近乎沉闷。
突然，有个孩子开口问道。
“白家投降了，咱们是不是就有水喝了！”
一个水字，激起众人反应，接二连三有人喉头蠕动，响起吞咽的声音。
有人痴痴说道，“有水喝，真好啊！”
这一刻，无人再指责白家老头子，都幻想能喝到清甜的水。
……
白家的队伍，在沉闷气氛中前进。
白三才穿着华丽的衣裳，这是为将来七十岁大寿准备，已经提前穿上了。
他手上攥着白玉嘴儿的鎏金烟杆，抽着平时舍不得的极品烟丝，雪白的头颅昂得高挺。
道路两旁，不是有人经过，暗地里对他们指指点点。
虽然没有说话，但从鄙夷的眼神中，还是能知道一二。
“三才伯，您老到后面歇歇！”
陪同的晚辈，觉得有些不忍，劝说白三才回到人群中。
“怕什么，我这张老脸，不在这个时候丢光，难道还要等到见到妖怪再丢！”
“老汉我这辈子，大风大浪见过不少，这点不算什么？”
“你们切记，等求来干净的水源，第一时间要让乡老们喝饱！”
他再三叮嘱！
“别看，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妇人，怀中抱着孩童，脚步匆匆走开。
白三才微微苦笑，摇了摇头。
……
“大王，喜事来了！”
大河中央，关中水网交织的枢纽所在。
这里是大妖盘踞的巢穴，交通四通八达，已经通往关中各地区。
自从天河大妖占据此地，四方妖怪来投，发展得越发兴旺。
他们垄断水源，大发横财，连修行家族们也撞得头破血流。
时至今日，关中地区，已经无人能撼动他们的存在。
一顶青铜宝座上，盘踞着懒洋洋的黑衣青年，正是兴风作浪的天河大妖。
在他面前，一只蛤蟆妖跪下，谄媚笑着。
“白家也送来降表，他们答应投靠！”
黑衣青年打个哈欠，“投降就好，对了，哪个白家？”
“就是脾气最臭、骨头嘴硬的那个老家伙！”
黑衣青年来了兴趣，“有趣，我倒要看看是谁，能撑到现在！”
“大王，白家这一投降，您老就是名副其实的关中王！”
“小的恭贺大王！”
黑衣青年摆摆手，“什么关中王，凡间的名号，老子不在乎！”
“你下去，给我挑几个鲜嫩的童子童女，老子稍后午睡，醒来要加餐！”
蛤蟆妖连连点头，“小的遵命，一定办得漂漂亮亮！”
……
“站住，白三才！”
白家队伍，猛然遇到有人拦路，停下脚步。
白三才见到来人，大喜过望，“喜老哥，怎么是你？”
眼前的儒袍老人，姓喜名高义，和白三才是过命交情，二人从小长大，比亲兄弟还请。
喜高义平生最爱读书，拜入名教，却不修炼任何神通，只是钻研学问。
这些年来，二人交情有些淡漠。
今日见面，白三才非常高兴，“喜老哥，过来说话！”
喜高义身上儒袍破旧，却高昂着头，“你那边不干净，我就不过去了！”
“我几天没喝水，借你一碗水酒喝喝！”
他指着队伍中，红纸封坛的酒坛，那是送给大妖的礼物。
“好，要酒，这就有！”
白三才招招手，下令拆封一个酒坛。
“三才伯，这是给……”
“少一坛也看不出来，快去！”
酒坛打开，喜高义踉跄几步，扑倒在上面，双手拼命捞着酒水，往口中倒灌。
“喜老哥，慢些喝！”
喜高义喝得满脸是水珠，拼命叫道，“慢不得！”
“你可知道，五日前，我身边唯一的亲人，小儿子也渴死了！”
“喜老头我全家，为了守住大义，从老母到妻儿，挨个饿死，也没有半句怨言！”
“可今天，我喜老头不想死了，你白三才都跪了，还守着什么大义做什么？”
白三才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几步，半晌说不出话来！
“喜老哥，是我对不住你！”
喜高义贪婪吞吸大半坛酒水，转身看着白三才，整理头巾胸襟。
“你这酒，要送给妖怪，缺了一味调料！”
“那就是我的血！”
说罢，这老书生，取出一口锈刀割破喉咙，将这口酒坛填满了。
半晌过后，白三才抱着喜老头，大张着口，却哭不出半点声音。
泪水一滴滴掉落，没入酒坛当中。
第七百五十三章 决绝
途中的小插曲，很快就结束了。
白三才点出两个晚辈，抬走喜高义尸身，和他全家葬在一起。
然后，这位老爷子，继续带着族中晚辈上路。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多了。
“白三才不是人，长了颗铁石心肠！”
“哎！喜老头读书都读傻了，怎么就抹脖子了！”
“到头来，还是读书人骨头嘴硬！”
“修个屁，到头来，膝盖比谁都灵活！”
白家的队伍，在沉重气氛中，一路来到大河水边。
“三才伯，你现在旁边歇着，我上去请出来！”
晚辈们见白三才面色不对，知道老友之死对他打击太大。
心想这次任务，也太难为老人了。
他们先前打过交道，知道这帮妖怪嚣张跋扈，肯定不会有好脸色。
索性支开白三才，由自己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