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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下去吧！”
他勉强张嘴，周围和尚们也不说话，双手合十，对着他鞠躬退下。
抬他的十六个和尚，动作整齐放下坐塌，也行礼退下。
这座宽阔的庭院内，只剩下戒严一人，风吹落的枯叶，掉在他身上，也是无力去捡。
“方斗啊，来了！”
一道人影浮现，走到戒严面前。
“老哥，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怎能不来？”
戒严嘿嘿笑道，“若非有你的延寿丹，八十年前，我便已老死了！”
记忆回到八十年前，方斗从黄山返回，便来福元寺，却意外发现，戒严以垂垂老矣，寿命即将走到尽头。
一颗延寿丹下去，终于救活了戒严。
如此一来，还真是‘延寿’，由于戒严老迈，延寿丹无法发挥最大作用。
勉强延长八十年，到了今日，终于走到尽头。
“老哥，我抱歉，若能早些想到你，就好了！”
方斗微微叹息，今日要见到故人远去，心里略显惆怅。
戒严，是他认识的第一位朋友，意义深远。
时至今日，方斗能想到关于过去的人或事，已经不多了，又要再少一件。
“生老病死，佛法都不能堪破，更何况我这不成器的弟子！”
戒严虽有前任方丈主持的馈赠，但顶天就是法师巅峰，无法步入圣僧，所以寿元一百多年就到了尽头。
但他也洒脱的很，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
直到方斗找到他时，戒严已经从当年的小胖子，成了如今的肉山，需要十六位青年和尚抬着才能走动。
“老哥，你走之后，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方斗突然说这么一句，却不是空穴来风。
福元寺，如今也不太平。
戒严这一辈往下，却是‘静’字辈，分别有好几个年轻一辈的俊杰和尚，甚至还有出众的，被誉为有望突破圣僧的。
可惜的是，人心却不齐。
当年释门三分，戒严力挽狂澜，才坚定立场，福元寺仍旧隶属释门，但内部的潜藏暗流并非消失。
眼下，戒严即将逝去，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他指定的继承人，自然是释门信徒，但其他几方势力也不弱，偏向于净道、净道，私底下多有往来。
可想而知，戒严这一去，福元寺必将动荡，乃至分裂。
方斗虽然不远插手这烂摊子，但戒严只要发话，无论如何也要管一管。
但是，戒严仿佛看穿他的心思。
“方斗，你如今是天下闻名的剑仙，福元寺这小地方，还用得着你插手！”
他笑容豁达，“区区福元寺，是灭还是散，对大局来说，又有什么关系？”
“我死之后，一切如常，造化如何，全凭他们的自己吧！”
“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说着说着，戒严眼皮子直打架，似乎疲倦之极。
方斗轻叹口气，却冷不丁听到，戒严大声说道，“对啦，还有一事，嘱托旁人我信不过，还是要麻烦你！”
“你说！”
戒严嘿嘿笑道，“咱们修佛之人，都有规矩，但凡执掌一家寺庙的高僧，圆寂后火花，总要有些舍利立下！”
原本，只有圣僧火化，方才能有舍利，但随着世风日下，许多境界不到的和尚，竟也‘神奇’出现舍利。
演变到后来，谁要是没有舍利，都不好意思往外说。
“替我想想办法，能不能整些舍利！”
戒严生怕难度太高，对方斗说道，“我打听过，不一定是真舍利，只要看上去想象即刻，反正都要送入塔内供奉，也无人能辨别真伪。”
“这有何难？”
方斗如今，也是玩火的行家、炼丹的宗师，舍利造假有何难度？
……
第二天！
有人进入院中，发现戒严已经冰凉，扯着嗓子大叫，“方丈主持圆寂了！”
各院都惊动了，却没有慌乱，毕竟都知道戒严寿尽，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
也有人提议，“主持和方斗有交情，要不要知会一声！”
“馊主意！”
想想也是，人家身为剑仙，神出鬼没，过来见一面，岂会让你知道。
戒严这一死，该走的程序立刻展开，首先是选定的继承人痛哭，然后毫无悬念被推举为方丈主持。
他上位第一件事情，就是主持戒严的火化。
这位新主持，也是戒严费尽心血培养的，等同于前任主持和圆通的关系，对于这件事情也是非常上心。
“都准备好了！”
新主持对心腹低声询问。
“都办妥了！”
他们商量的，正是火化后舍利的事情。
戒严毕竟是福元寺的方丈主持，若火化后无舍利出现，却也说不过去。
到了正式火化的时候，新任主持发现不对，特地安排举火的心腹，竟然被人调换了，这绝对有人算计他。
稍微想想就明白，这是敌对的势力，故意用这件事情，打击他的威信。
“好哇，你们这就迫不及待了！”
戒严火化若无舍利，怕是连他这位制定的继承人，也要威望大减。
火光腾起，将戒严包裹在内，刹那间，上空浮现一道七彩长虹。
“这是佛光显化！”
有老和尚看到这一幕奇迹，忍不住叹息，“主持的佛法，竟高深至此！”
藏在暗处的方斗，笑着摇头，幸亏圆通修行的法力僧，一把火烧过，留下舍利就交代过去，若是炼体的僧人，金身就比较难造了。
佛光映照下，火焰也变得庄严无比。
等到火焰熄灭，众多僧人清点舍利，有大舍利四十七颗、小舍利一百零八颗，许多老和尚连呼不可思议。
那些暗中捣乱的势力，如丧考妣，怎么就失败了？
新任主持，暗中庆幸，却又在盘算着，如何日后算账，清一波异己。
“老哥，我能帮你的，就只能到这儿！”
方斗哪里不明白，当众造出声势，以佛光、舍利等异象，受益最大的绝不是戒严本人，而是他制定的继承人。
这般良苦用心，身为师父的方斗，怎么不明白？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徒弟
“也不知道，何日才能成就真人？”
袁明回顾过往，自从拜入勾曲山下，日夜修行，到现在，已经八十年了。
八十年，足以让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长成白发苍苍的老汉。
如果他，仍旧留在老家砍柴，只怕现在，早已经油尽灯枯，老死了。
幸亏拜入师父门下，能修行无上功法。
更难的是，十年出山前，师父赠予一枚丹药，服下后容颜不老，七十年过去了，他仍是青年模样。
当然了，也有些小遗憾。
袁明修行八十年，自问资质、努力都不差，怎么到了如今，还是真人境界？
迟迟不能突破，这让他很是焦虑。
毕竟，这些年来，他在外闯荡，知道世界之大，正值风起云涌的大时代。
道家失德，百家蜂起，修行界反而越发繁荣，以往不常见的真人，如今到处都有。
袁明奉命出山，和红鸾兵分两路，各自打听天河水妖的巢穴。
本以为，以天河水妖的招摇猖獗，很容易就能打听到。
没想到，七十年过去，仍旧一无所获。
每隔几年，红鸾都要来信，抱怨自己变老了，已经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袁明只当她在说笑，毕竟三位弟子中，头一个吃到延寿丹，就是红鸾。
百丈、袁明和红鸾，三人同时拜入方斗门下，待遇却各不相同。
百丈率先离开，被方斗寄养别处，下落连他们都不知道。
袁明和红鸾二人，反而成了陪伴身旁弟子，日夜接受方斗的教导。
对红鸾，方斗溺爱有家，反而对袁明，却是无比严厉。
袁明也知道，师父这是为他好，咬着牙刻苦修行，十年间便已突破法师中期。
后来出山了，才知道世间凶险，相比起来，师父的严厉反倒成了慈爱和关怀。
人心险恶、世态炎凉，见识过一幕幕，袁明也飞快成长起来。
他越发认识到，当今的修行界，想要立足，至少也要真人境界。
只是，真人境界，对他来说，如同天堑一般，迟迟迈不过去。
袁明正苦恼间，危险悄然而至了。
“鹅老大，就是这个小子，暗中打听咱们的行踪！”
一个鼻青脸肿的妖怪，爪子打着绷带，朝着自己的老大诉苦。
“嗯？”
袁明见状，立刻提起警惕。
‘鹅老大’，满脸横肉、脖颈修长、身材魁梧，小眼睛迸发杀机，不动声色听着妖怪诉苦。
“小子，你不是嚣张吗？”
“你不是要打听天河水妖吗？”
“实话告诉你，我大哥，名为狮驼鹅，正是天河水妖之一！”
“而且，他老人家，也是妖王，怕了吧！”
这头妖怪嘎嘎怪笑，得意洋洋。
袁明想起来了，自己真和他有过节。
还是半年前，袁明为了打探消息，联系到采风门人，想要打探天河水妖的踪迹。
采风之子虽死，但采风家的传承，却流传开来，成为散修当中打听消息的行家。
没想到数日后，一头妖怪带着采风门人的残缺尸体，找上门来。
“我倒要看看，是谁不长眼，敢打听咱们天河水妖的事情！”
袁明一动手，竟然妖怪是堪比真人的大妖，所以他全力出手，将对方打得落荒而逃。
境界不足的缺陷出来了，袁明并非真人，只能击败，而非灭杀。
于是，便有了今日，对方卷入冲来，并带来强大靠山。
这头狮驼鹅，无论从气息还是体型，都超出先前的妖怪，在他衬托下，原先那头妖怪，怎么看怎么萎缩！
“你敢打探天河水妖，说罢，是哪方实力派你来的！”
狮驼鹅审问袁明，倒也没有意外，毕竟天河水妖的事情，已经流传出去，无法继续保密。
事实上，自从当年，阴阳双子、名家之子，接连离开勾曲山，就开始吩咐势力，探听天河水妖巢穴所在。
这些年来，许多人开始从各渠道，打探天河水妖行踪。
以至于，天河水妖们不厌其烦，专门派人掐灭痕迹。
狮驼鹅，真是为此而来，杀袁明灭口，但动手前，还是要问清楚来历的。
“嘿嘿，我的来历，说出来吓死你！”
袁明二话不说，当头就是一剑，又快又狠。
“鹅老大小心，这小子飞剑厉害，怕是蜀中真传！”
打着绷带的妖怪接连怪叫，身体却诚实得很，乘着黑烟逃到远处。
狮驼鹅猛地张口，刮一声叫，喷出电光打在飞剑上。
袁明倒退两步，收起飞剑，脚下踩着云朵升起。
云驾发动，快若闪电，瞬间升起半空。
狮驼鹅盯着云驾，“人间也有好宝贝，若能抢了来，今后出行的排场就有了！”
他呱呱交换两声，双翅竖在背后，用力扇动三下。
第一下，还在地上扑腾，到了第二下，已经冲入云霄。
第三下扇完，狮驼鹅已经乘着流风随云，跟在袁明的云驾身后。
“好宝贝，竟能媲美我的速度！”
狮驼鹅真的心动了，他身为妖王，又有飞行天赋，还只能追在后头，足见云驾这件法宝的厉害。
袁明却头也不回，极力操纵云驾，往前呼啸前进。
“先慢慢消耗他的气力，等到火候差不多，再回身攻击！”
袁明自从修行也起来，就发现自身有一桩天赋，其他人都没有，那就是法力源源不绝，似乎永不枯竭。
像百丈、红鸾，无论修行、斗法，总有力竭的时候，但他却没有。
所以，尽管袁明不是真人，但若是打成持久战，肯定会翻盘占据上风。
上次那个妖怪，就是莫名其妙，越打越弱，最终仓皇逃窜。
这次换成更强的狮驼鹅，袁明面临压力更大，必须慢慢削弱对方实力。
狮驼鹅还不知道，自己追踪的目标，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将他生擒活捉，拷问内情。
在袁明想来，狮驼鹅身为妖王，不是小妖怪可比，肯定知道天河水妖的内情，抓他一个，说不定能问出天河水妖的老巢。
机会就藏在危险当中。
袁明把心一横，趁此机会，绝对要打开个突破口。
“这头大鹅，今天是定了！”
袁明想到这里，再度往云驾输入法力，做出一副仓皇逃窜的样子。
后方狮驼鹅见了，也开始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