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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听不到-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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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常来讲,陶染会温柔地笑一声,道,“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然后她就可以装模作样地跟着傻笑几声,糊弄过去就完事儿了。
  而让她出乎意料的是,陶染这次竟然沉默了片刻,随后轻柔地追问——
  “改哪一天?”
  语调轻松,问题却直截了当,让人分不清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许馥顿住,“改……”
  陶染温和地笑道,“不如就周六晚上?”
  这周六是“走进寂静”公益项目的义诊时间,陶染和她本身就都会参加,晚上一起吃饭是自然而然的事。
  卫生间里,陈闻也用冷水冲了好几次脸才总算降下来些温度。
  但很奇怪,关上了水龙头之后,哗哗的水声好像还在脑海中回响着似的——
  这个病怎么后遗症这么久的?
  陈闻也有些不耐烦地蹙起眉来。
  他甩甩脑袋,想把那些乱哄哄的声音甩出去,但却收效甚微。
  需不需要告诉许馥呢?
  他犹豫着,出来拿换洗衣物,恰巧听到许馥的声音。
  她在那边讲电话,正柔柔笑道,“好呀。那学长想吃什么?”
  什么学长?
  哦,那个陶染,一起做项目的。
  好像是个大学老师?
  陈闻也油然而生一种紧迫感。
  他可不想再回到医院了,每天连见到她一面都是奢望。
  陶医生当时也说了,这个病是需要长期休养的,可能是他太心急了。
  再给一段时间,肯定会痊愈的。
  不过是有点耳鸣嘛,小问题。
  可能是这几天在车队和凌祺他们泡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今天还忍不住上车跑了几圈,被引擎声吵到了。
  明天在家休息一下好了。
  …
  这天晚上,陈闻也又失眠了。
  很奇怪,越是安静的时候,耳里越是吵闹,埋在枕头里也没用,反而会将那些噪音不断地放大——
  其中陆时零的声音最突兀,他那声音像搀和了甜蜜糖浆的毒药,“……她最爱我蓝色的眼睛。”
  陈闻也恼怒地睁开眼睛来。
  胡说八道!
  人家就不能只是喜欢蓝色吗?
  这么一火大,就觉得更吵闹了。
  直到黎明初起,清脆鸟鸣在晨光朦胧中似远似近地响起时,他才进入了一种浅眠的状态。
  睡去还不过五分钟,手机突然响起来。
  范子明的电话。
  陈闻也捏捏鼻梁,疲惫地接起来,“说。”
  “出事了!阿也,”范子明急急道,“工厂有人受伤了。”
  语气是压不住的焦灼和慌张。
  “……严重吗?”陈闻也瞬间恢复清明,他下了床穿衣服,“哪里的工厂?什么时候的事?”
  “断了一根手指。南通的工厂,大概是一周前的事。那边一直压消息,今天闹上门来了。”
  “一周前出了事现在才来报?!”陈闻也火气上涌,态度恶劣,快步走进厨房,“负责人是谁?张彬学?他能耐挺大啊——叫他立刻给我滚来上海!”
  范子明道,“已经在路上了,我刚和他打过电话问了问情况。”
  “嗯,”陈闻也三两下把粥煲上,撕下一张便笺纸,“先安抚情绪,人都请进我办公室。让他们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到。”
  说着夹住手机,弯下腰,就着灶台在便笺纸上唰唰写字。
  “嗯……沟通起来可能有点麻烦,”范子明那边迟疑了会儿,道,“对方是聋哑人。”
  陈闻也笔锋一顿,蹙起眉,“……聋哑人?”
  …
  “所以说,为什么要招聋哑人?”张彬学在车后座劈头盖脸呵斥着副驾驶的人,“那么大的机器作业声都听不到,什么也不懂,违规操作,能不出事儿!”
  “张总,真的是意外,梁生的工作根本都不在那个区域,谁知道怎么跑过去了?”刘亚抹了把汗,急急转过身来,又解释道,“招聋哑人的事当时汇报过的呀,国家有一些财政补贴,社保缴费也可以减免……”
  “向谁汇报过?”张彬学两道粗黑的眉毛倒竖,“我可不知道这事!”
  都是有会议纪要的,怎么能这样翻脸不认人!
  刘亚心中不忿,但不敢说,只喏喏应了一声。
  张彬学哼哼道,“幸好还在实习期,没有签合同,一个月工资都没发,他们怎么确认劳动关系?一个哑巴怎么能说得清楚?”
  “这么说来,本来其实根本都没事,”他越说越生气,“也就是你们,连人都看不住,在医院也能让他跑了,一群废物!”
  司机和刘亚都不敢再说话。
  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张彬学在脑海里回忆陈闻也的模样。
  他和他爸爸陈琛长得很像。
  张彬学还是当年陈琛在世时被提拔上来的,后来陈琛出了车祸,遽然离世后,公司稳住了动荡,并没有进行新一轮的洗牌。
  主要原因是公司的大股东是陈琛的哥哥陈臻,也就是陈闻也的伯伯,还有几个股东也都是陈琛的好友,大概是惦念着他的威势与恩德,并没有抢去陈闻也的位置。
  陈闻也每年只回国一次,在会议上话也不多,张彬学还没摸清楚他的脾气——但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糊弄糊弄便罢了。
  他掏出手机刷起短视频来,在一阵嘈杂欢笑的背景音乐中,黑色商务车沉默地驶向目的地。
  张彬学到了陈闻也的办公室,看到他和梁生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旁边还坐着一个极为瘦削的男孩,大概初中模样,长得和梁生很像。
  他心里暗暗唾弃梁生——
  就知道这些人,一出事就总要拉着孩子来,和走秀一样,装可怜,卖惨,根本不在意对青春期的孩子有什么不良影响。
  心里这样想,脸上却堆满一脸褶子肉的假笑,熟稔地去拍梁生的肩膀,“你怎么来这边啦?前几天咱们不是还在医院见过吗?手怎么样?”
  梁生四十岁的人了,性格唯唯诺诺,总是弯腰佝偻着,见张彬学伸手过来拍他,浑身一僵,却也没有敢躲开他。
  反而是旁边的男孩,看到他伸手拍自己的爸爸,很是生气地跳了起来,伸手就往他的手背上打,嘴里还发出“嗬嗬”怪叫。
  梁生立刻拉住那男孩,飞速地做了几个手语,示意他不要乱来。男孩才重又坐了回去,但仍一脸愤懑,警惕地盯着张彬学。
  死哑巴生出的死哑巴小孩!
  初中的小孩力气已经不小,张彬学莫名其妙挨了一下,心中恼怒暗骂,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
  “张彬学?”陈闻也眯起眼睛,笑着打量他,“怎么胖成这副猪样,都认不出来了。”
  张彬学卡了壳,他觉得陈闻也的笑容挺单纯,不知道是现在的年轻人惯来爱这样说话,还是故意辱骂他,但他也不敢造次,道,“小少爷。”
  这还是陈琛在的时候的称呼。
  “叫陈总。”陈闻也将面前茶几上的杯子往张彬学身前一推,挑眉道,“有什么想说的,写吧。对方又听不到,你关心给谁听呢?”
  茶几这边没有沙发,陈闻也并没有让他从旁边搬茶凳来的意思。张彬学只好忍辱负重地蹲下,他拿过本子,发现前面已经写了好几页的字,但都被陈闻也翻了过去,他并不知道刚刚他们都交流了些什么。
  张彬学握住了笔,还没想好写什么,陈闻也那边就发了话——
  “不知道写什么好?我教你。”他歪着脑袋笑,“我说,你写。”
  张彬学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先点头道了声,“好好好。您说。”
  “你写——我张彬学是伤天害理的人渣,是藐视法律的蠢材,是毫无同情心的窝囊废,是眼里只有钱的可怜虫。”
  张彬学冷汗涔涔,抬头惶惶地看陈闻也,他还是那副天真的笑模样,眸色却是沉沉的黢黑,一派随意地催他,“怎么?我还没说完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写——我们会调查清楚,会追究一切相关人员责任,并顶格处理。我们将按规定全额赔偿,并附高额的精神损失费,同时解决梁生及其子女未来的就业问题。对此事给梁生家庭所带来的一切不幸,我深感歉意,并引咎辞职。”
  …
  许馥打着哈欠走下楼,习惯性地去看那花瓶下的便笺纸。
  '记得喝粥。我今天应该要加班。
  也可能出差几天。
  陈闻也'
  后面那句“出差”像是临时补了上去的。
  许馥去盛粥,顺便给陈闻也发消息。
  【许馥:出什么事了吗?】
  【陈闻也:工厂那边有点事,我要去南通几天,周六会回来。】
  【许馥:不要太累,别去太吵的地方,要好好睡觉,知道吗?】
  【陈闻也:姐姐要好好吃饭。】
  【陈闻也:我给你订了早餐外卖。虽然做的不如我,但还是可以凑合几天。】
  许馥犹豫了一下,没再回复。
  不是习惯给自己做饭吗?自己都不在家,管她的早餐做什么?
  她叹了口气,又回想起昨天他的诱人模样。
  完全就是她的菜。
  黎茵实在太有先见之明了,不愧是黎市长。
  抽出这三两分钟给她打个电话,就能给她的生活带来这么多不便。
  这么想来,陈闻也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了,听力没有任何问题,人实在健康得很。
  成年男女,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实在太容易擦枪走火。
  许馥心里很快作出决定。
  等陈闻也出差回来,就和他委婉说说,让他搬走好了。
  嗯,就这样吧。
  她塞一口粥,觉得自己实在太听话,也太伟大了。
  又觉得今天的粥好像不太甜了。
  …
  陈闻也将梁生父子送回南通,又在南通的工厂呆了几天。
  和工厂员工同吃同住,摸清并处理张彬学细密复杂如树根脉络的关系网,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办到的事情。
  他这次只能先来立个威。
  陈臻之前和他谈过,他也表示了,等F1比赛结束,他拿到车手世界冠军后,一定会尽心尽力管理企业,希望大伯给他时间。
  但如今人正在国内,总不好撒手不管,再把这些腌臜事情推脱出去。
  尤其是梁语,梁生的儿子,那个小屁孩——
  竟然冲他龇牙咧嘴,然后在本子上给他写,“不要仗着能听到声音就可以随便欺负人。”
  把他陈闻也当什么人?
  他大笔一挥,写,“不会。”
  陈闻也之前没怎么来过工厂,他也以此为契机,去进行了认真的学习调研。
  从车底盘、车门装配、动力网架到淋雨试验,陈闻也把各种生产线跑了一个遍,期间还要开会,还要与各车间负责人谈话,了解人员配备、安全生产教育培训等等琐碎之事。
  还想在许馥休息的那个周六到家。
  时间实在太紧张,不够睡觉。
  偶尔进入的浅眠里,梦境全部都是她。
  每天都在轰隆作响的工厂里泡着,等周六下午陈闻也坐上了回家的车时,整整一路上,耳里都仍留着阵阵余响。
  他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家里的鲜花枯萎了吗?
  许馥按时吃饭了吗?
  他说他今天回来,许馥会在家等他吗?
  …
  陈闻也站在家门口,把手机拿出来,先打开了个前置摄像头。
  这两天范子明一直跟着他,总说他看起来吓人——怎么吓人了,是变丑了么?
  最近好像都没怎么在意自己的外貌,在工厂里泡了几天,不会看起来很糟糕吧?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只好深吸一口气,忐忑地打开了门。
  果然,家里空无一人。
  难得休假一天,出去放松也是很好的,她应该多活动活动。
  今天阳光充足,许馥把客厅的窗户打开了一些通风,桌上的鲜花隐隐有些开败的趋势,陈闻也重新更换了,花瓶下面没有给他留下的便笺纸。
  他洗了个澡出来,猛地从极其忙碌的状态中突然松弛下来,一时竟不知道干什么好。
  陈闻也在沙发上坐下来。
  哦,对。要把公司的事情抓起来了……这几天也没有去车队,凌祺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地催着,他也该去露个面才是。
  家里没人,和工厂对比,这里的世界显得实在是太安静了。
  安静得有些可怕,让耳鸣声叫嚣得更厉害了。
  他打开了电视。
  异形沙发大而柔软,是米黄色的暖色调。许馥喜欢在沙发上窝着,选的沙发除了坐位以外,躺位格外大,是云朵的不规则形状,足足能躺下几个人。
  她会在沙发上放一堆各式各样可爱的卡通抱枕,人就懒懒地窝在那里,被一切的柔软包裹着。
  沙发上有着许馥的气息。
  陈闻也觉得今天好像格外冷,脑袋昏昏沉沉,身体也沉重得出奇。尽管已经洗了澡,但工厂的声音和味道好像都还留在他脑海,让他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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