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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下后她才反应过来,盛郁的“不想回家”,和她理解的“不想回家”完全不一样。
他所谓的“不想”,可能只是“晚一点”回家。
这么冷的天气,谁能想到,她竟然穿着昂贵的白色呢大衣和高跟鞋,薄而性感的黑色丝袜,手里捏着一罐酒,和一个小屁孩站在远郊的山顶上看放烟火——
没事儿吧?啊?
说出去要叫胡蝶笑掉大牙。
一阵凛冽寒风吹过,许馥感觉自己快冻麻了。
不是,谁家好人过生日这么遭罪啊?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么?
盛郁一点也不觉得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年轻,火力十足,加上今天是他筹谋已久的大日子,他甚至紧张到有些发汗。
哪个女孩会不爱这样浪漫的氛围?
逃离喧嚣热闹的城市,远离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有你和我,欣赏着盛大的美丽。
市里不允许放烟火,他费了好大的劲,还托了家里的关系,才能在这儿为她举办一场独一无二的烟火之夜。
在花火攀升至顶端之时,盛郁打开了他车子的后备箱。
唯美的灯串亮起,满满一箱的鲜花,与深色天空的绚烂相辉映,他深吸一口气,道,“学姐,我喜欢你。”
许馥没说话。
她平静地喝下一大口手中的酒,试图用酒意来暖暖身子,顺便消化这场精心的告白仪式。
腐烂枯枝树叶与泥土的味道,混合着花香、烟火的硝烟气,各种细碎的气味过于复杂,让人有些倒胃口。
许馥太冷了,她动了动有点发麻的脚,不太习惯地感受着脚下的土地——相比较高级的木地板、大理石,实在是软绵得难受。
幸好这几天干燥没下雨,要是变成泥巴地,她可能下车就要破防……不,她根本就不会同意下车。
天知道,她在车盘旋上山之时还在想,大概是个山间高级民宿吧。
正好,隐私性强,还挺浪漫的呢。
盛郁双手在背后紧张地攥着那个精美的小圆盒,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她一定知道他的打算——
在生日的当天邀请她陪自己过,几乎已经是暗示着的告白。
她答应了陪自己过生日,也会答应自己的告白么?
他已经想好了,哪怕是拒绝,许馥今天也不会直白地拒绝他。
毕竟今天是他的生日,学姐是非常善良的人。
所以,哪怕她松了口,说“考虑考虑”,那他的机会就会降临,可以进行更加直白明显的追求了。
但是许馥没有。
“啊,”她像是才反应过来,眨眨眼睛,很诧异地抬眼看他,“……喜欢我?”
盛郁的声音都微微发着颤,但仍很郑重地道,“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他很快听到许馥平静而锋利的声音。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你想多了。”她说,“我们是不可能的事。”
手一松,盒子坠落在地,发出轻微“砰”的一声。
盛郁做梦也没有想到。
她甚至没有问他的生日愿望。
…
盛郁将许馥送到了小区门口。
许馥道了“再见”,便极为利落地下了车,关上车门。
盛郁一路都恍恍惚惚,如坠梦中。
直到关上车门那“砰”的一声,像是狠狠打在他心口。
怎么……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不可能会这样才对啊。
许馥已经快步走远了好几米,盛郁才如梦初醒,下车追了出去。
“……学姐,”他跑了几步,重新站定在她面前,眼尾已经通红,泪含在眼睛里,要坠不坠,十分惹人怜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哽咽着开了口,“是我哪里不够好么?”
“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盛郁用手背捂上眼睛,眼泪不断地从指缝中涌出,他自觉很丢人,但根本控制不住,还想要强撑着说下去,“也、也许,有一天我也……”
许馥望着他的模样,有些发怔。
盛郁今天穿了那身她夸过适合他的外套,蓝白的条纹款式。
哭泣着的模样、哽咽着说出的话语,都让她心底发酸发软,泛起几丝不忍心。
“……别哭了,”酒意上头,她恍惚之间伸出手来,抚去他的眼泪,顺道捏了下他的脸颊,“乖。”
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温柔让盛郁的防线悉数崩溃,他哽咽着靠在了许馥的肩膀,泪水伤心而滚烫。
许馥轻轻叹了口气,拥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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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她拍拍他的背,哄小孩一样,“别哭了。”
“学姐……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盛郁想忍住那哽咽,但完全忍不住,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不懂事的孩童,只知道哭求耍赖。
“嗯……”许馥的大脑被酒精麻痹得七七八八,有些混沌。
她眼神漂移,正在思考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却不小心望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像刚从超市出来。
四目相接之时,许馥浑身一僵。
酒劲散去,人过电一般地瞬间清醒许多。
那眸色很深,很暗,黑色的助听器如耳钉一般,在路灯下闪烁着冷光。
许馥向来很能拿捏男人的情绪,也见惯了形形□□人们各种各样悲伤欲绝的表情。
但她竟一时看不懂,也不忍再看陈闻也。
她垂下了眼帘。
很奇怪、很陌生的感觉缓缓涌上来,好像……叫作心虚。
但为什么会心虚?
这明明就是她想达到的目的。
是因为她欺骗了他吗?
她说不能接受他的年龄,如今却在他面前,和一个明显比他年龄更小的男孩拥抱。
可那不过是随口的一个谎言而已……
她只是犯了每个女人都会犯的错误啊。
有什么可心虚的呢?
“学姐……”盛郁低低地恳求她,“我有一个生日愿望。”
“嗯,”她跑了神,下意识地重复盛郁的话,“什么愿望?”
“这是我专门为你挑选的,”盛郁从口袋中拿出那个被他攥了很久的小圆盒,“希望你能收下。”
许馥认出了那个奢侈品品牌,她还挺喜欢这个牌子的,常戴它家的新款。
但这对一个学生来说应当价值不菲。
“我不收学生买的礼物,”她道,“换个别的愿望吧。”
“……冒犯了。”
下一秒,盛郁捧起了她的脸。
第38章
这是出院的第一天。
陈闻也一觉醒来, 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好像他从未离开过这个家,去医院走的那一遭不过是个冗长无聊的梦境罢了。
直到目光虚虚落在床头柜的助听器上,才慢慢凝实起来, 意识到他周遭依旧是不同寻常的寂静。
他起了床,重又戴上了助听器, 懒懒地往客厅走。
昨晚许馥说她今天有事,早上会出门很早,晚上也不回来吃饭, 叫陈闻也不用操她的心。
那他今天做什么好呢?
要不要去车队露个脸, 安抚下军心?
还是去公司处理处理积压的事务?
正想着,发现客厅花瓶下压了一张便笺纸。
'建议今日活动范围控制在小区周边3公里以内。谨记:不要去太吵闹的地方。
许馥'
更吸睛的是, 那“建议”两字明明写了上去, 后又被几道横线狠狠地划掉了。
不是建议, 是命令。
陈闻也捏着那纸看了半天,眼底漫出笑意。
于是他白天健身, 设计赛车,晚上夜跑。
明明做的事情与在医院时大差不差, 但他却觉得未来一切明朗,充满希望。
他终于可以重新听到声音。
尽管戴着助听器的感觉不太适应,耳朵感觉一直闷堵着,但他仍在安静的家里简直佩戴。
书页翻动, 笔尖落在白纸,拖鞋摩擦地板, 微风抚动树叶……
都是美妙的奏鸣曲。
他用的这张桌子,许馥也曾坐在这儿看过书。
他休息时站在阳台远望, 也是许馥曾看过的风景。
他们共享着相同的物品和空间,感受着同样地点的物换星移。
未来会不会有着交互着的人生?
陈闻也觉得失聪好像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幸好拥有助听器, 他感恩这样伟大而精妙的发明。
他决定从今天就要开始坚持佩戴,包括睡觉的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再也不摘下助听器。
要让自己完全习惯它的存在,然后继续正常的生活下去。
直到夜跑后回家洗了澡,他决定去趟超市。
他谨记着许馥的命令——
周边3公里以内,没问题;
太吵闹的地方,时间这么晚了,超市也不会有多少人,没问题。
没想到,在这样的大城市堪称寥寥无几的人流量,已经足够他崩溃。
广播声、交谈声、小孩子的打闹声、塑料袋的摩擦声——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再放大,像石子不断坠入湖面,漾起一圈圈无限延伸的涟漪。
吵闹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失去方向。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分不太清楚声音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
“让一下,让一下,”超市准备打烊,工作人员驾驶着专用的洗地机,巨大的轰鸣声和他的声音混在一起,然后是剧烈地碰撞——
“哎呀,怎么搞的!”
工作人员着急忙慌地将洗地机停下,跳下来问陈闻也,“没事吧?”
陈闻也脸色发白地扶住了旁边的货架。
那么大的声音,从右后方,还是左后方来,他竟然会为此感到犹豫——
他对自己的犹豫感到愤怒,于是按照自己的判断作出了抉择,根本不愿转头去看一眼确认。
而结果是那洗地机恰好正撞在他身上。
他真的判断错了声音。
作为一个曾经的赛车手——
他判断不出身后的轰响和鸣笛。
那工作人员很是紧张。
……这人不是碰瓷的吧?
通道很宽敞,本来明明根本撞不上,怎么犹犹豫豫地,最后硬往他车上撞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道歉,偷摸地打量陈闻也,很帅,很高,很年轻,穿一身名牌,看着也不像碰瓷的啊……?
再定睛一看,看到了他戴的助听器,恍然大悟,眼神瞬间从小心翼翼变成了怜悯,“啊……你……”
陈闻也从没在别人眼中看到过怜悯。
他看到对方的视线毫不避讳地停留在他耳朵的助听器上,那视线赤/裸,好奇,明明是善意,但却他戾气横起,很想问一句——
好看么?
那奔涌而上的情绪让他觉得自己很陌生。
他脾气虽然差,但从来不会在外面无缘无故地和他人吵架,还是一个充满善意和怜悯的打工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属于弱者的,陌生的、无能的戾气。
“没事。”陈闻也闭了闭眼睛,克制着情绪,勉力吐出两个字,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他忍耐着吵闹,忍耐着痛意,按下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挑选了东西,结了账。
然后在走出超市的一瞬间,迅速地捕捉到了许馥的身影。
听不到好像也有好处,动态视力变得更加敏锐,一眼就可以看到她。
也有可能是在这昏沉的夜晚,她太过于明亮。
她裹着白色呢大衣低头走得匆匆,一看就是挨了冻。
怎么会穿得那么单薄?
陈闻也微微蹙起眉,刚想迎上去,却看到了身后向她奔跑过来的男孩。
紧接着,
陈闻也看到她抚上男孩的眉眼,看到她亲昵地捏了男孩的脸颊。
看到男孩拥抱她,也看到她伸出双手环绕过了他——
最后看到男孩垂下头,几近虔诚地亲吻了她的额头。
唇即将落下的瞬间,那戾气重新席卷了他,他张了张口,差一点就要暴怒地将这一切全部喊停——
紧接着他再次意识到那戾气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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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自于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主动捏了那男孩的脸颊,还拥抱了他。
她没有这样对待过自己。
……她会不会正期待着这一个吻?
而他,应该以什么资格去打断她正期待发生的事情?
心脏麻痹到停跳。
疼痛迅速流向四肢百骸,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为什么?
他不明白。
对方明明看起来年纪比他更小一些。
为什么他可以,而自己不可以?
他们有什么区别么?
陈闻也怔忡地抬起手,抚上耳畔冰冷的助听器。
…
柔软的唇瓣被滚烫泪水濡湿,轻轻贴上了自己的额头。
一触即分。
许馥听到盛郁压抑着声音道,“抱歉……”
她蹙了蹙眉,微微歪了脑袋,重又往那个方向看。
他已经不见了,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