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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派-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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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腹中藏一袋红墨,必要时候划开,佯装小腹被刺穿。”
  虞知画继续道:“小妹胆小,极少见血,她不敢认真去看。阿言要对付邪祟,更没功夫检查。”
  卫霄满怀期许看着她,眼中渐生光亮:“好。”
  “所有人都以为你重伤垂死,这时邪阵启动,你的嫌疑自会排除。”
  虞知画声调轻柔,毫无起伏:“其余的,交给我就好。”
  说这话时,她露出极其微妙的、近乎失神的神情。
  用秦箫的死,换来卫霄的生,她感到拉拽般的痛苦,却挣脱不得。
  自从对卫霄第一次心软,允诺帮他隐瞒邪修的身份,虞知画就已入了无法回头的歧途。
  后来的事态如她所想,镇厄司被画境蒙蔽,认定锦娘是连环大案的真凶,她和卫霄顺利回到卫府。
  “太好了。”
  腹部被他自己捅了一刀,从而应付镇厄司的大夫,卫霄虚弱仰躺在床,黑眸如星:“谢谢你,知画。”
  他喜不自胜,憧憬未来:“听说黑市里有不少厉害的剑谱。等我伤好去买些,你不是喜欢看我练剑吗?”
  沉默很久,虞知画说:“嗯。”
  万事大吉,瞒天过海,一切本应如此。
  当天入夜后,她在本命画里待了很久,眺望山峦江水,与天边一轮遥遥明月。
  没成想,施黛和沈流霜在今日叩开卫府正门。
  到这里,虞知画的记忆戛然而止。
  回忆与现实重叠,画面转向正堂,由内丹凝聚的幻境骤然消散。
  施黛眼前如有烟尘散开,水墨荡漾,一眨眼,回到了凌乱不堪的卫府正堂。
  经过不久前的乱战,堂中桌椅碎裂满地,处处是晕开的墨汁。
  阎清欢身为大夫,没参与对虞知画的围攻。这会儿和在外包围的镇厄司同僚们进了屋子,见他们从本命画出来,长出一口气:
  “没事吧?你们和虞知画突然被吸进画里,把我们吓得够呛。”
  还好有人见多识广,认出那是画中仙的本命画,而非见血封喉的邪器。
  从幻境回归现实,柳如棠脑子有点晕:“虞知画呢?”
  观看回忆时,虞知画没在他们身边,应是出了幻境。
  一名同僚努嘴:“那儿呢。”
  施黛裹紧沈流霜的外衫,顺势望去。
  内丹损毁,虞知画成了强弩之末,强撑最后一口气。
  她低垂着头,长睫遮掩眸色,被两个青年压住肩头。
  这是束手就擒的姿态。
  沈流霜帮施黛挡住门外涌来的风,摘下额上面具,对一个姑娘低声:
  “劳烦去让卫府下人拿三套干净衣物,一男两女,再准备几个手炉。多谢。”
  还是沈姐最细心靠谱。
  柳如棠也往她身后缩了缩,心安理得沾一点儿妹控的光。
  陈澈看她一眼,又挪开视线:“卫霄呢?”
  “在卧房里,已经被抓住了。”
  阎清欢老实回答:“他身上有伤,跑不了。”
  听见卫霄的名字,虞知画终于抬头。
  寻常犯人被抓获,要么痛哭流涕忏悔罪业,要么咬牙切齿破口大骂,她眼底却无悲无喜,看不出情绪起伏。
  施黛觉得,那是一双异常疲惫的眼睛,像燃烧殆尽的火。
  “大人。”虞知画道,“我能见见他吗?”
  证据确凿,她和卫霄无路可逃。
  想起她破碎的内丹,沈流霜对镇厄司同僚说:“横竖都在卫府,让她去看一看吧。”
  *
  随众人推开卫霄房门,施黛嗅见苦涩的药味。
  室内墨香淡淡,香炉白烟缭绕,本是清幽雅静的环境,此刻一派肃杀。
  两名青年立在床边,一人执鸳鸯刀,一人拿着施黛从没见过的铜铃铛,见他们进来,挑眉道:“制住了。卫霄受伤太重,不宜直接带进镇厄司。”
  但凡把他从床上带离,伤口崩裂,卫霄都得流掉大半身的血。
  手握鸳鸯刀的年轻人打个哈欠:“这人坦白了罪行。在他床下的夹缝里,我们找到几本邪术相关的典籍。”
  施黛望向那张雕花木床。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卫霄,比起昨日,他的脸色更差了些。
  自知身份暴露,卫霄干脆束手就擒,双眼无神盯着床顶,直到余光瞥见虞知画,才侧过脑袋。
  出于第六感,施黛觉得,他说不出妥帖的话语。
  果不其然,与未婚妻四目相对,卫霄只是沉了声音:“你说过,他们不会发现的。”
  像责问,又像委屈。
  虞知画没回答,安静注视他。
  房中一时静下,阎清欢挠挠脑袋,很茫然。
  他没进本命画,对虞知画的记忆一无所知,印象里,这对未婚夫妻十分恩爱。
  现在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施黛站在一旁,抱紧怀里的手炉。
  从刚才的幻境里,其实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卫霄对虞知画没什么深情厚谊。
  喜欢大概是喜欢的,面对善解人意、知书达礼的美人,任谁都会心生好感,但这份好感太浅,能被轻易取而代之。
  卫霄在意的,是他自己。
  口口声声说“与知画长相厮守”,在对未来的憧憬里,更多却是他的剑术。
  他之所以修炼邪法,归根结底,是为了前程。
  虞知画透过秦箫的滤镜看他,反复用转世的借口自我安慰,自欺欺人罢了。
  被虞知画沉凝的视线长久凝视,卫霄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惹人心慌的静默里,他冷笑一声:“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
  他杀人的罪行板上钉钉,难逃一死。
  许是出于这个原因,平素伪装出的情绪一并退去,他可以肆无忌惮发泄情绪,破罐子破摔。
  卫霄道:“又觉得我不如秦箫?”
  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见这种话,虞知画一顿。
  “早就想说了。”
  床上的青年冷眼斜来,语带嘲讽:“你为什么老是拿我跟他作比较?卫霄和秦箫,两个名字有半点重合吗?”
  这是施黛第一次在画中仙脸上,窥见无措的情绪。
  理清他话里的意思,虞知画颤声:“什么?”
  “你老和我说前世。”
  卫霄笑了声:“什么游历江南,什么心怀大义,什么夜里吹箫……我根本不想听。四十多年前的事,和我卫霄有什么关系?”
  无人应答。
  卧房里落针可闻。
  “转世再续前缘?别开玩笑了。”
  卫霄说:“我不记得什么前世,不认识秦箫是谁,江南没去过,箫也不会吹——你每次和我在一起,到底是看我,还是透过我看他?”
  短短几句话,字字烙在心口上,灼热生痛。
  一瞬间,虞知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觉得我修邪术,比不上秦箫。”
  卫霄嗤道:“你从来不说,眼睛里,意思明白得很。”
  虞知画:“不是……”
  她想反驳,话到嘴边,狼狈得说不出口。
  她只是不愿让卫霄误入歧途。
  可她无法否认,每每见到卫霄,总情不自禁用他和秦箫作比较。
  “‘阿霄’,‘阿箫’,叫得很勤,哪知道你在叫谁?”
  卫霄语调更冷:“还有卫灵。你唤她‘小妹’,也是为了找回当年的感觉吧?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他因重伤喉音沙哑,噙出讥诮的冷笑,仿佛要趁此机会,把累积多时的不忿一并说出。
  虞知画到底记挂着谁,答案再明显不过。
  哪怕在画境里,阎清欢扮演卫霄,拿到的台词是“别怕”“雕虫小技”和“我保护你”。
  无一例外,全是四十年前身处鬼打墙时,秦箫安慰她所说的话语。
  何其讽刺。
  被镇厄司抓捕,卫霄和虞知画都明白,这是彼此的最后一面。
  与虞知画相处的日子里,他顺理成章对她心生好感,听虞知画声称两人前世有缘,的确有过短暂的惊喜。
  渐渐地,听她倾吐前尘种种,卫霄后知后觉,感到莫名的别扭。
  提及“秦箫”,她的目光太温柔,眼尾不由自主勾出笑,是满心爱慕的神情。
  卫霄想,可他与秦箫根本不同。
  他生于长安,爹娘从商,身上有富家子弟的坏脾气,哪怕拥有同样的魂魄,他就是他,不是别人。
  而虞知画试图通过他,回忆另一个人。
  这个认知让他无比厌恶,又毛骨悚然。
  前世今生,转世续缘,说得好听,实则和找个一模一样的替身有什么区别。
  因为这个念头,卫霄消沉了一柱香的时间。
  一柱香后,他变得心安理得。
  虞知画把他看作秦箫,用以寻求慰藉——
  他对虞知画真心不多,借由她,能更好地修习术法。
  各取所需,刚刚好。
  她方才看他的眼神,怅然、疲倦、痛苦,夹杂显而易见的失望,让他只觉可笑。
  虞知画有什么资格对他失望?因为他玷污了她心里的秦箫?
  “……对不起。”
  心绪如惊涛骇浪,虞知画说不出别的言语,一遍遍低喃:“对不起。”
  残破的内丹不堪重负,她喉间腥甜,咳出一口炽烫的血。
  施黛明白,她快死了。
  濒死之际,虞知画仍旧神色平静,脸上仅有一丝因为卫霄话语滋生的茫然。
  看着她,施黛忽然想,或许从很早之前,虞知画就在求死。
  她在正堂被镇厄司团团包围,怎会不知实力悬殊,拿出本命画,是为了逼他们开打。
  卧房窗牖半敞,白烟萦绕窗前。
  忽而轻烟飘散,被破窗而入的气流卷挟其中。
  虞知画略微侧目,喃喃低语:“起风了。”
  是深冬罕见的南风天。
  “今日有劳诸位大人。”
  她说罢一笑,任由日光勾出白皙的侧脸,停顿须臾,定声道:“我认罪。”
  声音很轻,落下的瞬间,施黛感知到四溢的汹汹灵气。
  ——没留给他们反应的时机,虞知画彻底震碎了自己的内丹。
  宛如浓墨入水,近在咫尺的人形消散溶解,化作袅袅墨烟。
  白裙失去支撑,坠落在地,从袖口的位置,飘出一张泛黄的祈愿笺。
  不远处,卧躺在床的卫霄目色沉沉,面无表情,只眼角轻轻一抽。
  “虞知画的本命画里,是山水和月亮。”
  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柳如棠抬眸,轻叹一声:“本命画啊……”
  她说着,看了看身旁沉默不语的施黛:“还好吗?”
  柳如棠在镇厄司当差已久,见惯生离死别,施黛作为初出茅庐的新人,大概从未经历过这种案子。
  眼睫簌簌一颤,施黛点头:“还好。”
  她有基本的善恶观。
  虞知画陪伴卫霄这么久,追逐的或许早已不是某个人,而是心底未尽的执念,几近偏执。
  画中仙的一生固然可怜可叹,死在她和卫霄手里的平民百姓,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只是忽然想到——”
  思绪莫名,施黛攥了攥指尖,轻声说:“虞知画是没有来世的。”
  柳如棠低低应声,没再开口。
  案件终了,尘埃落定。最后一滴墨渍悄然落下,晕在那张老旧的祈愿笺上头。
  南风悠悠,掠过窗边,不知去往谁人的梦。


第67章 
  在寒冬的江水里长时间浸泡; 不出所料,结案后的第二天,施黛迟迟醒来; 觉得脑子里有无数个小人在打架。
  她两眼放空盯了好一会儿床顶; 才后知后觉; 自己这是发烧。
  冬泳害人。
  哦对; 她出水后还追了虞知画好几座山; 堪比马拉松式的铁人三项。
  得知施黛感染风寒; 一大家子前来探望; 多亏卧房够大; 不至于拥挤。
  “还好不是太烫。”
  把手覆在自家闺女额头,孟轲探了再探:“除了热病;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施黛坐在床上,挺直身板摇头:“没事,我好着呢。你们不用担心。”
  放在她以前,这只是场微不足道的小感冒,吃两顿药再睡上一觉,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
  被这么多人围着,施黛反而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小病不上心,往后恐成大病。”
  施敬承道:“今日天寒,你在房中好好歇息; 其余的事莫要操心。”
  他一边说; 一边抬手伸出食指; 凌空勾绘。
  施黛认出,那是一张符箓的形状。
  施敬承习刀; 对符法和阵法亦有钻研。
  像他这类身处战力巅峰的人物,哪怕不用符纸和朱砂; 也能操纵灵气,虚空驱使符术。
  施黛称之为降维打击。
  几点白芒朦胧显形,顷刻间消散不见。
  施黛迷迷糊糊的脑袋一瞬清明,周身难以忍受的热意也减退许多。
  这是一张清身符。
  “谢谢爹爹娘亲。”
  施黛揉了把微烫的脸颊,展颜一笑:“江公子呢?还好吗?”
  落水后,江白砚和她一起来着。
  江白砚话少,站在床脚旁的位置,照旧一身白,亭匀颀长,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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