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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兄长的责任感,他勉强解围,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舞者尴尬地站在几米远,离场台词还没说完,就撞见客人们的吵闹。
她看着那个皮肤白、五官柔的女孩抽抽噎噎,另一个五官更艳、个人特点鲜明的女生超脱常人的淡定,如同她的哭声是什么美妙的伴奏般。
一时不察,与冷艳女孩对上眼神。
舞者腼腆地挤出一个笑容,笑意还没完全施展,那女孩轻声说:“可以走了。”
冷艳女孩的语气居然很温柔,比前一刻对待同桌客人要柔软和气许多。
舞者如获大赦。
她急匆匆地说完餐厅培训时的一堆客套话,鞠躬道别。
走的时候,包厢里还有低低呜咽声。
她抹了一头汗,心说,这热闹可真是看得她心累,一会得和同事吐槽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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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皮点的份量太多。
黎漴不想让黎潼对他带有偏见,觉得他是穷奢浪费的人。
于是,饭局结束后,他将已经变得冰冷的凉皮带在车上。
黎娅生了他的气,不肯和他坐一车。方业识摊摊手,示意自己只能听从,“娅娅妹妹说让我送回去。”
黎漴目光看向黎潼,试探问:“潼潼和我一车吧?”
方业识这回识趣,没吱声。
他已经载了黎娅,要是再载黎潼,恐怕一路都不得安宁。
黎潼扫了黎娅一眼。
颇有种兴致勃勃,还想折腾人的意思。
方业识非常紧张,他就怕黎潼说要坐他的车——他一向拒绝不了美女,更别说是自己感兴趣的美女……要是真坐他的车,他可能就得另想一招,让黎娅中途下车。
半是惋惜半是庆幸,黎潼答应了黎漴的邀请。
盛夏午后,饭点刚过,公交车站外的棚梁阴影处站着几个等车的乘客。
黎漴的车从地下停车场开上地面,耗费十分钟。
黎潼坐进车里,方业识已经驱车离开。
车内开了空调,黎漴望了眼穿着裙装的她,默不作声地将温度稍微调高些。
做完这些,他才生涩开口。
“潼潼,你今天吃得高兴吗?”
像是一个春游结束后,要求孩子给出春游观后感的家长。
黎潼不吃他这套。
她单刀直入:“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黎漴沉默。
他犹豫一会,“我觉得你和娅娅,相处得似乎不太好。”
说时惴惴不安,很怕她介意般,声音很低很轻,“我不知道有没有看错……”
黎潼能闻见封闭车内凉皮的酸辣味。
带有黄瓜丝、绿豆芽、大蒜等佐料,尝着爽滑,口味劲道。
黎潼不像他那样有所顾忌。
她回:“你没看错。”
黎漴震惊地看向她,手上的方向盘有点抓不稳,显然没想到她居然承认了。
黎潼冷淡回以注目。
她挑起一个讥笑,“怎么?你觉得我们能相安无事、和平相处?”
“最好是姐妹相互扶持,走过这一生?”
这些原话,黎潼并不陌生。她说出口时,惊觉上辈子自己耿耿于怀的,恰是黎振伟、楚朱秀对外表示时,意味深长,抱有期盼的这番话。
上流人摆出的态度那般鲜明——我对你的指望是“姐妹友好相处”。
渴望融入家庭的黎潼按着父母的说法去做,她试过,然后失败了。
一家四口人其乐融融时,她站在圈外,像是可怜可悲到极点的傻子。
黎振伟和楚朱秀其实并不需要一个从小不在他们身边教养长大,没有感情基础的女儿,他们原本的生活完美幸福,和睦温暖——事业有成的黎振伟,美丽大方的楚朱秀,风华正茂的黎漴,以及温柔可爱的黎娅。
他们已经是江市上流圈子里人人羡慕的“黎家人”。
再多一个“真假千金”的豪门轶闻,对他们的生活没有好处。
黎潼望着车窗外,午后绿榕为行人留下大团荫蔽,她心不在焉地想:命运实在操蛋,她重生的节点倘若在还没被认回黎家前,那她还有另一种选择——不必淌黎家这趟浑水。
奈何,重来一世,她苏醒时,人在黎家,亲子鉴定、换姓流程早已结束。
人性如此。
黎潼住了十九年的破烂小区,要是哪个街坊邻居家里出了点事,这八卦热闹指定被人议论纷纷,长达多年。
长袖善舞的楚朱秀绝对不愿意她这个有着黎家亲缘的“真女儿”流落在外,那会让黎家变为江市上流圈子里的笑柄。她经营了多年的完美家庭、美好生活,怎么能因为她这样一个小角色打乱?
黎漴干涩道:“潼潼,我知道你有委屈……”
黎潼诧异地看他一眼。
“谁说我有委屈,”她诚恳道:“如果表现得有,那是我的错,我反思。”
黎漴噎住。
他想要做她的思想工作,没料到,她完全不需要。
黎漴再度迎来初遇黎潼那天,被噎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而已。”
她极难得地笑了起来。
车内凉气开的温度正好,黎潼雪白清冷的面部线条染着几分戏谑,她拉长音调,缓缓说:“这给我带来了许多乐趣。”
将黎家人当作闲暇无聊时调解心情的玩物。
充分缓解她踏入这滩浑水的不悦。
如同黎潼记忆里,养在缸中的小仓鼠,闲来无事时用手指拨弄,小鼠会唧唧吱吱地叫起来。
那是黎潼童年里难得的趣味活动。
她眼睛太过明亮,有一瞬,黎漴为之心惊胆战,他疑心是错觉,定神柔声询问:“潼潼,你在想什么?”
黎潼望着他英俊好看的侧脸。
车流拥挤,前方正好是红灯,留给他们足够的交谈时间。
她翘着嘴角,状似玩笑,实则认真。
“想到小时候养的一只小鼠,非常可爱。”
黎漴被她怀念童年记忆的语气哄骗,听得入神,“然后呢?”
“然后,它被我爸摔死了。”
黎潼的眼瞳漆黑幽邃,她笑吟吟着,愉悦地看到黎漴脖颈激起的一阵鸡皮疙瘩。
第8章
养尊处优、天生矜贵的黎漴被这句话中的信息量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目瞪口呆看向黎潼。
与他有着至亲血缘关系的黎潼,三分肖似的长相,气质截然不同。
两人有着一样的狭长眼型。
黎漴的眼珠是浅琥珀色,柔和了这个眼型带来冷冽感。
黎潼则不然。
她的瞳孔黝黑,与之对视,心脏会禁不住一跳,旋后,难忍战栗。
她收回视线,没让黎漴反复于这一刻的惊慌,留以反应的时间。
黎漴缓了一会,大脑才有思考的空间。
他的胸口燃烧起怒火,握着方向盘的手背、手臂青筋毕现。
“潼潼,那不是你爸爸。”
黎潼好笑道:“不是我爸爸?”
她记仇得很,脑子里还有上辈子他在十九岁生日宴后,和黎振伟、楚朱秀提起林建刚时用的指代——“潼潼她爸”。
她懒洋洋地背靠着车椅,“我喊了林建刚十四年‘爸爸’,你忽然说他不是我爸爸,真有意思。”
林建刚死于她十四岁那年,死因是酗酒,半夜被呕吐物呛死,没人发现。
黎漴很认真。
红灯转为绿灯,他看向前方,坚决道:“当然不是,他根本不配做你的父亲。”
“你喊了他十四年‘爸爸’,未来你还有许多年喊我们的爸爸。”
“远超十四年。”
黎漴这句话说得很有信心,他抒情完毕,有点不好意思,没再看黎潼。
路过江市内环商场,他想到什么,问黎潼:“潼潼,你手机是什么牌子的?”
黎潼猜出他下一步的计划。
实在是黎漴这种公子哥的心思太过好懂。
她冷眼瞧着他的侧脸,慢悠悠说出牌子。
街边手机店买的二手淘汰设备,平民专用机,配置安卓系统,只支持微信旧版APP,一旦多下载几个软件,手机烫得能煎鸡蛋。
黎漴没听过这个牌子。
他瞥了眼她的手机,并不气馁,驱车转向商场,温声说:“我想给你换个手机。”
黎潼当然不拒绝。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跟着黎漴到商场,进了手机品牌店,在导购的推销下,拿了一台顶配。
导购帮着转移手机资料时,黎漴问她要不要买个平板:“打打游戏、看看视频?”他想到前天见她,愤怒质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时说的话,语气渐渐心虚。
黎潼没太搭理他。
黎漴顿了顿,鼓起勇气继续道,“平板大一点,看东西不累,对眼睛好。”
“你付钱,我何必拒绝。”黎潼看他脸上情绪变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掌握了他心情引擎的怪人,冷眼旁观,乐趣横生,看够后,才款款道。
黎漴终于笑了,“麻烦帮我选一台平板电脑,给我妹妹的。”
导购听着这番对话,立刻停下手上的活,上前协助挑选,并真诚夸奖:“你们兄妹俩感情真好!”
“长得也好像啊,帅哥美女!”
漂亮话听得黎漴实在高兴,他忍不住又买了两台新款电子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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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家别墅位于江市内环,周围景色别致,占地近七百平方,楼高五层。
每年在维护别墅上的支出都有百万。
黎漴驱车回家时,黎娅还没回,他和华姨打过招呼,换了鞋,看到坐在一楼客厅沙发上的楚朱秀。
“妈,”黎漴心情不错,朝她笑着,“你今天这么早回?”
往常这个时间,楚朱秀正在与贵妇人们社交。
楚朱秀有点疲惫,她手上攥着手机,望着黎漴的眼神里含着探究:“你们今天怎么样?”
黎漴下午没去上班,好在是自家公司,也不缺老板儿子这一根桩。
他组织语言,说完饭局上发生的事。
听到黎娅被黎潼敲了一筷子时,楚朱秀轻蹙眉头。
“华姨,拜托你准备一下药膏,娅娅回来给她敷上。”
她叮嘱一旁的华姨。
黎漴皱眉,他说:“我瞧着娅娅手上没留痕。”
“也是娅娅先动手去碰的。”
楚朱秀颔首,她没有反驳,“我知道你的意思。”
“这件事是娅娅做错。等她回来我会和她谈谈,”她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潼潼的性格我们暂时还没有琢磨透,一些过分亲近的行为对她来说可能是冒犯。”
黎漴只能继续说带她去商场买手机的事。
说到导购夸他们俩兄妹长得像时,黎漴难免开心。
楚朱秀保持缄默。
她突兀地发问华姨:“少华,潼潼当时刚回家,安排的那个房间里,我放了一张卡,她没有带走吗?”
华姨愣怔,她手摩擦着围裙,不知所措道:“这个我不太了解,当时您没有提到银…行卡的事……”
楚朱秀头一次对着华姨发了脾气。
她冷下脸来:“我记得那张卡就在床头柜,你每天打扫卫生一定不会疏漏——这还是你之前告诉我的,黎漴、黎娅的床头柜每天有什么变化,你不是都详细告知过我吗?”
黎漴错愕,他犹疑不决问:“妈,你还给了卡?”
华姨脸上青白交错。
她鞠躬道歉:“可能是我疏漏了,太太,我一会去找找。”
黎漴喃喃:“难怪,我说她为什么那么寒酸。离开家这么多天,连个空调回收100块都要讨价还价。”
楚朱秀险些被气笑,她问黎漴:“你觉得我没给钱?”
“我们家会缺钱吗?我会苛刻到不给孩子零花钱生活吗?”
黎漴讷讷。
他清嗓,“我以为你是忘了,又或者……觉得不能让她太早接触家里的财富。”
刚认回黎潼,黎振伟、楚朱秀和黎漴聊过。
虽说黎漴并没有和她见上面,但他大致也从爸妈口中得知了这个与他同父同母的至亲妹妹。
【十九岁;毫不犹豫地改了姓氏,没有留恋】
彼时,黎家只有华姨在,黎家有公事出差国外,黎振伟、楚朱秀只能简单交代一句,赶往机场。
黎漴同样出差在外。黎娅参与舞蹈赛事。
事后想来,无一熟人的家庭环境,迫使黎潼离开黎家,似乎再正常不过。
楚朱秀曾自认是知人善察。
她闭眼,疲倦几乎要涌出胸腔,堆积在肩头,压得沉重。
她点开银行APP,给黎潼留下的那张卡,消费明细清晰入目。
从他们出差起,这张卡就陆陆续续有着消费,消费名称多与商超有关。
这也是为什么,前天与丈夫儿子去往黎潼住所时,楚朱秀一直冷静,并不为女儿居住的窘迫而过分焦心。
她以为这张卡是黎潼在消费。
她觉得女儿有自己的小脾气并没有什么坏处——黎娅被她养得娇柔无害,楚朱秀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性格的年轻女孩。
她真的喜欢。
然而,真相残酷,楚朱秀从黎漴今日的行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