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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晓面上浮现颓靡之色,僵直站立,最隐秘的怆痛被突然拨开,几乎要冲垮她的勇气。
看着顾平生果决坚毅的脸,莫晓眼眶泛起点红,缓了缓情绪,平静道:“顾叔叔,叫您一声顾叔叔是因为您是他的父亲,我尊敬您。”
“如果您对他还有一丝关爱的话,那么请您,尝试着去了解他,不要总是将自己的意愿强行压在他身上,他的行为与您的期许相左就冷言冷语,这是一个合格父亲的表现吗?”
“他吃饭前习惯先喝一口汤;早晨醒来会静静躺一分钟再起床,一定要喝一杯温开水;在想事情的时候不管抽不抽都会点一支烟,心烦时会一支接一支地抽;他口味清淡,但有糖醋排骨和鱼香肉丝时他会多吃半碗。。。”莫晓目光不遮不避,直直看着顾平生,“他的这些小习惯,作为父亲,您又了解多少?”
“您只会用自己的偏见去衡量他,却不知道他在做多了不起的事。电影不仅是娱乐,也是文化和正能量的传播,你不知道他每年拍摄的公益广告可以影响多少人。这些,都是他和顾爷爷致力在做的事情。”
“顾叔叔,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金钱和物资去衡量的。”
莫晓无法唤醒一个顽固偏执的父亲,但这些话,他希望能够替顾言忱说出来,在父亲,他至亲的血脉面前,他受到了多少的委屈和不公。
莫晓看着顾平生离开的方向,直到空落落一条走廊,不知哪来的风,吹起了她的裙摆。
陈最拍了下她的肩膀,“先进去吧。”
莫晓收回目光,收敛起情绪,才走回病房。
另一边,顾平生坐到车上,一路无言,仔细看去,向来自信沉肃的面容竟有些灰败。
助理在副驾驶座,目光透过后视镜偷瞄了他好几眼,几次欲言又止,到了岔路口,他问:“顾总,是去公司还是回家?”
公司,是他的战场,有无数员工敬畏他,依仗他,他是掌定乾坤的将军。
家,偌大的房子,奢华昂贵,却从来没有家人,需要容身的地方只有冰冷一张床,他不过是个孤寡老人。
顾平生没说话,助理按照他的习惯让司机把车往公司开。
老助理很了解他,察言观色,试探着轻声开口:“顾总,对昌盛集团的狙击是否还要继续?”
这是一场谋划已久的商战,在凌莫栩赴美之际给昌盛集团最沉痛的打击,最大程度削弱昌盛的实力,夺取市场。
商场无情,人却有情,助理相信今天早上一番,顾平生是有所动容的。
顾平生眉目不动,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静默良久,半响,他说:“你把他这几年拍的影片收集一下,我有空看看。”
助理得到一丝安慰,又道:“我看凌小姐是个好姑娘,不知道您早上听到没有,她对言忱说:你和爸爸好好说话。”
是爸爸,不是父亲。
助理感慨很深,“您想想,言忱多少年没叫您爸爸了。”
再大力强硬的积压,再粘合的胶水都不见得能够修补裂痕,有时候修补裂痕的不过是一句话,轻柔得像水一样,浸入每一个缺口。
顾平生眸色微缓,想到了儿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知道你向来雷厉手段,但要是还念及半分父子情谊,请不要伤害她和她的家人。”
商场像是舞台,有人登场必然有人谢幕,以他的手腕,进入一个行业必然是要独占鳌头,所以顾言忱说这话的时候他只是在心里冷嗤,心软小儿难成大器。
可现在,他凌厉的眉角软了下来,好似千帆过尽后终于幡然醒悟,要是他迈出这一步,他恐怕要失去唯一的儿子了。
汽车已经快驶到公司,他问助理:“现在进行到什么程度?”
助理心里有了底,“按计划进行的话,现在的事态应该还在可控范围。”
第四十八章
但有句话叫事与愿违; 或许是你犯错太多,终于悔悟时上苍又未必会给你这个机会了。
顾平生回到公司才知道,由于他没有参加今早的高层会议,所有的计划已经选在最好的时间提前执行。
顾平生对有能力的高管十分放权,大家也都是熟悉他的风格; 有着独当一面的能力; 根据事先的周密计划,从公司利益最大化出发; 提前半天展开对昌盛集团的攻击。
没有人想过; 他会突然改变主意。
凌怀年在这次市场争夺战中; 几乎是被打得措手不及。
商场促销大卖的瓜果蔬菜突然出现安全问题; 消费者大范围食物中毒; 上吐下泻; 纷纷送至医院。
食品安全问题这几年抓得紧,昌盛最先受到的是舆论的冲击,商场销售含毒害物质食品的消息迅速在网上蔓延; 恶评不断,网友们纷纷发起抵制昌盛商场的口号。
然后“不知从哪泄露的”一份质检报告被发到网上,有凭有据地指出了昌盛销售的果蔬都是加了化学物质来保持新鲜的; 这一次由于添加的剂量过大才导致了食物中毒。
这一言论直捣人心,消费者们怒不可遏; 揭竿而起闹事,拉横幅围堵了几家连锁商场的出入口。
市场风云变幻之际,凌怀年正和老友在远郊青山绿水的景致中垂钓。
突然间; 手机铃声乍起,他皱了下眉,接起电话。
那头很急,叫了声凌总,就噼里啪啦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最后一句,“凌总,现在质检和工商部门的人员已经在公司了,您务必抓紧回来。”
凌怀年面色沉如雕塑,扔下鱼竿,拿起车钥匙飞驰回市区,他将车开成了火箭,掠过的景色从花红柳绿变为繁荣景象。
一切就像宿命注定般,命运的力量驱使着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毫无预兆、不可逆转。
一个急转的路口,载重的大卡车迎面驶来,凌怀年脸色煞白,猛打方向盘。
若是从上空俯看,就可以看见一辆黑色小汽车失了重心般的在原地快速转了半圈,然后猛烈地往扶栏撞去,摔下斜坡。
。
市医院里,顾平生走后,病房依旧诡异安静,护士给顾言忱换了药,绑好绷带离开。
他看了眼坐在身旁的莫晓,眼神放空,盯着墙角的一块砖愣神。抬手捏了下她的脸,莫晓兀地轻颤,傻愣愣回头看他。
“在想什么?”顾言忱浅笑。
莫晓眼睫低垂,遮住情绪,轻轻在他肩头靠了一下,“有点饿了,我去买午饭,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不然让一南去买?”顾言忱觉得她情绪不对,隐隐担心。
莫晓扯出个笑,“一南刚才去扔垃圾的时候就走啦,病房太闷了,我想出去透透气。”
“好。”顾言忱还是忍不住交待,“快点回来。”
中午十二点,烈日逼得人睁不开眼,莫晓神思恍惚,不知走到了医院什么地方。
前方的道路驶来一辆救护车,急促的鸣笛声听得人心头发紧,捣鼓着不安的心脏。
莫晓退到急诊大楼门前的一处阴影下让路。
救护车停下,许多病人家属凑上前去看热闹,莫晓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无意凑热闹,可眼神却不自觉地往那边瞟。
不经意地一瞥,看见担架上躺着一个血人,那件被血染红的浅褐色polo衫十分眼熟。
她顿感手足发凉,血脉从四肢百骸直往脑门冲,以至于头脑一片空白,双腿像是不协调的提线木偶,思绪未及,人已经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
她像个疯子一样拨开人群,不顾医务人员的阻挡冲到担架旁,待看清担架上满身满脸都是血的人时,感觉心脏像是被挖了一个洞,呼呼灌着冷风。
她抓住凌怀年冰凉的手,看着他紧闭的眼跟着担架车一路跑,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第二次坐在急诊室前,看着亮着的那盏红灯,素色裙摆上沾着凌怀年的血,突如其来的悲怆几乎将她击垮,父亲满身是血的画面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不知怎么的,慢慢变成了母亲。
视线不断收窄、收窄,最后变成了一片黑暗。
漆黑的夜,偌大的房子阙静无声,仔细去听,却有隐约的水滴声传来。
滴答、滴答、滴答。。。。。。
穿着粉红色睡裙的小女孩,从床上滑下来,光着脚往隔壁房间走去。
她一路走一路打开电灯,滴答、滴答、滴答的水声越来越清晰。
走到妈妈的房间门口,她有些犹豫,妈妈不喜欢别人进她的房间,可是她连晚饭都没出来吃,不知道是不是又躲在房间里哭。
空旷的走廊,幽幽的风在吹,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外徘徊良久。
滴答的水声不徐不缓,像滴答的秒针一样有规律,一声一声催促着她去一探究竟。
虽担心,又害怕,但终究是关心占了上风。
她敲了敲门,没有反应。
又叫了声妈妈,稚嫩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她握着门把,“喀噔”一声打开门,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人气,也没有一点声音,除了不断传来的滴答声。
小女孩“啪”地一声打开电灯,通室明亮,妈妈不在房间。
透过磨砂玻璃,浴室里是黑的,可是声音却不断从里面传出来,催促着小女孩去开门。
“妈妈,你在里面吗?”小女孩轻轻打开浴室的门。
浴室内模糊的轮廓现了出来,小女孩很害怕,可又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踮起脚尖抖着手去开灯。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浴室亮了起来。
小女孩瞬间瞪大了眼,瞳孔骤缩,失声尖叫,尖锐的声音刺破黑夜,受惊过度的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木偶般失了反应。
浴缸里躺着一个没有半点血色的女人,紧闭着眼,僵直的脖子正对着门的方向,一浴缸的水被血染红,血水从浴缸边缘溢出,一滴一滴往下落,整个浴室的地面,同样血红一片。
满目的红,满目的血,女人在血水中苍白的一张脸显得格外诡异。
血水还在滴,从浴缸的边缘往下。。。
滴答、滴答、滴答。。。
“莫晓,莫晓。。。”顾言忱轻拍她的脸。
哪里有不依不饶的声音传来,强硬将她从噩梦中抽离,小女孩面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消失不见。缓缓睁开眼,就见顾言忱满脸担忧,看着她。
昏迷前的记忆,迟缓却不由分说地回到大脑,莫晓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断了弦一般滑下床就往外跑。
顾言忱连忙拽住她,不顾后背的疼痛紧紧抱住她。
莫晓没有哭出声,眼眶被泪水溢满,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才开口,“你放开,让我去看看他。”
“你刚才晕倒了,手术还在继续,医生在尽力抢救,不会有事的。”
顾言忱柔声安慰她,其实手术已经进行了五个小时,期间下了一次病危通知。
凌莫栩在昌盛出事时就赶了回来,再过两个小时会到医院。
昌盛集团股票大跌,在风雨中飘摇,大厦将倾。
莫晓俯在他胸前抽噎了一会儿,还是说:“我要去外边等他。”
顾言忱陪着她去手术室门前等,红灯一直亮着。
凌莫栩赶到医院的时候就见莫晓半虚脱地枕在顾言忱腿上,纤弱的身子不时抽搐一下,那是大哭过度的痉挛。
顾言忱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轻抚,看到凌莫栩,低声说:“哥哥来了。”
莫晓又颤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看到凌莫栩,鼻腔里有一股酸意倒流,声音干涩低哑,“哥哥。”
妹妹一双眼像是在水里泡了半天一样红肿,面如死灰,爸爸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他一身风尘赶来,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内心悲恸,却要坚强,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越是混乱,他越要冷静。
搂着莫晓单薄的肩膀,说:“别怕,哥哥在。”
莫晓轻轻点头,大悲过后冷静下来,知道有太多事情等着凌莫栩去处理,她退到墙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手术后,凌怀年被送进重症病房观测病情,医生说由于急性脑损伤,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极大。
安顿好医院的一切,凌莫栩眼神复杂地看了顾言忱一眼,“我要回公司一趟,麻烦你照顾好她。”
车祸虽是意外,但却是顾平生间接造成的,对顾家人没有一点怨言是不可能的。
“会的。”顾言忱侧目看了眼缩在沙发上的人,他们未来的路恐怕要变得更加艰难。
凌莫栩离开,顾言忱走过去蹲到莫晓面前,摸着她的脸,“去床上睡一会儿。”
莫晓往沙发里又缩了一些,摇了下头,说:“没事。”看了他一眼,又道:“你还有伤,去休息,不用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