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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家上下所有人,没有任何一个能盖得过他不言不语的凛然气势。
桑瑜撑伞下车,朝蓝钦伸出手,蓝钦加快脚步,赶到她面前一把握住,拥着她返回车里。
后面两个不远不近跟来的中年男女试探开口,叫得别扭生疏,“钦钦。”
桑瑜循声转头,意料之外,也意料之中地见到了两张不算陌生的脸。
跟钦钦有些相似的脸,怎么可能陌生。
钦钦少时凄苦不曾垂怜。
钦钦受伤生不如死不曾关切。
钦钦手术不曾有过半句询问。
恋爱,结婚,怀孕,都没出现过的这一双父母,终于在蓝家前代掌权人的葬礼上露了真容。
雨声哗哗,沉重拍打伞面。
蓝钦沉默地跟桑瑜对视,他指腹摩挲着她发凉的手,团在掌心里暖着。
“钦钦你还好吗你能说话了,身体也没事了吧这位”对桑瑜的几个称呼徘徊在两夫妻嘴边,最后都没能叫出口,尴尴尬尬地压低声音,含糊说,“怀孕辛苦了。”
桑瑜迎着蓝钦压低的睫毛,心口钝痛难忍。
“辛苦什么,”她轻轻脆脆说,“为这么好的蓝钦怀孕,我幸福都来不及。”
到家时,天色阴沉如夜,落地窗被雨帘覆盖。
桑瑜按开客厅最亮的灯,缠着蓝钦东拉西扯,在沙发上窝进他臂弯间,抱着他不让他孤单。
但仍然觉得太静了,静到她害怕钦钦难过。
桑瑜顺手打开电视,想让客厅里更热闹点,开机的频道正巧在播热门的宫斗剧,妃子互相算计,短短十几分钟里就有人因为胎儿过大难产而死,满床血红,哭声惨恸,触目惊心。
蓝钦盯着屏幕,本来还温软的眼眸里凝满坚冰。
桑瑜没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蓝钦已经狠狠关了电视,把遥控器丢到一边,弯腰把她抱起直上二楼。
“钦钦,我们”
“今天起床太早了,你要补觉,”蓝钦几个字说得艰涩暗哑,“乖,我陪你。”
直到被子罩得严严实实,从头到脚被他紧密箍着,桑瑜埋在他胸口,随着他砰砰剧震的心跳一起颠簸,才恍然明白钦钦是受了电视剧里画面的刺激。
她后悔开电视,又想着钦钦今天的心思太敏感,是她疏忽了。
乱七八糟的念头充斥在脑袋里,她倒也迷糊睡了过去。
桑瑜发觉自己在黑暗里不断下沉,分不清是梦是醒,头昏脑涨地跌到了一片地板上,摔得浑身发酸,又轻飘飘浮了起来。
她揉着眼睛努力看清,身子底下的地板斑斑驳驳,破旧得过份。
却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
桑瑜茫然打量四周,看到黯淡窗帘,发黄的墙纸,以及冷风涌过,露台上生锈的栏杆。
她神经猛地一凛,手脚都跟着紧紧蜷缩。
是蓝家老宅的小楼
不是她改造过的,是从前只存在于录像中的,那栋承载了钦钦十几年生活的小楼。
桑瑜惊惧地爬起,想扶着墙面,手挥上去,竟从墙中无力地穿过。
她透明得像雾气一样,漂浮在这原本不属于她的时空里。
桑瑜急得跺脚,脚也化在地板上。
她试着大喊,空空张嘴,一点声音都没有。
肯定是梦吧
可这什么破梦她只能干巴巴看着,连最简单的行为也实现不了
桑瑜生气时,忽然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她顿时屏息,某种呼之欲出的猜测直击心脏,一双眼睛眨都不敢眨,愣愣凝视唯一通向这里的转角。
下一秒,她见到了少年时的蓝钦。
他是录像里的模样,瘦削身形上套着一件空荡荡的大毛衣,五官精致苍白,柔软的黑发似乎刚剪过不久,参差不齐。
桑瑜傻住,怔怔凝望他,眼前不受控制地被眼泪模糊。
“钦钦,钦钦”
她徒然喊他,在他身侧来回飘,想把他看得更仔细。
蓝钦跑进露台,躲在窗边的墙后,抿着唇往楼下望,桑瑜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小楼院外,漆黑夜幕里,由远而近的一群少年男女。
熟悉的蓝家脸孔,却绝不是成年后的殷勤谨慎,满脸刁钻,夹着十来岁孩子专有的戾气。
“躲什么躲出来”
意识到要发生什么,桑瑜双手在抖,本能地去护着蓝钦,然而触不到实体,无能为力地从他身上穿过。
她又冲到栏杆边扯着嗓子大吼,“滚都给我滚”
喊到剧痛,发不出声音。
桑瑜听到蓝钦走开,惊慌地跟过去,见他快速埋进一间昏暗的屋子里,蹲跪在地上,在脸上胡乱涂抹画画的油彩。
那么一张精雕细刻的脸,涂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对着镜子,尝试露出凶狠的表情,配着油彩还真有几分吓人,楼下大门被咚咚撞响,嬉笑咒骂愈发高昂,许久不肯罢休,他握拳大步冲下去,学着鬼叫一把将门拉开,疯子一样挥着自制的武器打在那些人身上。
桑瑜帮他打,帮他骂,想去抱着他保护。
可一件也做不到,她急匆匆地漂浮在混乱的人影里,哭到看不清蓝钦灼灼的眼睛。
很晚了才平息。
他们闹够了,嘲笑够了,一群人得到了扭曲的满足。
蓝家二叔来过,扯开蓝钦,训斥他不伦不类。
后来奶奶也来过,摸了下他的头,叹息着给他一个小纸盒。
蓝钦脸上的油彩乱糟糟晕开,他手臂上有些伤,蜷在客厅沙发的小角落里,埋着头一动不动。
桑瑜脱力地伏在他的腿边,全身都痛,痛到没法呼吸。
蓝钦抬了抬头,把奶奶带来的小纸盒拉近一点,小心翼翼拆开盖子,里面是块简单的小蛋糕,雪白奶油上,嵌着一颗草莓。
桑瑜咬住牙关。
他用手指抹了少许奶油放在唇上,舔了一下,轻声说:“祝我生日快乐。”
桑瑜呆了一瞬,继而哭到崩溃。
她不知道眼泪有没有实体,可疼那么清晰。
深夜,蓝钦缩在小床上,昏昏沉沉高烧,裹在被子里意识迷离地发抖,他喉咙里滚着低微的气音,断断续续嗫嚅着冷。
桑瑜的手一次次从他身体里穿透,仍在固执地反复尝试。
她做出搂他的动作,从背后拼命拥着,“我在呢,钦钦不怕,有我,明天就好了,都会好的。”
桑瑜的泪糊住视线,再睁开眼,她飘在白惨惨的病房里,长大些的蓝钦瘦到不成人形,正在昏睡,喉咙和手腕上缠着厚厚纱布,数不清的仪器在滴滴作响。
奶奶进来,强行把他叫醒,灌不下水和食物,洒得满床都是。
他木偶一样没有反应,眼睛半睁着,全是雾沉沉的死气,任由奶奶厉声,给他插上针头,让冰凉药水流入身体。
桑瑜朝他扑过去,将将触到时,又被抽走,跳到了她县城的家门口。
出院的蓝钦戴着墨镜口罩,趁着夜色从车里下来,步履艰难地一步步慢慢走,怀里搂着小猫玩偶和牛皮纸袋,郑重放在台阶上,鼓起勇气按了门铃,然后跌跌撞撞跑回车上。
桑瑜想拉住他,不让他走,他就应该站在这里,让她早早地跟他相遇。
手再次扑空。
她又飘到大学校园,看蓝钦全副武装地偷偷躲在大树后等她经过。
还去了临江高层。
客厅,他靠在落地窗边,不厌其烦地反复吃下她卖的食物,铭记其中最细微的味道特征。
工作间,他窝在写字台下面,手里攥着最后一封跟她斩断联系的信件,把手背咬出斑斑血迹。
她最后目睹的情景。
是成年的蓝钦独自徘徊在黑暗里到处找她,嘶暗地一遍遍叫她的名字,声音扯得支离破碎,“小鱼,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桑瑜痛哭出声。
她死死搂住他不放,用尽力气大喊,“不离开你,我不离开你”
她喊到撕心裂肺,有双手臂紧紧环着她,滚烫的吻落在唇边,有水迹流淌,沾湿鬓发。
桑瑜抽噎着挑开肿痛的眼。
眼前是家里的卧室,柔软的床,蓝钦的怀抱,他炙热的体温。
不是梦了
她能能说话,能动作,能拥抱他了。
桑瑜目不转睛盯着蓝钦近在咫尺的脸,溺在他浓郁欲滴的眼瞳里,梦里一幕幕场景利刃般捅着心,血肉模糊的疼,也不及此时此刻,撞上他惊惶无措的目光。
“钦钦,钦钦”
她不停叫他。
蓝钦满头汗地轻拍她的背,吮掉她的泪,“难受吗哪里疼我们去医院好不好,别怕,宝贝别怕。”
桑瑜摇着头咬他胸口。
“是你别怕”
“不好的全都过去了,奶奶走得安稳,蓝家其他人哪个也不用在意,”她一字一字说,“我不会离开你,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连我也不行,孩子也不行。”
“我家钦钦,以后每一天都要纯粹地被爱。”
下一次的孕检里,医生的反应更夸张,严肃表示她还要再去买一沓彩票。
桑瑜怀的不单是双胞胎,还是可遇不可求的一对龙凤胎。
蓝钦关于儿子和女儿应该怎么对待的问题不用再纠结了,他这个新手爸爸,一上来就是史诗级挑战,必须得儿女一起面对。
孕四个月起,桑瑜的身体状况恢复了许多,指标回归稳定,各种不良反应相继消失,她心情大好,食欲也重回巅峰,偏偏孩子吸收得快,吃多少也不胖,但为了控制血糖和胎儿体重,以免对孕妇健康造成负担,她每天被蓝钦严格限制饮食用量。
“再吃一个樱桃”
蓝钦收盘子,点点她鼻尖,“不给了。”
“蓝小钦你要造反啦”
蓝钦捡起一个饱满红润的樱桃,不等桑瑜开心去接,就手一转放入了自己口中,接着他俯下身,给她樱桃味的吻。
“桑小鱼听不听话”
桑瑜捂着肚子满脸通红,仰起脸舔他唇,原则尽失地美滋滋点头,“听话。”
她就是这么没底线的。
桑瑜的预产期在冬天,双胞胎一般会提前,为了安全,多数选择剖腹产。
蓝钦听见“剖腹”俩字就心惊肉跳,早早陪她住进病房,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得了空就去抚摸老婆的孕肚,念咒一样催眠里面的宝宝,“都乖啊,不准折腾妈妈。”
他难受地亲吻她的小腹。
不敢去想刀子落在上面的画面。
桑瑜以为生孩子至少得疼上个四五个小时才算,没想到她被爱滋润,光环加持实在太大,从宫缩开始,到推进产房把两个小家伙拎出来,缝合伤口,齐齐整整躺床上出来,一共才花了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她过得不算困难,好像坚持一下就顺利闯关了。
但蓝钦却如同去了条命一般,重新攥住她的手时,他唇颤了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伏在她的床边,双眼通红地小心亲吻。
孟西西叉着腰站病房门口,“桑小鱼,你老公到现在还没看过孩子,能不能让他看一眼啊我说”
桑瑜虚弱地笑,“看看啊。”
蓝钦执拗摇头,守在床边护着她,眼睛一瞬不错地定在她脸上。
直到桑瑜有精力逗孩子了,两个包裹妥当的小家伙才被徐静娴和何嫂一人一个抱来。
“蓝色小被子的是哥哥。”
“粉色小被子的是妹妹。”
“哥哥睫毛长”
“妹妹鼻子翘”
桑瑜发愁地来回瞅了瞅,一言难尽看向神仙颜值的老公,“钦钦,两个怎么都这么丑而且全是黑眼睛就没个异瞳吗”
蓝钦在她产后,第一次笑了出来。
桑瑜眨眼睛,“知道笑啦。”
蓝钦碰了碰孩子的额头,俯身亲她,哑声说:“异瞳有我一个就够了,孩子很快就会好看的,我们小鱼生的宝宝,全世界最好看。”
桑瑜对两个小家伙究竟会是天使还是恶魔非常忐忑。
到半岁时,她终于泪眼汪汪确定,天使
俩孩子对她跟钦钦,那绝对是善解人心,体贴乖巧的漂亮小天使,可是哥哥和妹妹之间的话就相爱相杀了。
别的遗传没遗传不知道,爸爸的争宠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让爸爸本身倍感欣慰的是,俩孩子特别懂事,不争他的宠,专争彼此的宠。
等到了八九个月,哥哥终于稍微成熟了那么一丢丢,虽然有事没事总一巴掌朝妹妹糊上去,好歹也愿意让着她了,而且不约而同开始努力学语,小嘴里成天咿咿呀呀想喊妈妈爸爸。
桑瑜也不管是不是在对小牛弹琴,偷偷蹲在婴儿床边教育他俩,“妈妈可以叫,爸爸还不行哦,咱们一起给爸爸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