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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帝的眉眼威严; 淡声道:“你连捏笔都是练了半个月才学会的; 如何作得出这种意境深远的好画?”
容妃悻悻地撇了撇嘴,又让人另取了一幅卷轴呈上来; 老老实实地坦白道:“那一幅是臣妾临摹的; 这一幅才是真迹,皇上您快看看; 臣妾摹得像么?是不是有进步了?”
“你还敢邀功?”景明帝看了看; 轻斥道:“投机取巧; 朕让你练习作画,你就挑这种着墨少的画来糊弄朕,只习其形,不得其神,摹来何用?”
虽然是斥责之语; 但是他的面上却没有多少怒意; 倒像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然后目光又落在那画上了。
两幅寒雀窥梅图放在一处,懂行的人立即就能看出些许差别来,容妃临摹的那一幅明显更差; 雀鸟呆板; 梅花颜色不够艳丽夺目; 到底少了些灵气,如同稚童所画,而那一幅真迹,看起来就生动许多,那雀鸟仿佛要振翅从画中飞出来似的。
景明帝端详了许久,才颔首道:“这幅画确实很好,诗也相得益彰,是何人所作?怎么没有落款?”
闻言,容妃只是摇首,道:“臣妾也不知,这可是花了好些钱从别人那里买来的,特意挑中了这幅,皇上喜欢?”
她想到什么,美目一转,笑意盈盈道:“那臣妾就将此画献给皇上了?左右臣妾也看不懂画,留下来反倒是暴殄天珍了,还是送给皇上这爱画之人吧,您每日处理完政事,看上几眼,心情都会变好。”
景明帝倒是没拒绝,宦官恭恭敬敬地捧走了那一幅真迹,他又道:“你改日着人去问一问,这作画之人是谁。”
容妃满口答应下来,而作画之人黎枝枝坐在一旁,微微垂眸,遮去了眼底的讶异。
景明帝竟然收下了这幅画,还要找作画之人?
容妃又说这画是从别人手里买的,且先不论究竟是怎么买到的,源头一定是在萧嫚那里。
黎枝枝清楚地记得,上一辈子也发生过这种事,她在山色堂作的寒梅图失窃,如果真是萧嫚偷走了,最后那幅画兜兜转转,同样流入宫中,同样如今日这般,经过容妃到了当今天子的手中,他会派人去寻作画之人,最后找到萧嫚头上。
萧嫚会如何作答?
不必想都能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说出作画的人是她黎枝枝,但若是萧嫚冒认下了那一幅画,她又会如何对待自己呢?
难怪……
或许她上辈子被淹死在花池里,并不仅仅是因为黎素晚的诬陷。
黎枝枝袖中的手一点点握紧,指甲掐入掌心,带来些许的隐痛,此时她要极力咬住牙根,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一刻,她想起了许多事情,想起她被按入水中的时候,想起那些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她鼻腔和喉咙的时候,想起她窒息,最后无力沉入水底的时候,想起那尖利的女声在叱骂她……
真是不知羞耻!
世子,您看她这副不知悔改、死不承认的嘴脸,一定要好好惩罚她一番!她既然敢动手推晚儿下水,不如也让她吃一吃苦头,免得下次再害人。
把她按下去!
那种被淹没的窒息感又来了,临死前绝望的挣扎在黎枝枝脑中一幕一幕闪回,清晰无比,是凌迟一般的痛苦,令她手足僵硬,几乎不能动弹。。
都过去这么久的时间了,黎枝枝本以为自己已经渐渐淡忘了,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并非如此,她根本不是忘记,被强行溺死于水中的那种痛苦,如何能彻底忘记呢?
直到如今她仍旧不敢靠近水边,每次看见,黎枝枝都能想起那朦胧的水绿,水面金灿灿的、近乎惨白的阳光,还有那些狰狞如恶鬼一般的脸孔,嘲笑地看着她死去……
茶盏倏地脱手落下去,跌在脚边,雪白的瓷片飞溅起来,茶水打湿了裙裾,这动静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却只见黎枝枝闭着双眸,浑身失了力气,往后倒下去。
长公主下意识伸手拉住她,惊叫道:“枝枝!”
还有一个身影更快,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冲着黎枝枝奔了过去,在她倒地之前,险之又险地将其接入怀中。
那人正是萧晏,他急切地打量着怀中的少女,叫道:“枝枝?枝枝!”
黎枝枝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双目却依然紧闭,她洁白的额头上隐隐有冷汗,秀眉蹙起,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嘴唇都失却了血色,仿佛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一变故令众人都措手不及,还是景明帝吩咐道:“来人,去叫太医来,先让她去躺下。”
好在小亭不远处便有休憩之所,萧晏抱起黎枝枝就往那边狂奔,连小内侍都跟不上他的步子,只一个劲儿道:“太子殿下,殿下,您慢着些,当心脚下……”
景明帝看着他那步履如飞、头也不回的架势,一时间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才转头吩咐内侍:“记得把轮车给太子送过去。”
内侍:……
“除此之外,”景明帝面上神色冷肃,道:“今日在御花园伺候的所有人都押下去绑起来,待查清楚之后,再作发落。”
他的声音阴沉沉的,透着一股子风雨欲来的压迫,令所有人都心惊胆战起来。
不多时,老太医就被请过来了,一路疾走,好悬没把他一身老骨头跑散架,他才刚刚进了殿内,就被长公主拽过去,急切道:“太医,你快给我女儿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好,好,容……容老臣……”老太医步履踉跄,几乎是被拖到榻前,一眼就看见旁边还坐着太子殿下,景明帝竟然也在,他不由一惊,心道,这病的人究竟是哪位大人物啊?
老太医定睛一看,却见那榻上躺着一名少女,双目紧闭,面如金纸,额上冷汗涔涔,神情似乎极为痛苦,景明帝严肃道:“张太医,你给她看看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中了毒?”
老太医连声应是,伸手去摸黎枝枝的脉,听了半天,觉得不对,凑近仔细看了看,惊声道:“咦,这人怎么不出气儿了啊?”
长公主一听,险些两眼一翻晕厥过去,旁边的宫婢急忙扶住她,一迭声大呼小叫,满屋子简直如同沸水开了锅。
萧晏一把揪住老太医的领子,凤目泛红,惊怒骂道:“放你的狗屁,她明明还在发抖,怎么会没气?你这庸医!”
老太医差点没被他勒死,大声呛咳起来,磕磕巴巴地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让老臣再看看……”
萧晏这才放开他,老太医哆嗦着伸手去探黎枝枝的鼻息,虽然没感觉到气息,但是人到底还是活着的,就是不知为何,她不肯吐息换气,就好像……就好像溺水了似的。
人哪还能给自己憋死?
老太医忙取出金针来,替黎枝枝扎了几针,紧接着便感觉她整个人一颤,原本紧紧绷起的身子倏然软倒下来,她像是终于能顺畅呼吸,贪婪着大口大口地喘气,因为太过用力,反倒咳嗽起来。
萧晏也跟着大松了一口气,轻轻替她拍背顺气,小声唤她名字,声音轻柔,像是唯恐吓着了她:“枝枝?枝枝?”
长公主也轻声叫道:“好孩子,枝枝,小乖乖,快醒一醒……”
黎枝枝终于恢复了神智,睁开双目时,发现长公主正在关切地看着自己,小心问道:“小乖乖,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啊?”
黎枝枝茫茫然醒转,想起那如噩梦一般的记忆,她眨了眨眼,鼻尖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她伸手抱住长公主,如同孩子找到了依恋的母亲,哽咽道:“娘,我好难受啊……”
长公主也是后怕不已,闻言愈发心疼,立即把她搂入怀中,连声抚慰,萧晏在一旁看着,连个字儿都插不进去,正觉得满腔郁气,就在这时,一个内侍推着轮车过来,小声禀道:“殿下,皇上吩咐奴才给您送过来的。”
萧晏:……
他看向景明帝的方向,帝王的眉眼依旧威严,却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负着手离开了内殿,消失在门口处。
作者有话说:
二更
萧晏:刚刚那是医学奇迹。
第八十章
“不是中毒?”景明帝的神色似有不信; 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老太医,道:“你确定?”
帝王语气中的威势十分迫人,张太医顿时紧张起来; 擦了擦额上的汗意,道:“老臣已用银针试过了; 黎姑娘用的茶里确实无毒。”
景明帝又道:“她随身带的东西呢?也查了?”
张太医忙道:“查了,查了。”
他顿了顿; 又小心道:“从黎姑娘的脉象和面色来看; 并无中毒迹象,皇上和长公主殿下无需担忧。”
长公主连忙问道:“那枝枝因何突然昏厥?莫不是生了什么病?”
张太医谨慎地措辞:“突然昏厥有许多原因; 有身体虚寒; 血气不足的,也有受了惊吓的; 亦或是身有隐疾; 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景明帝道:“如此说来; 你是不知其中原因了?”
他的声音淡淡,却不怒自威,张太医急得又开始擦汗:“这个……”
正在这时,黎枝枝从内殿出来了,身后跟着萧晏; 长公主见了; 立即关切道:“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休息。”
“娘,我不要紧的,”黎枝枝上前来; 向景明帝行礼; 低垂着头; 面露歉意道:“民女无状,御前失仪,请皇上恕罪。”
景明帝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打量她几眼,才道:“无事就好。”
他顿了片刻,又对长公主道:“再派几个太医去公主府,给她仔细把脉看看。”
长公主和黎枝枝谢过圣恩,景明帝才看向萧晏,他现在是站着的,瞧着双腿完好,遂对张太医道:“卿的医术确实有过人之处,人未至而病先愈,该赏。”
说着便命内侍给他派了赏,可怜张老太医刚刚还在为自己的医术感到惭愧,这会儿又莫名其妙被圣上亲口夸了,一时间满头雾水,万分惶恐,暗暗道,帝王之心,果然反复无常,喜怒不定,伴君如伴虎啊。
老太医连忙恭敬地叩谢隆恩,这才捧着赏赐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空气安静,萧晏坐在轮车上,哪怕是被景明帝识破了,表情也依旧是不尴不尬,他只说自己腿伤未愈,又没说自己是腿断了站不起来,瘸了也是未愈。
于是十分心安理得。
景明帝也没再理会他,而是转头和长公主说了几句话,长公主轻声道:“臣妹还有一事,想和皇上商议。”
闻言,景明帝顿时会意,道:“朕要去御书房,边走边说吧。”
长公主便对黎枝枝叮嘱道:“枝枝,我一会就回来,你在这里休息,或者同太子殿下走一走,只是不要走远了。”
黎枝枝颔首应道:“是。”
长公主便和景明帝一同离开,等穿过两道游廊,出了御花园,远远便看见前方有两队侍卫迎过来,各个身长八尺,腰挎长刀,威风凛凛。
景明帝不喜用宦官,尤其是近些年,除了日常起居以外,其他事宜一概不许太监插手,平日里出行,随从皆是侍卫,其原因细究起来,大概还是因为当年的阉人乱政之事,那时茂帝还年幼,不能亲政,李太后便肆无忌惮地与阉党互相勾连,垂帘听政,祸乱朝纲,在宫变成功之后,景明帝一度将宫里的大太监都赶尽杀绝,只留下了一些年纪小的。
“说罢,”景明帝开口问道:“什么事情?”
长公主道:“皇上今日见到枝枝了,见到这孩子如何?”
“看你那样子,不只是认她当个义女,你要为她求什么?”说到这里,景明帝转头看了她一眼,道:“有话直说。”
长公主笑了笑,道:“真是什么瞒不过皇兄的眼睛。”
她顿了片刻,轻声道:“臣妹实在喜欢枝枝,想求皇兄为她封个郡主,不知皇兄答不答应?”
景明帝淡淡问道:“这提议封号一事,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黎府那边授意?亦或是,黎枝枝自己向你求的?”
长公主没想到他竟会疑心到这个份上,急忙解释道:“是臣妹自己想的,和枝枝没有关系,那孩子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因担心景明帝对黎枝枝生出误会,长公主又道:“枝枝是个好孩子,她从未向臣妹索要过什么,哪怕给了她,她也是推拒再三,不敢心安理得地收下。”
闻言,景明帝便道:“你看重她,自有你的道理,朕相信你的眼光,涧底孤松二千尺,殷勤留看岁寒枝,能作出这句诗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卑劣之人。”
说到这里,他负着双手,似在沉吟,忽然问道:“这黎枝枝的亲生父母都已不在了?”
长公主心里微微一突,才答道:“臣妹听黎府是这么说的,说枝枝双亲不在人世了,黎侍郎便收养了她,黎府上下也都称她表小姐。”
这个回答颇有些巧妙,她说的都是实话,纵然来日有个万一,那也不关她和黎枝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