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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睡前,他又发了好一通火,砸了许多东西。
一边砸一边癫狂咒骂,骂蛮子、骂祁王、骂陈庚年……那癫狂的咒骂声在行宫里回荡,莫名令人脊背生寒。
最后还是‘天师’带着长生丹过来,才让皇帝消气。
今日的皇帝格外愤怒,天师也格外‘通情达理’,皇帝一口气吃了三颗长生丹,天师都没有像是往日那样惶恐规劝。
皇帝难得舒畅一次。
三颗长生丹带来的药效惊人,他只觉得浑身暖意翻滚,在这种晕晕乎乎的舒适里,酣然入梦。
秋风萧瑟,天气越发寒冷。
也不知道今日当值的守卫是不是故意偷懒,许多灯笼被吹灭了,都没有重新点燃。
整个行宫都忽明忽暗。
行宫的大殿上。
百官群臣和衣而眠,他们被皇帝勒令留在这里,已经有段时间了,从批改奏折、到吃喝拉撒,都在这里完成。
一些臣子年纪大了,身体都要遭不住。
还有些年轻的臣子,眼睛里都是憋屈和怒火。
…
折子递进去一天一夜,对方毫无回应。
裴宝来等人急吼吼等了一天,等的心都要碎了。
眼看着夜色降临,大家都很失望。
可这个时候,稳坐一天的陈庚年却笑道:“走吧,兵发金州!”
啊?
合着最后还是得打进去,不是对方开门啊?
他们这一万五千骑兵,确实是精兵,但能不能攻下金州城,还真不好说。
主要是,金州这座城市,防守机关肯定非常完善,皇帝住的地方,怎么可能轻易攻的进去。
孙成迟疑道:“庚年哥,真的要攻金州?”
陈庚年摇摇头:“只是去城门外溜一圈,以蛮子的名义,让苏图他们打头阵。大战当前,给敌军开门,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承担这种后果的。至少咱得主动一些,给人家一个能开门的理由。老首辅仗义相助,我们也不能不懂投桃报李,过了今夜,这事儿就要烂在肚子里。接手金州以后,宝来你负责把这事儿彻底抹除掉。”
啊?
不是,我的哥,你这自信哪里来的!
这都开始考虑接手金州以后的事情了?首辅大人连个信儿都没回啊!
瞧见一帮兄弟们欲言又止的表情。
陈庚年笑的十分畅快:“开门弑君的事情,你让人家怎么回你?不回就是同意,只有拒绝,才会第一时间把信儿回过来。老首辅只负责开门,其余的事情,都得咱自己去办。”
这个逻辑,听着似乎也对。
但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吧。
可事实证明,就这么简单!
当夜。
陈庚年让苏图等蛮子骑兵打头阵,陈家军混入其中,去金州城下挑衅。
整个金州都被惊动!
南下的蛮子竟然又返回来了,夜色中马蹄声震天,骑兵大军浩浩荡荡,暂时看不清有多少人。
一道命令禁卫军大统领曾云山出征的密旨,自内阁发出。
不久后。
整个金州五万禁卫军,在曾云山的带领下,出城迎战。
陈庚年带领骑兵们飞速撤退逃离,两拨人马消失在夜色中。
随后,曾云山带领大军南下。
陈家军绕了个弯,再次回到金州城外。
城门大开,无一人防守。
“我操?”
“什么情况?”
“这……牛逼!”
裴宝来等兄弟们惊呆了。
这也行?!
江县的士兵们,从今晚出征开始都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县太爷要做什么。
大家来金州外遛弯似的跑了一圈,回来以后呆滞的发现——
城门开了!!
操!那可是金州城啊!
这城门都不关的吗?!
那一刻,江县的士兵们都看向县太爷,甚至有人忍不住怀疑,难道这是金州士兵的什么高级阴谋?
但,什么阴谋,会让一座全乱世最繁华的州城直接把门打开呢?
完全想不明白啊!
然后,在裴宝来、胡铭等兄弟,以及无数江县士兵们难以置信、兴奋、激动、热血上头的注视下。
就见位于最前方的县太爷畅快笑出声:“兄弟们,随我杀进去!过了今晚,这里就是‘江县’了!”
我——操!!!!
江县的士兵们闻言都激动到兴奋嚎叫。
太牛逼了!太牛逼了!
县太爷牛逼!!
在大家振奋的注视下,吴恒等神机营的人护送着县太爷策马冲进金州城。
无数江县骑兵紧跟其后。
这一晚。
金州城门大开,主街道上马蹄声震颤,大地轰鸣,其中还夹杂着无数士兵的高声兴奋嚎叫。
“娘嘞,真进来了!”
“这里以后就是江县啦?”
“县太爷真的太牛逼了,兄弟们,好想嚎一嗓子啊!”
“啊——!”
“小点声,你跟个傻子似的哈哈哈哈。”
“县太爷万岁!!”
“金州城可真大真宽阔啊,太好看了。”
“这不是皇帝住的地方吗,咱进来了,皇帝怎么办?”
“县太爷说了,先把皇帝杀了。”
“我操!!”
江县的士兵们真的高兴疯了,骑着战马在金州大街主干道上一路飚驰。
他们跟随着县太爷,长驱直入,来到了那座金灿灿的巍峨行宫。
看到行宫的那一刻,江县士兵们齐齐张大嘴巴,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娘嘞,皇帝老子住的地方,可真雄伟啊。
但,守卫在行宫外的内廷侍卫,嘴巴张得比他们更大,眼睛里满是震惊。
甚至很多侍卫觉得自己眼花了。
上万骑兵杀进金州,来到了行宫大殿外!!
这——怎么可能啊!
这个乱世里最荒谬、最震惊、最离奇,让整个乱世都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数百、数千年以后,都能让许多历史专家争吵到不可开交的千古第一奇案,发生在了今夜的金州城。
江国开国皇帝陈庚年,从一个小县令,摇身一变在金州登基称帝。
他率领着大军,不费一兵一卒,直接从金州城门大摇大摆的进去。
而开金州城门、放陈庚年进城的圣旨,是当时的大晋皇帝自己拟定的。
每一个看到这段历史的后人,都忍不住怀疑人生。
陈庚年‘精神系大魔导师’的绰号,就是从这件事里得以‘佐证’。
传闻他不仅是气运之子,还会精神魔法攻击。
一旦打不过,就对敌人实施‘精神控制’。
…
“外面什么动静?”
“有人在调军!”
“是曾云山,他带领着五万大军出城了,说是缉拿来犯的蛮子!”
“什么?!谁给他的旨意!”
“内阁,内阁出的圣旨!”
曾云山调兵的那一刻,行宫里的百官便被惊动。
禁卫军大统领,竟然带兵出金州了!听到这个消息,百官脸上都浮现出惊恐。
陆续被陈庚年坑杀大军,又和祁王、蛮子先后征战,皇帝的人马,其实已经差不多被消磨没了。
唯有金州里的五万禁卫军精兵,算是最后的依仗。
皇帝就算再疯癫,也死死按住这五万大军,从不肯让他们出城迎战。
今夜,皇帝还在睡觉。
曾云山带兵出城,还是俸的内阁旨意!!
没有首辅大人允许,内阁绝对不可能出这样的圣旨!
首辅大人究竟要做什么?
单单是想一想这个事情,百官眼睛里都尽是寒意。
大家互相对视,都看懂了彼此表情里潜藏的不安与恐惧。
时局动荡,被软禁在家的首辅大人突然越过皇帝传旨调兵,这……怕是要兵变啊!
但问题是,曾云山带兵出城。
首辅大人无兵权。
金州无兵,谈何兵变?
没等百官商议出个头绪。
外面马蹄声震天,整个行宫大殿都在轰隆隆震颤。
大家苍白着脸出去查看,等看清楚大殿外的上万骑兵以后,纷纷又惊骇的返回。
“上万骑兵,怎么可能!”
“是谁的兵马?”
“陈庚年,是陈庚年,我看到他了!”
“这杀神竟然冲进了金州城!”
凶名都是杀出来的。
先前,小小县令陈庚年,可从未让百官如此恐惧。
但最近陈庚年起兵追杀四方大军的事迹,传遍乱世,谁敢小觑?!
很多官员眼前发黑。
五万禁卫军出门迎敌,陈庚年大军进金州,这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啊!
行宫里的皇帝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吵醒的。
“吵死了,你们这群狗东西!惹朕清梦!”
皇帝没有睡好,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他从床上坐起,隐约听见外面大殿里群臣的吵闹声,气的脸色扭曲。
寝宫里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
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
皇帝习惯了这些下人对自己的恐惧,并没觉得有异常。
可他没有察觉的是,这些太监、宫女匍匐在地上,把头紧贴地面,脸上都浮现出诡异的兴奋和期待。
他们负责守夜。
当然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知道有上万骑兵,已经直接冲进了行宫。
来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
狗皇帝的死期到了!!
皇帝赤脚走下龙床,就这么披头散发的出来,顺势从寝殿取出自己的宝剑,怒气冲冲朝着大殿走去。
他脚步踉跄,整个人都有种因为睡眠不足而歇斯底里的癫狂,以至于都没向走廊外看一眼。
这是他的大殿,他的行宫。
他当然可以肆意穿梭行走,不在乎旁物。
“闭嘴!都给朕闭嘴!你们这帮废物,在哭嚎什么!朕还没死呢,金州城也好端端的,有什么值得你们大半夜在这里哭!”
皇帝手持宝剑冲进大殿,单手剑指群臣,怒喝道:“说吧,又有什么坏消息来了,让朕也听一听,究竟值不值得你们哭嚷!”
最近的坏消息一件接着一件。
皇帝已经从最开始的歇斯底里,到麻木了。
大殿上的哭声戛然而止。
文武百官惊恐的看着冲进来的皇帝。
秋风萧瑟,在漆黑的夜里呼呼灌进大殿。
灯火摇曳明灭,有种莫名的诡谲阴森感。
殿内,百官仿佛被齐齐卡住脖颈,失去言语,唯有脸上带着惊骇。
皇帝看着这一幕,莫名有些得意,这些废物,他随便挥一挥剑,就如此恐惧。难不成他神功又大涨了?
可没等皇帝得意太久,他发现,百官似乎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的——身后?
他狐疑蹙起眉头,转身向后看去,随后脸色一呆:“陈庚年?”
殿外。
陈庚年一步一步走进来,挺拔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直至来到大殿内,和皇帝对峙。
他穿着一身铠甲戎装,神情比上次见面更加坚毅,一双眸子黝黑。
和皇帝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陈庚年伸出手,缓缓抽/出腰间的天子剑。
天子剑,当然要用来斩天子啊。
“大胆!朕还没有找你算账,你竟然敢来朕面前!”
皇帝扬起手中的宝剑,愤怒着劈头盖脸朝陈庚年砸去,怒道:“敢背叛朕,朕要镇杀了你——”
没等皇帝把话说完。
在百官震惊的注视下,就见陈庚年沉着脸,用手里的天子剑,一剑狠狠抽向皇帝砸来的剑。
刺啦——哐!
两柄宝剑相碰,尖锐刺耳的嗡鸣声在大殿内回响。
随后,皇帝手中的宝剑被狠狠砸飞,脱手离去,哐啷一声跌落在地。
皇帝的虎口被震的生疼,他一边捂住手,一边惊怒道:“你竟然敢对朕动手!来人啊,护驾!曾云山呢,禁卫军呢,快来替朕杀了这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
唯独皇帝本人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
片刻后。
裴宝来、李泉、胡铭、邵安以及孙成五个兄弟走进大殿。
在他们身后,是全力武装的吴恒,以及百人神机营成员。
这些人杀意十足,走进来的那一刻,整个大殿的空气里仿佛都带着死亡的压迫感。
皇帝眼睛里浮现出震惊。
他就算是再疯癫,此刻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下意识朝着大殿深处退去,脸色开始变得惊恐。
“原来你也会害怕。”
陈庚年手持天子剑,继续逼进,他神情冷冽的看着皇帝脸上的恐惧,感慨道:“就是这样,就该是这个样子。我被你逼迫、被你愚弄,甚至胆战心惊生怕自己无法带领江县百姓求生的时候,也是像你这样害怕。”
在陈庚年身后。
神机营的人轰然散开,在群臣的惊呼、怒斥声当中,把整个大殿都围起来,一些带刀侍卫、隐藏的‘暗卫’,都被第一时间控制住。
大殿质问皇帝,肯定很‘燃’。
但也不能一不小心死于‘话多’啊,先第一时间控场,才是最实在的。
这一点,吴恒向来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