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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电话来说的是另一件事。
“今天忙不忙?晚上回来吃饭吗?静姨做点你爱吃的。”
这天日子不同往常,但因为一些原因,这么多年来,杜静姝一直都是隐晦地提一提,这是方家任何一个人心照不宣的避讳。
“我在南湾看演出场地,不确定什么时候结束,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杜静姝在那头愣了下,捕捉到“演出场地”这几个字,反应过来他是跟宋其羽在一起,声音里立即堆起了满满笑意。
“啊,你们年轻人在一起过是应该的,你们玩你们玩。”
她很快把电话挂了,方睿看了看舞池中央,宋其羽正和搭建团队的小伙子们很认真地比划着什么。
看个场地耽误这么久,他也确实有些意外,但想到这是小羽格外看重的事情,那格外重视一下也无妨。
他一直陪到了天色擦黑,宋其羽那里才算是搞定了一切,气喘吁吁跑来跟他道谢。
“辛苦你啦!整整耽误一天!”
方睿站起身。
“应该的,你们沟通得怎么样?都确认好了吗?”
“一切OK!非常满意!”宋其羽额头挂了汗,她在场地里跑前跑后其实也累够呛,但确实想要做的事情都沟通到位,心里还是很开心。
她这么说,方睿便也满意,他冲搭建公司的负责人比了个手势,然后便陪着宋其羽往外走。
“早上怎么过来的,要不要送你回去?”
“我开了车,有导航呢。”宋其羽笑嘻嘻地,边往外走边摸出手机,原本只是想看看时间,一眼瞥见日期是1月15日,忽然想起点什么。
“哎呀睿哥,今天是……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亲自陪我诶。”
方睿看着她笑了一下:“没事儿啊,你跟我客气什么。”说完这句之后顿了顿才又开口,“我还有事,吃饭就算了,改天我请你。”
宋其羽眨了眨眼,便只能“唔”了一声。
·
夜色渐浓的城市里,车流如织,方睿驱车从南湾赶回云湖,虽然走的是相对顺畅的湖滨大道,但也花了快一个小时,他提前就打了电话,所以夏铭早早儿地便在星河湾楼下等。
“要去哪——咦???”
刚一坐进车里,夏铭就瞪圆了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小羊。
“你在这啊!我还以为某人把你扔了!”他毫不客气地把粘得稳稳的塑胶小玩具给扯了过来,喜笑颜开地亲了一口,然后立即宣告主权。“我的。”
方睿瞥他一眼,非常大度的不与这幼稚行径计较:“送我行吗?”
“唔,看我心情,看你表现。”夏铭窝在副驾上,一点一点扣小羊脚底下粘着的双面胶,车子已经开出去了很长一段,他才想起来问,“我们去哪?”
“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64章
方睿的车在横穿云湖区的临海大道上拐了个弯,驶入了一条遍植梧桐的小道,道路两侧亮着晕黄街灯。
Z市地处华南,即便是刚过元旦,枝枝叶叶也依旧碧翠森森。暖黄的光照上去,满树梧桐叶宛如翡翠般浓绿透亮。
晚风吹拂枝叶,灯光与树影便在奔驰车前展开了一道自在飘曳的通途。
夏铭睁大了眼睛,他知道这条路的名字:宁安路。
他也知道方睿是要带自己去哪儿了。
车轮滚滚向前,再转过了一个弯儿,便看到了夜色下的清漪美术馆。
那座延聘了名师设计的三层小楼在浓绿植被间露出纯白的一角,看上去非常低调。纪清漪生前最喜欢大自然,笔下画出过无数的朝霞日落,潮起云飞,她最爱用强对比的高饱和色来渲染这个世界,身后留下的,却是这样一幢纯粹留白的纪念建筑。
在方博心目中,自己的妻子就是这样一张无邪又纯粹的天真画布。
这时已经过了美术馆对外开放的时间,半人高的折叠栅栏门关闭着。方睿的车驶近,大门处感应到了他的车牌,门上的指示灯闪了闪,随后便缓缓打开了。
这气氛有些凝重又很郑重,夏铭轻轻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忽然觉得,这一晚也许会发生一些很了不得的事情!
清漪美术馆是在方睿满周岁时开始筹建的,最终落成是在他四岁的时候。而在更小几岁的夏铭记忆里,这里是Z市文艺圈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方博买下了地块,花重金建造了这座以亡妻名字命名的美术馆,用整整一层来收藏和展示纪清漪女士的大量成熟作品。
而后他便将这座免费向公众开放的美术馆捐献给了Z市美术学院,由纪清漪生前的同窗兼好友夏青禾代为日常管理运营。此外又单独设立了数目很可观的基金会,不仅用来承担美术馆的所有支出,还支持了一个专门用来鼓励青年后辈画家的清漪奖学金。
他用尽一切方法,留驻了妻子在人世间的一切痕迹。
清漪美术馆尽管运营得非常低调,但因为条件待遇都异常宽松优容,因此吸引了华南乃至于大湾区的许多文化艺术届人士。夏青禾会定期组织活动,邀来许多独立的小众展览,时常还会有一些热闹的座谈和沙龙。
方博不计数目的资金、夏青禾的用心,再加上二三十年缓慢流淌的岁月,足够“清漪美术馆”成为了一张特别的文艺圈招牌,即便是在方博本人都已故去的现在,依旧名号流芳。
夏铭当然是来过这里的,小时候学校组织过,前两年他为了演“画家”这个角色也专门来参观过。他对画其实并不很懂,但艺术是相通的,当他一个人静静站在展室里,面对着几欲破壁而出的浓艳色彩,夏铭忽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灿烂盛放的明艳笑颜。
他知道纪清漪是方睿的母亲,但一向以来的认知,仅仅局限于这一个美丽的名字,和一段在方家无人提及的忧伤往事。
·
方睿的车静静停稳,夏铭跟着他下了车。
方睿把手伸来,随即便非常自然地十指交扣。上了几层台阶之后,方睿用指纹解锁进门,安安静静的厅堂之内只间隔亮着几盏灯,一步落下去甚至有了回声。
夏铭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进到美术馆。
周遭太安静,让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总觉得哪怕是脚步声重了些都像是亵渎,方睿察觉到了他的那点不自在,于是捏了捏他手心,笑道:“紧张?”
“唔……”夏铭抿了抿唇,“有点。”
他隐约猜到了方睿的目的。
一月十五,是方睿的生日,也是纪清漪的忌日。
这是方家的欢喜之日,更是大悲之日。
在方睿略通了些人事之后,便再也没有过过生日。既没有蛋糕,也不吃长寿面。无论是对于他个人,还是整个方家,这一天无论如何也不快乐。
今天方睿带他来这里,也许是要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纪念一下母亲。
夏铭眨了眨眼,连呼吸都放得轻缓了。
方睿带着他,穿过了整座厅堂。
纪清漪的纪念画室在二楼一整层,三楼是半开放式的临时展室和空中花园,一楼的半层也是临时展厅和礼堂。但方睿没有带他去任何一层,而是牵着他径直往一层的最尽头走去。
那里有一道贴着“请勿入内”的玻璃门,进去以后是个走廊,尽头又是一道带锁的门,看着没什么特别,但这样的布置,夏铭知道内里一定不同寻常。门上依旧是指纹锁,方睿把手指贴上去,小绿灯一闪,随后门便可推开了。
夏铭深吸了口气,抬脚走进去时做足了心理准备,不管看到什么他都不会惊讶。
但……
他仍然非常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一时间,他甚至有些迷糊了。
这里是他非常熟悉的地方,一个几乎是一比一复刻的天鹅堡一楼大厅。
进门处是感应灯,亮起一片温暖的柔光。方睿熟门熟路打开了所有的灯,于是偌大的厅堂内一片大亮。
他松开了夏铭的手,任由他四处打量。
而夏铭在最初的诧异之后,也已经非常敏锐的分辨出了不同。
这里和如今的天鹅堡那栋方家大宅非常相像,大件家具的布局,以及门窗方位这些难以挪动的东西几乎一模一样。但软装陈设很不一样,很多东西明显都属于上一个年代。夏铭很快判断出——三十年前的天鹅堡方家,大概就是这样。
他忽然就明白了,随即转头看向方睿。
方睿的目光平和温柔,非常安静地注视着他。
夏铭轻声问:“这里……是当初方叔叔和纪阿姨在一起时的样子?”
“嗯。”
夏铭抿了抿唇,异样的情绪让他胸臆间翻腾,一时说不出话来。
方睿倒像是和回家了一模一样,他往厅堂一角走去,那里有个明显有了年代感的立式小冰箱,打开以后里面有水,他拿出两瓶。再走回来,在一座巴洛克风的古典式沙发上坐下,最后冲夏铭伸出手:“来。”
夏铭走过去,把手放在他掌心,慢慢坐下。
方睿拧开水递给他,随即笑了一下:“很震惊?很意外?”
“我父亲,面向公众留住了我母亲的作品、名字,给自己和我,定格了其余的一切……”
他缓缓说着,在夏铭接过了水之后,方睿从扶手处摸出了个遥控器按了按,夏铭注意到那上头的一些按键已经摩挲得很光滑,显然是经常被触碰。
忽然就有个女声响起来,带着笑,很悦耳,像林间鸟飞过似的轻盈。
“嗨,亲爱的宝贝!”
夏铭不由自主便坐直了,转头去找音源。那个轻灵的女声已经又说了下去。
“今天心情怎么样呀?是不是又度过了充实的一天?我今天看到了非常美的朝阳,可惜画笔还原不出那种火一样的色彩。亲爱的宝贝,等你乖乖出生,一定要快点长大,咱们叫上爸爸一起去爬山,到离天最近的地方去抓一个太阳!”
“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是个帅小伙,还是个乖小妞呢……”
“不过你肯定能知道我是你妈妈,哈哈。我们这么亲亲热热的在一起,已经有七个月啦~”
“隔三差五给你录上这么一段,你要早一点习惯妈妈的唠叨哦。”
尽管是多年前的音源,但显然经过了非常专业的处理。厅堂里设置了隐藏式的音箱,传来的这声音清澈又清晰,径直穿越了三十余年的时光,与而今的后辈亲切相遇。
夏铭心潮起伏,口齿之间堵住了许许多多的词句,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只靠着本能握住了方睿的一只手,隔了阵子之后,又伸臂揽住了方睿的腰,很用力地抱住了他。
是抱住了而今人高马大如山如岩般牢靠的睿总,也是抱住了三十余年前孤身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婴孩。
身畔的这男人,永久错失了一场与生命中至亲至近之人的相约,幸而这一刻自己在他身边。
他搂抱得很紧,方睿便转头轻轻吻了吻他唇。
“我妈妈——她喜欢画画,喜欢旅行,喜欢植物,阳光,雨露,高山,河流。喜欢去奇奇怪怪的地方写生,在老乡家里品尝好吃或者不好吃的东西。”
“在怀着我的前五六个月,她还经常跑出去采风,直到七个月才肯安稳在家里待着,开始布置婴儿房,准备小衣服。”
“她是个精力旺盛最闲不住的人,但怀孕水肿不能长时间站立,不能画画了,她就开始录音,每天和我聊天,说很多很多的话,什么话题都说。”
“我小时候不懂,总以为‘妈妈’这个身份,就应该是温柔稳重。后来一遍遍听录音看影像,才知道,啊……我妈妈,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大女孩儿。”
沙发正对着一面白墙,方睿又按了几个键,周遭灯光渐渐暗了下去,一道投影在墙面上展开。
几近等身的画中人就这样展开了嫣然明媚的笑颜。
老牌影业公司的专业设备和修复能力,在这一刻体现出全部价值。
那是更年轻一些的纪清漪,刚刚新婚,或者还在热恋。给她掌镜的一定是方博本人,因为只有热恋中人,才会有这样的敏锐度,能拍下这每一帧的明眸流转,一笑中整个屋子都被点亮了。
方睿伸臂揽着夏铭的腰,笑着对上影像里的美人。
“嗨妈妈,今天是我生日,这是我喜欢的人,他叫夏铭。”
第65章
一段段如梦似幻的旧日影像,带人回溯时光。
岁月不能倒流,思念与爱却在日复一日里历久弥新,始终滋养着逝者生命的延续。
方睿一开始喝的是水,后来换成了酒。他眼眉间神色始终温柔,只是在有那么两三分上头之后,眼睛微微地泛了红。
他们刚看完当年方博和纪清漪的婚礼,那是用专业多机位拍出来的盛大场面,从清晰画质和成品剪辑来看,当年所动用的人力和设备恐怕不下于一场电影大片。
正片里的纪清漪穿着纯复古的缎面婚纱,层层叠叠的繁复裙摆把她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