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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罪臣和贵女的半生-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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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往前走了两步,径直扑进宋裕的怀里。
  “累不累?”
  宋裕揽住她,下颌在她柔软的发顶上蹭了蹭,低声询问,那温柔的嗓音里带了几分浅浅的心疼。
  “不累。”
  “我很想你。”
  周芙仰头瞧着宋裕。
  “嗯,我也是。”宋裕低哑着嗓子开口,这些日子,虽然他一直没有表露出来,但他比谁都担心她。
  “来的路上喝水了么?吃的好不好?”
  “喝了,崔邵昨日见到我后,待我很好。吃的喝的马车上都备全了。昨日我同他交谈到了三更天,京城最近传出来的词是他写的,他不是恶人,你同他也许政见并没有那么不同,改日有时间,也可以交谈看看。”周芙柔声道,本意是为了宽慰宋裕。
  但宋裕这么些年了,还是头一次从周芙的口中听她如此不加掩饰地夸赞另一个人。
  周芙从宋裕的怀里出来,宋裕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崔邵身上,见这人此刻正云淡风轻地冲他笑着,心底里不免生出了些许的酸味。
  “崔大人,多谢。”
  “宋大人客气了,将来你我见面的日子多着呢,这点举手之劳就不用谢了。更何况,本官虽然对曾经的不愉快之事有所怨言,但打心眼里是愿意帮郡主的,本官帮郡主,从不是因为你。”
  这话说的就有几分深意了。
  宋裕早看出崔邵对周芙有心思,也不吃惊,只是低头瞧了一眼周芙,突然来了一句,“他好,还是我好?”
  宋裕这么内敛的人,很少有醋意如此直白的时候。
  周芙怔了怔,“你好。”
  有了这话,宋裕心头痛快了不少。
  年轻人久别重逢,周崇焕知晓周芙跟宋裕应当有很多话想单独对对方说,所以没再多问什么,就让宋裕带着周芙先回营帐休息。
  众人各自回各自的地盘。
  蒋锳还在想锦囊的事情,她心里装不住事儿,所以在大家都走后,跟着周征走了一路。
  周征知道她跟着自己,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停下步子。
  “蒋锳,我不喜欢人算计我。”周征转过身,苍白英俊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讥讽。
  作者有话说:
  男女主终于见面了,嘤。


第46章 明灯
  “我算计你什么?”
  蒋锳仰面瞧着周征; 她行事素来坦荡如砥,宵小的勾当半点都不会做。她能算计他什么?
  周征眼底晦暗不明。
  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把她往坏了去想。可就是那么不巧; 济水河边他受伤的那一夜; 他袖口中那枚先前沈青娥送他的护身符恰巧就丢了。那玩意儿他之前以为是在马背上颠簸时丢的,也没多想; 今日瞧见她兴冲冲地把绣好的锦囊送给大家,这才明白她的用意。
  “旧的不去; 新的不来; 是么?”
  天边云卷云舒; 柔软的风扬起周征玄色的金丝软底袍。他长身玉立,隽秀英朗的眉目间藏着几分嘲弄; 本不欲将话说那么重,可想到这几日自己是对蒋锳有几分动心的,心头忍不住升起了几分自嘲。
  上一个把他骗的团团转的人还是沈青娥。
  故技重施。
  想用面上那层虚假的坦荡和直白糊弄他,真当他是个傻子么?
  “蒋锳,那枚袖口的旧护身符是故人相赠,你若想送我一个新的; 大可以直说就是; 何必将那个旧的丢弃。”
  “你既然自诩干干净净,从不遮掩,耍这样的手段不觉得难堪么?”周征冷笑。
  蒋锳捏着手里的锦囊; 听了这话,先是怔了怔; 反应过来后; 眼眶顷刻间红了一圈。
  难堪么?
  怎么可能不难堪。
  被喜欢的人这样误会; 这样不留情面的嘲讽; 她怎么可能不难堪。
  “你那个旧的护身符是我扔的。”
  “但我没有耍手段。”
  “周征,是你自己多心,你自己多想,你自己什么样,你就把人想成什么样!”
  蒋锳吸了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竭力让自己不在这个冷血冷心的人面前失态。
  但尽管如此,周征还是瞧见了蒋锳隐忍的发红的眼圈。
  做质子那几年,他将自己的一颗心封进了冰天雪地里。被老皇帝从宫中放出来后,他已经习惯了对人说诛心之言。
  今日之事,他若想,还有更多诛心的话可以说。可瞧见蒋锳这个样子,周征黯了黯眼神,更多的话被咽回了喉间。
  ……
  周芙坐在宋裕的营帐内,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着。
  他东西不多,案几上规规整整放了几册书,被浆洗的很是干净的衣物整整齐齐叠在木架子上。
  布帘子被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掀开。
  宋裕刚刚临时又被周崇焕叫走,两人谈了一会儿正事,现下才有空回来。回来的时候拿了点纱布和药粉。
  “带这个来干什么?”周芙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手。”
  宋裕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目光落在她不久之前在悬崖下攀爬岩石时划伤的掌心上。他不瞎,刚刚在城门口将她上上下下打了个遍的时候就瞧见了她掌心的伤痕,只是碍于周崇焕在,不好直接问。
  父母皆爱怜子女。
  这些日子淮南王已经够心力交瘁的了,虽说周芙一路上吃点苦头是很正常的,但那些不那么太平的经历在长辈听来,终归是会徒添一层伤怀的。
  周芙也不扭捏,将手递给他,任凭他摆弄。
  “宋裕,我很想你。”
  “我想了一下,除了上一世掖庭那八年以外,我们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我每一次觉得路难走的时候,想到你在豫州等我,就觉得什么事情都能熬过去。宋裕,你是我的明灯。”
  周芙轻声开口,在她不算漫长的两辈子里,有过很多遗憾和后悔的事,但最不后悔的就是喜欢上宋裕这件事。
  无论经过多少年,无论这个人是风光霁月如松如竹地站在政坛的高处,还是落魄狼狈地因父获罪成为罪奴,她都是喜欢他的。
  “周芙,你也是我的明灯。”
  “因为你,我才想着功成身退的那一天。”
  宋裕抬起头,冷不丁又想起了这些日子自己对她的担忧。周崇焕担心她回不来,他又何尝没有担心过,只是每一次稍稍一想到这一层,就立刻停住,不敢继续往下想。
  上一世,他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了大梁,从未给自己留过生路。
  但这一世。
  他是想跟她一起功成身退的。
  宋裕神色认真,周芙听了他的话,心头一热,她抽回手,将手腕搁在宋裕的肩头,“宋裕,我们成亲吧。”
  这话轻飘飘的话落入宋裕的耳中,让宋裕忍不住正了色。
  “周芙,我是罪奴。”
  老皇帝病死指日可待,他重回朝堂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如今身份之差摆在这里,纵然宋裕可以坦荡地对所有人认下自己如今的身份,但他并不想委屈了周芙。
  “我知道。”
  “你是郡主。”
  “我也知道,但宋裕,爹爹让我们成亲。”周芙说。
  她没有骗宋裕。
  今日周崇焕送她入帐前,特地问了她,问她愿不愿意同宋裕成亲。周妘死了,张臣民死了,周芙在一个人带着孩子孤身前往豫州的日子无数次也想过这样的话题,她觉得自己要珍惜眼前人。
  不仅她这么觉得。
  周崇焕也这么觉得。
  所以今日他才旁敲侧击地问了自己闺女。
  “宋裕,我以前总觉得我们的时间很长,有很多年可以挥霍,可姐姐姐夫死后,我才发现,重生一世,很多事情也是脱离了我们的掌控的。”
  “你不用担心委屈我,我在我心里永远是大梁的脊梁,罪奴也好,宰辅也罢,都不重要,像上一世一样,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我就不会觉得委屈。但我想光明正大地同你在一起。”
  周芙絮絮地说着她心中的想法,宋裕明白她在想什么,却仍旧无法立即回答她的话。
  身份之差是他们如今无法逾越的鸿沟。
  如她所言,他确实不想委屈了她。
  “周芙,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宋裕搁下手里的药粉和纱布,眼神清明。
  “好。”
  周芙愿意给他时间,让他想通。
  “现在先同我讲讲,你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宋裕仍旧保持蹲在周芙面前的姿势,低头用掌心替周芙揉了揉因为走了太多路而肿胀的小腿。


第47章 安心
  营帐内弥漫着淡淡的奇楠香气; 人若是一辈子金贵的活着,便受不得风雨。但过粗糙的日子过得久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别揉了。”
  “你过来陪我坐; 我跟你讲; 我这一路遇见了什么。”
  周芙有些不自在地拨开了宋裕的手,宋裕闻言停下手; 扶着膝盖起身坐在了周芙旁边。
  军营艰苦。
  宋裕颀长的身形比之在京城时也清瘦了不少。
  周芙将头靠在宋裕的肩上,宋裕轻轻握住周芙的手。营帐不大; 时而有微风吹动帐帘。
  周芙贴着这人; 感受着那一层又轻又薄的衣衫下这人身体的温度; 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
  吃得饱穿得暖。
  身边有心尖上的人。
  或许,这不是最好的世道; 但他们一定是最好的他们。
  周芙轻描淡写地将这些日子的辛苦一笔带过,只讲了这一路遇见的善意。她语气柔缓,许是好久都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了,越讲声音越疲乏,不久就伏在宋裕的肩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嘴上说着不累,但身体还是疲乏的。
  宋裕抬手抚了抚她的发; 然后低头脱去她的鞋袜; 将她扶到榻上,让她躺着找个好睡的姿势睡。
  他动作素来轻柔,替她掖好了被角后; 这才徐步走出了营帐。正赶上昭王和周翦一起从城外回来,周翦神色平静且镇定; 昭王则是骂骂咧咧了一路: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吃了几记败仗还不够。如今休战; 竟还命人挑衅我们; 他在四百米开外的山沟沟里买了几千的伏兵,打量咱们不知道这事儿?”
  “非散布些假军情,说是咱们不敢再打了,娘的,若不是兄长说不打,爷定要他这个黑木铁达变黑木铁猪?”
  昭王身上的铠甲已经脱了,身上是赤色的作战里衣,他营帐前的随从见自家王爷就这么来了,忙拾起营帐里的鸦青色外袍给自家王爷披上。
  “兄长。”
  周翦见宋裕从营帐内走出,便知晓里头如今应该躺着周芙。连日的奔波,定是累人的,想必此刻在休息。
  “永安她如何?”
  “这一路走来,可有受伤?”周翦问。
  “还好,全须全尾。”
  “那就好。”周翦松了口气,周芙失踪以来,宋裕虽面上不说,但周翦是瞧得见他的担忧的,如今人好好地活着回来了,就是最好的。
  昭王披上衣服后,见周翦跟宋裕正在叙话,也跟着晃里晃荡地走了过去。他来这豫州也有好几日了,关于自家兄长看重这位宋公子一事,他是知晓的,并且他也能猜到自家兄长是想要这年轻人做女婿的。
  作为王叔。
  他跟东王宁王三人带着其余兄弟的兵力前来解豫州的燃眉之急,明眼人一瞧便知他们是为了帮衬兄长来的。
  这周征性子古怪,作为小辈儿,不搭理他们这几个王叔就罢了。
  眼前这年轻人,看着也不是不知礼数的人,这几日待其他人包括军营里的小兵都温和谦忍,唯独对他,置之不理,眉眼间还藏着冷淡的疏离。
  昭王性子傲。
  早就瞧宋裕不顺眼了,可巧今日瞧见这年轻人,自然要上去找两句茬。
  “你就是周芙那丫头瞧上的那个?”
  “生倒是生了一张好脸,可惜了,这脾气秉性半点都不行,身为罪奴,见了本王叔一句知会都没有。你将来若是入了王府,难不成也这么半点没有眼力见么?罪奴侍奉主子,天经地义,你也该学着如何侍奉人了。”
  昭王挑衅得明明白白,宋裕闻言却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角,眼底嘲讽。
  周翦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昭王为什么好生生地要去惹宋裕,毕竟,上一世他就是死在宋裕手上的。
  “九叔,你今日也累很久了,孤的营帐内准备了好酒,待会儿让人给你送去。你先进帐歇歇吧。”
  周翦半哄半拽地打圆场。
  昭王任由周翦拽着他走,口中却仍旧不留情,“本王有说错么?若非周芙那丫头喜欢他,他如今能干干净净地站在这里?一介罪奴,本就是靠着女人吃的软饭。”
  周翦恨不得去捂昭王的嘴。
  好不容易这一世江龄雪还好好地待在老家跟丈夫你侬我侬,没入京城。他却还在拼命地作死。
  “兄长…”
  “九叔他就是这么个人,口无遮拦骄横惯了。你别跟他计较。”
  安抚完昭王,周翦理了理衣衫从营帐内出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宋裕。
  上一世,宋裕奉命平乱,会极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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