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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飞机,司机已在停车场等待。梁嘉聿马不停蹄上车,朝医院赶去。
走廊里不只金鸣一人。
林知书已经醒来,里面是乌雨墨在陪着。
梁嘉聿要往病房里走,金瑶开口:“她倒是会告状、会靠装柔弱博你同情。”
梁嘉聿止住脚步,却并未提问。像是等着金瑶往下说。
金瑶望着他。
她母亲葬礼刚刚结束,他就把林知书带到伦敦的家里去住。她想,他到底也不可能是认真的,他们那么多年,他曾经对她也不薄。
却没想到从Chole嘴里知道,梁嘉聿竟愿意来回飞三十个小时的飞机,只为了陪林知书三小时过生日。
从前她甚至不愿意叫林知书的名字,如今妒火把自己燃烧。
一怒之下飞回南市,跑去林知书的学校找她。
包间里,林知书面色惨白。
金瑶骂她是不知廉耻的、恶心的、粘上就摆脱不掉的寄生虫。
“你以为我要说什么身份、等级?不好意思,你有没有想过,你甚至配不上什么身份、等级。对于梁嘉聿来说,你不过是一条恶心的寄生虫!”
只要稍加调查即可得知,林知书的身世和梁嘉聿的手笔。
“你住的房子是你的吗?你花的钱是你的吗?你父亲的公司是你保住的吗?你现在实习的万通科技真的是因为你有多厉害才要招你的吗?”
“林知书,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根本就是一个不劳而获的寄生虫。你吃的、穿的、用的,全都不是你的。你以为你是凭本事进入的万通科技吗?哪天梁嘉聿不要你了,你怕是连街上的垃圾都不如!”
林知书当然面色惨白,因金瑶即使有些夸张,却或许已说对百分之八十。
她如今吃梁嘉聿的、用梁嘉聿的、穿梁嘉聿的、住梁嘉聿的,她父亲的钱早就亏损在股市里。认识万鹏和金鸣,也是因为梁嘉聿。
那是梁嘉聿的人脉,不是她的。
她何曾真的在市场上投递过简历,何曾正儿八经地准备过面试?
没有,全都没有。
她说要全力做的那款软件,到如今其实也并未有什么惊人的结果。但她却轻轻松松地得到了进入万通科技的机会。
走出饭店时,几乎失魂落魄。
像是被雷劈中,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走廊里,传来金瑶喧闹的声音。
刚刚金鸣接了一个电话,就走出了病房。
乌雨墨想出去看看,林知书拉住了她。
她挂了两瓶水,又睡了好久,现在精力恢复了不少。
林知书听出金瑶的声音,她想,金瑶或许是来找金鸣的。
却没想到很快,梁嘉聿出现在病房门口。
门被打开一半,林知书听见外面传来隐约的哭泣声。
金鸣扶着金瑶从门口走过,梁嘉聿反手关上了门,像是关上一场正在发生的战争。
乌雨墨站起身子:“我去弄点热水。”
梁嘉聿朝她点头,说:“谢谢你,乌雨墨。”
“应该的。”乌雨墨走出病房。
林知书已感觉好多,她并没有询问外面的事。脸上带着很浅的笑意,看着梁嘉聿:“你怎么知道乌雨墨电话?”
梁嘉聿走到她床边,先伸手探探她额头。
“我上次怎么知道她地址,这次就怎么知道她电话。”
“梁老板果然神通广大。”
梁嘉聿把她手放回被子,“怎么忽然叫我梁老板?”
“因为你是我衣食父母啊。”
梁嘉聿看着她。
病房里的光线冷白,照得她一张小脸更是没有血色。
嘴唇不再红润,梁嘉聿手掌抚住她侧脸,拇指摩挲了下嘴唇。
金瑶以为林知书朝他告了状,于是在病房外毫不保留地和盘托出。
梁嘉聿其实并不惊讶,他从小就知道金瑶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没想到她这次做得这样过分。
一切应该到此为止,她母亲离开,他和她们家的缘分应该就到此为止。
“下次不用这样回来。”林知书说,“只是小感冒而已,挂完水我现在已经生龙活虎啦!”
林知书笑起来,鼻头挤出可爱的纹路。
梁嘉聿没有说话。
林知书又说:“你下次不能这样叫乌雨墨突然来找我,她在工作,不好半路离开的。”
“我给了她三万的补偿,但的确是我不对。”梁嘉聿说。
林知书失笑:“好吧……其实我是想说,你弄得大家都好紧张,把金鸣叫来,你又飞回来,真的没必要。”
“小书,”梁嘉聿却打断她,“你有要对我说的话吗?”
林知书想起刚刚门外的争吵。
“金瑶……和你说什么了?”
梁嘉聿望住林知书,“没有,她没有对我说什么。”
林知书眨眨眼睛:“……没有,我没什么特别要对你说的。你想听什么?我不明白。”
告状?如何告状?
说金瑶如何骂自己是寄生虫?
可她分明说的是真话。
但梁嘉聿没有追问。
他把手伸进林知书的被子里,握住她的手。
“你最近瘦了。”
林知书说:“我在减肥。”
“为什么?”
“为了……漂亮。”
梁嘉聿安静了一会:“希望你是在以自己身体健康的前提下。”
林知书声音很轻,说:“好,我会注意的。”
她觉得,她很难再在这个时候控制住情绪。
梁嘉聿这样温柔、这样轻轻握住她的手。
“你要不要先回家,这里没办法休息。”
“我现在不需要休息。”梁嘉聿说。
林知书努力挤出笑容。
“可我今天生病,可能没办法很有趣让你开心哦?”
梁嘉聿安静地望着林知书,她甚至可爱地耸了耸肩,嘴角无限上扬。眼尾却无力地下落。
上一次林知书耍宝、逗笑他是什么时候?上一次她轻盈自如地讲笑话又是什么时候?
就连梁嘉聿自己都忘了。
记得更多的,是她这段时间的泪水。
这不是梁嘉聿从前会觉得有趣、有意思的事情,这不是他觉得自己会喜欢林知书的理由。
他没有任何道理留下来。
可是……他不止一次连夜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见她。
林知书松开了他的手。
“你先回去吧,真的。”
梁嘉聿却倾身,轻轻含住了她的唇。
第38章 勇敢的鸵鸟
金鸣来换梁嘉聿的班; 乌雨墨还有工作,当天晚上就先离开了医院。
梁嘉聿在病房里陪了一晚上,早上回公寓休息。
开水倒来放在床边柜上冷着; 林知书伸出手请护士小姐扎针。
今天再挂四瓶水; 下午没问题即可出院。
金鸣刚到不久,哈欠连连。笑着看林知书扎针。
“你不怕疼?”
林知书心情还不错,摇摇头:“只要我不看,我就不怕。”
“勇敢的鸵鸟。”金鸣盛赞。
林知书笑起来。
护士小姐挂好吊瓶; 调了速度就出去。
金鸣把椅子拖着靠近床边; 对林知书小声说:“对不起。”
林知书眨眨眼:“什么意思?”
“金瑶的事。”
林知书依旧装傻:“什么事?”
金鸣看着林知书; 也笑了出来。
“我要是梁嘉聿,我也喜欢你。不对,我本来就喜欢你。”
林知书看着金鸣的样子; 又想到昨晚梁嘉聿也问她有没有要对他说的,再联想到金瑶的哭声。
她面容有些局促,问:“你们都知道了?”
金鸣扬眉:“你没听到昨晚金瑶是哭着被我拉走的么。”他眉头瞬间紧皱,“一路上哭得我心烦意乱。”
林知书看着金鸣; 却想到昨晚的梁嘉聿。
原来梁嘉聿都知道了。
可林知书心里没有半分开心,她觉得好丢脸、好丢脸、好丢脸。
即使金瑶是骂她的,但其实也是戳穿了她。
现在梁嘉聿也知道了,她是一只寄生虫。
金鸣凑到她面前:“你怎么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林知书看着他:“……你们……知道金瑶说我什么了?”
“金瑶昨天以为是你告状; 梁嘉聿才回来的。所以在外面又把你骂了一顿。”
林知书羞愧地用手捂住脸; 那只挂着水的手受到针的牵连,痛得她又立马放下。
“我没脸见你们了。”林知书说。
金鸣笑得不行; 把她剩下的那只手从脸上拉下来。
“金瑶的话你也敢听进去。”
林知书愁眉苦脸地看着金鸣:“但她说我是寄生虫; 其实也说的没错。”
林知书不敢同梁嘉聿讨论这件事,倒是和金鸣可以袒露这些心事。
“她说得其实没错; 我就是梁嘉聿的寄生虫。吃穿住行都是他的,认识的人脉都是他的,就连进万通也不是我正大光明投递简历进去的。”林知书有些沮丧,“我知道公司里大家会说我的小话,但我其实真的没法反驳。说到底,我其实就是什么成果都没有。”
赤裸裸地把自己摊开,像是开肠破肚,风吹过来,冷得人瑟瑟发抖。
金鸣说:“有句话我觉得你可能不喜欢听,但,我也是寄生虫,金瑶也是寄生虫。你知道,金瑶从出生到现在只花钱、不赚钱。所以在我看来,做寄生虫没什么问题,只要被寄生的那个人没有意见。”
林知书沉默了一会:“梁嘉聿也是寄生虫吗?”
金鸣也沉默:“……嘉聿哥不是。”
林知书便不再说话。
金鸣无奈地摸摸头:“你要是和嘉聿哥比,那我真的没办法开解你。”
林知书靠在病床上,手攥紧被子。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公司吗?”
“记得。”
“那时候我还说那样的大话,说我父亲去世,我不会再依靠任何人。但是现在看来,我根本就是撒谎精。我利用梁嘉聿的人脉、平台,去站在不是我应该在的高度。”
林知书如今彻底看清自己,她也知道自己和金鸣、金瑶的区别。他们是依靠自己的父母,而父母不会背叛孩子。
但她是依靠梁嘉聿。
梁嘉聿何曾给她承诺过天长地久,他一旦离开,林知书会陷入比父亲离开时更可怖的境地。
林知书说:“不聊这个了,聊点开心的。”
金鸣点头:“那我给你说个开心的,你知道金瑶昨晚为什么哭吗?”
林知书思索:“梁嘉聿不可能骂人吧?”
“怎么可能?”金鸣笑笑,“嘉聿哥就对她说了一句话。”
“什么?”
“‘我们之后不要再来往了。’他甚至没叫金瑶的名字。”金鸣说道,“你看,嘉聿哥多爱你,他同金瑶几十年的情谊,为你也可说断就断。”
病房里,金鸣还在松快地讲这些什么,但是林知书却已听不太清。
她应该感到高兴吗?
梁嘉聿这样在意她,从前他如何对金瑶好,林知书不是没听说过。但如今也可一句话就再也不会来往。
她应该感到悲哀吗?
或许吧。她其实和金瑶并无太大区别。她们的生死一线并非捏在自己的手里,而是梁嘉聿的手里。
梁嘉聿要她们生,她们就生。
梁嘉聿要她们“死”,她们就“死”。
病房里开着充足的暖气,林知书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金鸣在她面前挥动手掌。
“想什么呢?”
林知书回过神来,却像是惊恐未定。
可身体里的内脏在这一刻各归各位,没有炽热、没有焦灼、没有颠倒上下、没有难分难舍。
有的,是一股强大的、却又极致冷酷的寒流,从林知书的头顶贯穿至四肢百骸。
她在等待铡刀落下,她在等待梁嘉聿的选择,她把自己的命运放在梁嘉聿的手中,她心安理得地站在梁嘉聿为她托起的高塔之上。
他爱她,她就是顺风顺水、未来无忧的林知书。
他不爱她,她就是几十年情谊都可说放就放的金瑶。
什么早就想好毕业时他会离开她,她会接受,她会感恩。她不祈求天长地久的爱情,只要梁嘉聿爱她一天,她就会开心一天。
全都是林知书用来欺骗、安慰自己的假话!
她根本没放弃梁嘉聿,她根本不敢想象和梁嘉聿分开。
要不然如何连去美国读书都不敢?若是真的相爱,怎么会害怕分隔两地?
只不过是林知书担心,美国太远太远。欧洲、国内,梁嘉聿尚且有理由各自常住,而美国不是他的主要据地,即使他来过一两次,但林知书用什么办法天长地久地留住他?
他会渐渐地不从她身上感到有趣、有意思,梁嘉聿会再次寻找其他的“林知书”。
潜意识冲出冰山,赤?裸?裸地展示在林知书的面前。梁嘉聿越对她好,她越焦灼、痛苦。
其实就是因为她在内心里,从未真的放弃过。
于是分裂、于是焦灼、于是彻夜难眠。
而如今,林知书看到金瑶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