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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脚下的停车场是由碎石堆成,地面坑洼不平,路面故意做得野生。
四周都是高大树木、秃噜的大岩崖,长得太过密,视线遮了不少。
成群成群的鸟儿掠过头顶,叽叽喳喳叫得人心烦意乱。
停车场对面修了个公共厕所,往前走百米是检票口。
门口两侧排开,是一家家店铺。
卖凉粉的、米豆腐的还有卖炸洋芋、考场的,也有煮面、煮饭的。
还有卖登山鞋、登山杖,租羽绒服、雨衣的。
还有一堆哄小孩开心的玩具。
一眼望去,杂乱又有秩序。
孟黎还没走近就听老板们热情叫唤,问要不要吃点米豆腐、洋芋——
临近关门的点,这会儿游客不多,三三两两,大多都是往外走的。
往里走的,除了孟黎,还有一家三口。
听到叫唤声,小孩拽着母亲的手直奔炸洋芋那儿,指着洋芋问母亲要。
母亲被孩子磨得没办法,只得问老板一碗多少钱。
估计是超过了母亲的预料,听到价格如此离谱,母亲抱怨:“怎么这么贵,抢钱哦。”
说完母亲又看看一旁馋哭的小孩,好脾气问:“能不能少点?要是少点我来一碗。”
老板吃准了小孩要是得不到就会原地犯浑,不管母亲怎么不乐意,都不愿意降低价格售卖。
两方僵持下来,最终还是母亲妥协:“来一碗。”
老板得胜,喜笑颜开:“好嘞。”
孟黎打量间,一尖嘴猴腮的男人提着一包东西走到孟黎面前,热情推荐:“靓女,要不要租雨衣、登山杖登山鞋?”
“上面山高路陡,不好走喽。看这样子待会肯定要下雨,靓女没带伞吧?要不要租一件雨衣。”
“很便宜喽,一件五十。”
男人是广东人,即便说普通话,也夹着一股粤语味道。
听着有些轻浮。
不对,是人比较轻浮,看着不靠谱。
确实不靠谱。
只是孟黎这会没发现。
孟黎眼尾一扫,目光审视着男人,面无表情问:“你怎么知道要下雨?”
男人抬头望望天,神机妙算说:“看天喽。瞧见头顶那片乌云没,待会一阵风过来,必定带来暴雨。还有可能下冰雹。”
孟黎看他一脸笃定,嗤笑:“要不下?”
男人听他这么一说,眉毛立马拧成一条直线,“怎么可能。要不下,我给你下头。”
孟黎:“……”
男人看孟黎无动于衷,继续推销:“靓女,长这么漂亮,心地肯定也好喽。我今天还没开张呢,真不租一套?哎呀,我给有缘,你便宜点喽。四十一件怎么样?”
“出门打工都不容易啦,靓女就租一套当可怜可怜我喽。”
“肯定是要下雨诶,我魏三看别的不准,看这个那是内行。靓女要是不买,真的要被淋成落汤鸡啦。”
“这四十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要不是要回去了,这个价我肯定是不卖的啦。我全程亏本甩卖啦——”
孟黎被他念经念得头疼。
见他不卖不走,孟黎皱了皱眉,翻出钱包,从里掏出五十丢给他:“租一件。”
男人见生意做成,立马收钱,精挑细选了件黑色雨衣塞给孟黎。
孟黎接过雨衣,还没来得及看,男人便消失在视线。
跟没出现过似的。
见鬼了。
孟黎低声骂了句,拿着雨衣往里走。
检票、过安检,检查手机钱包,一路顺畅。
进了检票口,孟黎顺着指示牌一路往深处走。
进去是一片有年份的山林,稍微年老的一点树,树底都立了块牌子,牌子上写着树名、年份。
孟黎没太大兴趣,匆匆看了几眼就继续前行。
刚开始还能看见那一家三口的踪影,到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最开始那段路是鹅卵石铺设的小路,再往前走就是土路。
土路没什么规律,几乎顺着森林走。
走到一个分叉路,孟黎眼前摆了两条路,一条是脚步多、人们经常走的路,一条是人烟稀少、刚开辟出来的路。
孟黎想都没想,选择那条很少人走的路。
周围树木长得密且深,天未黑,里面却有些昏沉沉的,给人无形的压迫感、逼仄感。
喘不过气。
不知道是缺氧还是太累,或是太过压抑。
孟黎走了段路,站在原地,想要休息会儿。
她喘着细碎的呼吸,扬起头试图看看天空。
头顶被大片大片树枝遮挡,只能瞧见一些破碎、不完整的蓝天。
孟黎看了眼手机,没信号。
她四处望了望,已经分不清方向。
她一个人,置身在这偌大、寂静,四处蛰伏着危险的森林里。
说不慌是假的,只是片刻惊慌后,孟黎抿紧嘴唇,继续往前。
走了没多久,一场雨毫无征兆淋下来。
鸡蛋大的雨滴砸在脸上、头上、肩膀,生疼。
孟黎将新租的雨衣穿上。
穿上才发现胸口、肩膀全是洞,脏兮兮的,跟他妈从泥里滚了遍似的。
别说遮雨,就连普通的遮挡都不行。
孟黎回忆着尖嘴猴男的嘴脸,忍不住骂出声:“妈的,骗我。”
“别让我再遇到你!”
雨势越来越大,雨衣毫无用处,孟黎刚穿上就脱下,随手扔在地上。
她一路直行,在这片没有人烟、嚎叫都没有回声的林里钻上钻下。
—
陈硕几乎开飞了。
出了修车厂,他直奔名扬山。路上油门轰到最大,灰尘扑在他脸上、嘴里到处都是。
他也不在意,冷着一张脸直往前开。
风吹得他衣服直往后跑,胸前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块状、结实的腹肌。
陈硕没走景区路,往旁边不远处的一条不起眼的小路跑。
快要跑到山顶,陈硕将摩托车停下,扔在路口的草丛里,又在周边转了转,徒手折断几大树枝遮挡住摩托车。
做完一切,陈硕握着钢管直往山上走。
进山没信号,陈硕没揣平时常用的手机,用的专门山上用的卫星手机。
刚刚周华荣给陈硕打的那通电话就是用同牌子的手机。
走到一个口子,陈硕望着那串脚印,给周华荣摁了通电话。
电话接通,陈硕率先出声:“周叔,有动静吗?”
那端,周华荣累到喘了几口粗气,骂:“在。那群狗日的还在找,我跟在后头的。往山口那边去了,你注意点。”
“把他们逼到西侧的悬崖口,别让他们跑了。”
陈硕舌头抵了抵牙齿,应声:“好。你注意安全,别跟太近。”
周华荣坐在一树下边喘气边回应:“我没事,你放心。”
刚下了场雨,他浑身湿透。
连同兜里的烟也湿透,想要抽根烟解解乏,看着手里泡汤的烟,周华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最终将烟装进兜里。
电话挂断,陈硕顺着那串脚步继续往山上走。
下过雨,路上的脚印被雨水冲刷,陈硕望着和着浑浊的雨水一起冲走的脚印,凭着本能往右手边走。
孟黎在林子里穿了快一个小时,别说找到出路,她现在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身上的裙子湿透,紧贴在身上,黏糊糊的,像涂了层膏药,黏腻、混着一股潮味。
头发丝全湿,跟块儿饼似地贴在头皮。
脚上的皮鞋里灌满水,走一步,鞋底咕噜咕噜响。
手机信号全无,孟黎整个人几近崩溃。
她提着湿重的裙子,在这片没有回声的深山里笨重前行。
走到一个山洞口,孟黎隐约听见有人声。
她脸上浮出一丝惊喜,想要出声喊。还没开口,一只大掌及时捂住她。
紧跟着,一股重力毫无征兆地拽着她往后退。
孟黎猝不及防,拖行中,孟黎的腰被男人扣得死死的。
力度重且狠,痛得她直往男人身上招呼。
男人的胸膛抵在她背后,滚烫的热源直击孟黎的心脏。
孟黎脑子里冒出了无数个想法——
杀人分尸、强/奸、抢劫……
在男人的捂嘴拖行下,孟黎离那山洞越来越远。
她眼底先是冒出惊慌,再到错乱,最后是死一般的绝望。
看怀里的女人没了挣扎,陈硕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唇瓣贴在她的耳朵,小声警告:“别出声。”
孟黎听到陈硕的声音,立马瞪大眼。
她缓缓扭过脑袋,目光剔透、似看破灵魂般地盯住陈硕。
见他手里提着钢管,整个人也一身狼狈,孟黎咽了咽口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激动多还是生气、恐惧多。
见孟黎吓得不轻,陈硕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山洞的环境,一边低声询问:“你怎么在这?”
孟黎深深吸了口气,极力克制住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因为害怕而不停颤抖的肩膀,哑着声反问:“你呢?你怎么在这?”
陈硕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嘴上简单解释:“有事儿。”
孟黎全身发抖,冷到唇色发白,她梗了梗脖子,小声说:“我迷路了。”
“在里面钻了快一个小时都没钻出去。”
陈硕锁紧眉心,眼神往她身上溜了一圈,见她浑身打湿、脸上都是泥水,忍不住发火:“景区工作人员没告诉你不要随便乱走?”
“孟黎,你是不是活腻了,找死?”
第23章
嘎吱一声; 孟黎踩碎一根枯枝,发出细微的声响。
下了雨的森林顿时阴冷起来,白茫茫的雾气慢慢笼罩整座山。
雾气移动速度看似慢; 实则跟跑马似的,一溜烟就将眼前的林子全困住。
刚还能看出百米远,现在视线范围不足十米。
孟黎此刻又冷又饿,人蜷缩在陈硕怀里,不停抖肩膀。
陈硕身上也被雨水浸透; 却因徒步上山又经历了刚刚那场,身上热得像火炉。
看孟黎紧咬着嘴唇,埋头死死抓着的手臂不放; 像没人要、丢弃在路边任由她自生自灭的小野猫。
抓他手臂的那双手被雨水泡得发白、冰冷; 雨水淋湿的长发此刻服帖地黏在头皮; 有两股还在滴水。
高定、设计感十足的长裙在此刻成了破布,衣摆被树枝划破; 后摆沾了几大滴泥,鞋子里灌满浑浊的泥水。
说不清是可怜还是其他情绪。
陈硕见她这副狼狈样,眼中的责备、怒火散了大半。
他伸手摸了把孟黎的额头见没发烧,又碰了碰她泛起层层鸡皮疙瘩的肩膀; 眉间皱起一座小山,目光凌厉地盯着不远处的山洞; 低声问孟黎:“看见什么了?”
孟黎满脸苍白; 闻言眼神直直看向陈硕; 见他眼神冷硬得像常年泡在河沟里的石头,孟黎缩了缩肩膀; 不由自主地往陈硕靠近一点; 只是神情迷茫:“什么看见什么了?”
陈硕低头扫了眼胸口的脑袋; 提醒:“山洞。”
孟黎一头雾水,压根儿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我还没进去,我怎么知道有什么。你一来就把我拖走了,我还以为我被——”
说到这,孟黎想起刚刚的遭遇,恶狠狠地瞪了眼陈硕。
她差点以为她要被杀人灭口了。
陈硕漆黑的眼没有情绪地盯着她,明明没有任何压迫感,孟黎却莫名心虚。
他刚刚给的威慑力太大,以至于她看到他那副表情,还是会害怕。
【孟黎,你是不是活腻了,找死?】
孟黎脑子里不停回荡陈硕骂的这句话,完全不似之前那样,骂的时候表情很凶,眼睛能喷火,扣住她腰的那只手恨不得掐死她。
她有一秒真的觉得,她当时要是多说一个字,陈硕真有可能杀了她。
“好像有三个人。一个瘦高个,一个矮子,一个脸上有刀疤。“
“手里好像——”
“还拿着枪?”
孟黎仔细回想刚刚的画面,不确定地说出几个特征。
陈硕握紧手里的钢管,将孟黎拽到隐蔽处,追问:“还有别的?”
孟黎摇头:“太快了,压根儿看不清。”
“洞口好像有一个麻袋?上面有血迹。”
听到这,陈硕的眼神冷到没有温度,他眼神死死锁住不远处的山洞,捏着钢管的手青筋直冒。
身上那股戾气、狠厉渐渐散发出来,孟黎被他的气势吓到,一时没敢再开口。
陈硕也没再吭声。
洞里没什么动静,知道对方手里有枪,陈硕身边还有孟黎,不敢轻举妄动。
将孟黎拉到身后,陈硕一屁股坐在地上,脱力地靠在树上,仰头望了望被雾气遮挡的天,从兜里取出手机给周华荣打电话。
孟黎看他眉头紧皱、神情严肃,蹲在他背后,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陈硕按出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掀眼瞥了眼蹲在地上的孟黎,喉咙溢出一个轻音:“嗯。”
孟黎还想问,那头的电话已经接通。
陈硕背靠在树底,捏着钢管跟周华荣通消息:“在东侧的山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