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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刘奇看她的那个眼神,湿冷、隐晦,仿佛捕猎者看猎物一般,陷阱设好,他只需要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猎物进入陷阱,然后他轻轻松松拿下。
陈硕手掌落在桌沿,深沉、冷硬的目光缓缓落在刘奇脸上,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各自心怀善念。
对视几秒,陈硕出声打破沉默,他朝刘奇笑笑,若无其事问:“今天去哪玩了?回来挺晚。”
刘奇也无奈笑笑,装模作样解释:“去名扬山转了圈,又去看了看溶洞。运气不好,下山的路上摔了一跤,回来路上接到老母亲电话,说是家里有事,让我赶快回去一趟。”
“这次行程有点匆忙,本来还想在西川待一段时日,没想到出了这事。”
说完,刘奇摆摆手,跟陈硕约定:“下次见面,我俩一定要好好坐下聊聊。这次太过匆忙,都没来得及好好讲讲。”
陈硕看看人,见他一脸惋惜,沉稳开口:“既然家里有急事就不耽误你,如果有缘,下次见面自然会叙。”
刘奇笑笑,愧疚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我可先撤了啊。”
陈硕站起身边往院子走边从兜里掏出烟盒,抖了两根出来,一根衔在嘴里,一根递给站在原地的刘奇,等刘奇接过烟,陈硕摸着打火机点燃烟,随口询问:“打算往哪个方向走?”
刘奇咬住烟,从兜里翻出打火机,边点边回陈硕:“西坪走高速快点,怕家中老母等不及。”
陈硕往刘奇脖子处的伤口看了眼,指间捏着烟,语调平静问:“今晚就走?”
刘奇无奈笑笑,说:“我上去收拾完就走,实在是来不及了,得赶路。”
陈硕拍拍刘奇的肩膀,眯着眼,神色晦涩道:“那我就不留客了,后会有期。”
刘奇不着痕迹瞥了眼落在肩膀的那只手,笑着开口:“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我就是回去看看老母,又不是死了。放心,下次肯定还会回来,到时候找你喝他个不醉不休。”
陈硕松开搭在刘奇肩膀上的手,揣兜,抬抬下巴,低声催促:“你赶紧上楼收拾,收拾完我给你办完退房手续就走,免得耽误你接下来的行程。”
刘奇抱拳,感激道:“多谢兄弟理解。”
寒暄结束,刘奇背着包,在夜色中匆忙上楼。
陈硕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刘奇仓促的背影,漆黑、深邃的眼里满是刺骨的冷意。
—
十分钟不到,刘奇提着行李箱下楼。
陈硕给他办了退房手续,又亲自送他到门口。
等人离开,陈硕翻出手机给人发了条短信。
短信发送成功,陈硕重新回到饭桌。
一条鱼已经被徐茂、孟黎差不多了,只剩个鱼头孤零零摆在那儿。
孟黎看他过来,默默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子鱼肉递他手边,“给你留了点。”
徐茂瞧见这幕,主动夸孟黎:“你还真得谢谢孟妹妹给你留了点,要我压根儿没想起这茬,吃上瘾啥都忘了。当然咱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单纯被您老人家的手艺给折服了。”
陈硕端过鱼肉,睨了眼徐茂,似笑非笑问:“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嘴下留情?”
胖子摸摸鼓涨涨的肚子,吊儿郎当说:“您要谢,我也是受得起的。”
陈硕嗤一声:“德行。”
正巧有个电话进来,胖子按下接听,听电话里的人说完,胖子挂断电话,起身告别:“猴子车坏了,让我给他修修,我回修车厂了啊。”
陈硕搁下碗筷,拧眉问徐茂:“周生财?”
胖子咧咧嘴,摸头说:“不是他还能是谁,这孙子是真行,上回欠的钱还没还我,听说他前两天在山上坑蒙拐骗被你逮了?”
陈硕没承认也没否认,想了片刻,交代胖子:“给他抬点价,让他长长教训。”
胖子秒懂,笑着答应:“得嘞,不就是坑他一把嘛。他不是爱财如命嘛,我肯定往死里抠。零件什么的,我都往贵了喊。”
陈硕掀了下眼皮,没吭声。
可意思不用说都已经明白:就按照胖子说的来。
胖子离开,孟黎手撑着下巴,表情略带玩味地扫了陈硕好几眼。
陈硕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捏着筷子轻飘飘开始:“有话就说。”
孟黎啧啧两声,捧着脸揶揄:“我是越来越觉得谁要是惹到你,结局肯定很惨。”
“睚眦必报啊,陈老板?”
陈硕没什么反应,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腮帮动了两下,将鱼肉吞入喉咙。
片刻后,陈硕抬眸沉默不语盯住孟黎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嗓音低沉问:“让他长点教训,吃吃苦有错?”
孟黎摇头,嗓音格外娇俏、柔软,跟上好的丝绸似的,手感顺滑、柔和,又透着股高级质感:“没有啊,我这不是夸你呢嘛。”
陈硕抬眸瞧了两眼面前表里不一的女人,吃完最后一口饭,没什么情绪地站起身收拾碗筷。
孟黎看他一言不发,撇撇嘴,满脸无趣。
厨房里,水流哗啦啦冲着,陈硕站在洗碗池前洗手,孟黎靠在灶台盯着陈硕不放。
桌上两瓶啤酒已经空了,孟黎又去冰箱里拿了瓶新的,瓶盖一开,她握着酒瓶小口小口喝着。
乌苏酒酒性烈,灌进喉咙格外辛辣、刺激,像春日烈火熊熊燃烧,又带着一股子生机。
喝酒时,孟黎的目光一直锁在眼前的男人身上,看他半躬着腰,手臂肌肉随着洗碗的动作时不时鼓动一下。
侧脸线条流畅,下颚线紧绷,嘴里咬着半明半灭的烟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浑身充斥着一股子慵懒味、痞气。
孟黎望着人,意识到一个事——
她爱烈酒、爱辣烟,更爱眼前这个比烟酒更撩人、性感的男人。
第46章
碗洗完; 陈硕催促孟黎赶紧去睡。
孟黎不肯,人窝在大厅沙发,怀里搂着抱枕; 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玩手机。
陈硕坐在前台,不停按键盘,搜查刘奇的资料。
换了好几个搜索引擎都没找到他一点踪迹,陈硕脸色越来越黑,到最后绷着脸; 咬着后槽牙,盯着墙上的时钟不动。
盯了足足三分钟没移开眼,孟黎虽然在玩手机; 但是注意力一直放在陈硕身上; 见他神情晦涩、脸色阴沉; 摆明心情不爽。
孟黎看了两眼,搁下手机; 起身走到前台,扣指敲敲桌面,出声呼唤:“陈硕。”
陈硕收回眼,视线轻且淡地落在孟黎脸上; 眼神里的阴沉消散得一干二净,他动了动脸部肌肉; 扯动嘴唇:“嗯?”
孟黎趴在前台; 脸靠向陈硕; “你怎么了?”
陈硕捡起桌上的烟盒,咬了根在嘴里; 点燃烟; 人瘫坐在椅子里; 边抽边淡然否认:“没事。”
“我还以为——”
孟黎话未说完,陈硕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陈硕瞧见来电人是谁,立马站起身,神色紧张地推开椅子走出大厅。
走到院子,陈硕摁下接听,率先出声:“周叔?”
电话那端,周华荣端着枪,坐在一棵大树下,盯着瘫死在地上,四肢被利刃割开,头顶留出两个空荡荡的、骇人的血窟窿,尸体腹部还用血写着“死”字的麋鹿,眼眶红得快要滴血,他攥紧手里的枪,从牙齿缝里憋出几个字:“又有两头鹿被剥了角。”
“血还是新鲜的,那人肯定没走远,你赶紧追。应该是左撇子,用刀的手法看起来挺怪,跟正常人不大一样。”
“还有,据点也被破坏了。我现在回去收拾东西重新找据点,你去查一下最近的游客有谁是左撇子。”
陈硕脑子里忽然冒出刘奇的脸,他咬紧过滤烟嘴,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冷笑:“是不是早上的事?”
周华荣顿了半秒,沉重问:“见过人?”
陈硕凝视着远处深黑的天,开口:“没猜错的话,应该见过。”
周华荣快要咬碎牙,啐了口口水,咬牙道:“不管是不是,赶紧找人。要找错我负责。”
陈硕嗯了声,喉结滚动:“刚走两小时,我马上去追。”
挂断电话,陈硕给徐茂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看店。
交代完,陈硕随便收拾两样东西,拿上车钥匙准备出发。
孟黎看他急色匆匆走进来,换完衣服就要走,孟黎想都没想追了上去。
嘭的一声,面包车门合上,陈硕扯上安全带,插好钥匙准备出发。
刚要踩油门,副驾驶忽然冒出一个人头。
只见孟黎飞快拉开副驾驶门,一溜烟地坐上去,然后扣住安全带,手握住车门把手,一言不发盯着陈硕,一副“他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的姿态。
陈硕咬咬后槽牙,目光落在孟黎脸上,提醒:“孟黎,下车。”
“不下。”
“我他妈是去追人,不是玩儿。”
“哦,我也去追人。”
见劝不动孟黎,陈硕深深吸了一口气,扯动脸部肌肉,沉声道:“别乱来,一切听我指挥,行?”
孟黎眨眨眼,伸出四根手指发誓:“绝对不打扰你任何行动。”
陈硕赶时间,孟黎发完誓,陈硕猛踩油门,横冲直撞往前开。
刘奇往西坪的方向走,陈硕在去往西坪和文县的分叉口赌了把,最终选择往西坪方向走。
西川到西坪路程五个小时,刘奇先走两小时,陈硕必须得在他到西坪前找到人。
一路陈硕开得很快,一破烂面包车开出了宝马的架势,孟黎坐在副驾,即便扣着安全带也时不时被颠动几下,有两次差点颠撞到脑袋。
陈硕全身紧绷,手握着方向盘,手臂肌肉线条鼓动成几条直线,脖子处冒了两条青筋,面部冷硬如石,整个人阴恻恻的,看起来格外吓人。
孟黎全程不敢多说话,她咬着唇瓣,抓着安全带,时不时瞄一眼陈硕。
开到半路,陈硕将手机扔给孟黎,低声叫她:“给刘奇打电话,看他接不接。”
孟黎捡起砸在大腿的手机,解了锁,堵不停翻找联系人,翻到头都没看见刘奇的电话号码,“没他的电话。”
陈硕偏头望了眼低头摆弄手机的孟黎,出声:“你打,我说。”
孟黎哦了声,按下一个“1”,等待陈硕报数字。
陈硕脑子里回顾一圈,准确说出几个数字:“138*****5939。”
按下号码,孟黎在陈硕的注视下缓缓拨出去。
嘟、嘟、嘟——
每响一声,孟黎的心脏就紧一分。
响到最后,传出一道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孟黎开的免提,这道机械女声在空荡的车厢不停回荡。
陈硕猛拍两下方向盘,嘴里忽然咒骂一声。
孟黎摁断电话,看向陈硕的眼神里露出两分了然,她抿了抿嘴唇,干巴巴问一句:“刘奇也是盗猎团伙的成员?”
陈硕沉默不语,他布满青筋的手死死握住方向盘,好半晌才冒出一句话:“我就不该放他走。”
简短七个字,生生道出了陈硕的愤怒、后悔,以及发自肺腑的愧疚。
即便没有亲眼瞧见那场面,周华荣几句话还是勾勒出了森林里发生的残忍、凶残。
生命从来不分高低贵贱,人与动物的命同样重要。
在陈硕看来,他的命远不比它们值钱。
孟黎顿了顿,忍不住开口:“我之前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不过就算你今晚拦住他也不见得能找出什么证据,他这种人肯定不会轻易就范。”
说到这,孟黎给出一个结论:“他很狡猾,能单身匹马来西川,肯定留有后路,或者说有这自信,你抓不到他。”
孟黎的话字字句句插在陈硕胸口,他滑动两下喉结,艰难承认这个事实:“孟黎,知道跟做到是两回事。”
“你说得对,就算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没有证据,依旧惜抓不了他。”
说到这,陈硕阖了阖眼皮,牙齿缝里憋出几个字:“两头,又死了两头鹿。”
孟黎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安慰陈硕,她舔了舔嘴唇,手指贴在膝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裙子布料。
面包车里一片寂静,只剩陈硕的一股怒气四处蹿动。
夜色深沉无边,乡道没什么车,只面包车车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在夜色里如萤火般渺小、忽略不计。
孟黎坐在车里,目光落在旁边面部冷硬的男人身上,觉得他饱经沧桑,身负重任,却从不肯埋怨世道不公。
这样生硬且有味道的男人如何不值得她欣赏。
前方有段路道路维修,所有车辆需要绕道而行五公里。
绕道的那条路是土路,泥巴深陷,地面坑洼不平,天不随愿,走到半路,忽然下起雷阵雨,雨点如冰雹噼里啪啦砸在车顶、车窗。
本就坑洼不平的土路经过雨水的泡腾,满是泥泞,开到一个大水坑,面包车轮胎陷落在水坑怎么也爬不出去。
雨还下个不停,雾气遮挡,昏黄灯光模糊不清,前方像吃人的黑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