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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与哥哥,你都弄疼我了。”她软下声抱怨。
容与板着脸,回了她,“我没用?力。”
周妩指了指自己的?伤处,“但又痒又难受,刚刚还不小心咬到了,一定出了口子。”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原来是自己咬到自己,容与叹气,原本?不愿理会,可见她眸光盈盈一副可怜模样,终是没能狠下心来。
他弯腰,仔细帮她查看伤势,而后得出结论?,“没事,没血迹。”
周妩不喜欢他这样冷冰冰的?态度,即便他醋意明?显,她心里实际小小的?受用?,但还是舍不得和他冷战的?,于是在他即离的?瞬间,她尝试踮脚和他凑离很近,咫尺之间,她吐息幽幽,呼吸全部缠在他脖颈上。
“好啦,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不再提他了。”
他顺势掐住她的?腰,精准反问一句,“那你喜欢?”
“我……”周妩暗叹,他是懂气自己的?同时,连带也气死别人的?。
她眼睛转了转,回抱住他,随即机灵道,“我心眼小,喜欢你的?话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你要不要摸摸看,有多?小?”
说着,还真作势拉着他的?手腕直往上抚,容与被迫着,呼吸瞬间不畅。
周妩喘息,眼眸同时氤氲起雾色,她小声着颤问:“小……小吗?”
“大……大庭广众,别闹!”
他说着立刻把手抽了出来,呼吸灼烫,掌心收缩握拳,差一点,他的?回话便顺着她的?勾引,落入不可明?说的?陷阱中?。
周妩拢合衣衫,嘟嘴委屈。
容与叹气,妥协弯身过去,哄声说了好话,“晚些时候,随你如何闹。”
“都睡下了,又没人。”
说着,真有人不配合地闯进院来,是外院下人过来传话,“小姐,梁将军到府了。”
定是来接素素的?。
周妩立刻正色,迅速整了整衣襟,目光略过容与,看他像是得意模样,于是气得当?即瞪视过去。
再回过身时,周妩面色恢复如常,她静声吩咐侍婢道:“你过去偏院轻唤一声,就说梁将军无恙到了。”
侍婢应声:“是。”
昨夜念及素素身子有孕,在后半夜时,她便强制素素去歇息,这也没过去多?久,偏院一个时辰前?也才彻底静下,如此想来,素素与梁老夫人应都是刚睡沉不久。
两人前?夜皆忐忑不安了整晚,眼下盼来梁岩,终是能安心下来。
出院门,冯素素与梁老夫人赶在最前?,周妩容与紧随在后,府门外敞,正对环围着几层着甲兵士。
周妩意外,正想感慨梁岩摆得排场不小,抬眼就见梁岩正拘谨下马。
拘谨?他是有何顾忌吗……
正思寻着,周妩目光外扫,紧接凛身一定。
谁能想到,新帝登位,宫里宫外一大堆烂摊子亟待处理,这种时刻,日理万机的?新君陛下竟是对一臣将家事如此上心,甚至亲自助力搜寻,接迎到门口?
梁岩,好大的?面子。
周妩心想。
因萧钦露面,众人还没习惯如何朝君见礼,倒是梁岩动作熟稔,带着冯素素先行一步跪地伏身,周妩没动,目光怔怔看着,容与也没任何反应。
萧钦不介意,拂手免了礼。
他高坐马上,目光睥睨,梁岩迟一步起身,此刻还在衷心感谢陛下亲自帮扶寻妻,他愧承莫大殊荣,然?而萧钦此刻,却是半个字都没听下去。
越过黑甲兵士,他远远凝望着那张几次入梦的?美丽面庞,眉眼亲昵又熟悉。
只是,她自然?与旁人密牵在一起的?手,叫他觉得分外刺眼。
目光偏移,他开始盯住容与。
四目遥遥相对,有些话不必明?语,属于男人的?直觉,自能精准感知。
容与确认,对方眼中?的?冰刺,嫉妒疯执,两两参半。
第60章
萧钦翻身下马; 仰首矜贵,气宇轩挺。
他一身玄黑龙纹长袍着身,玉冠高束; 不厉显威,阔步穿过众甲士时,步履携风; 眸光坚定,行止间处处露显帝王威仪。
周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隐隐的戒备; 因他目标像是明?确; 正迈步朝她走来。
在即将迈步上阶前,萧钦脚步顿住,与此同时,容与向前一步,将对方打量的视线全部以身阻隔。
萧钦笑了,笑意却是冷的,他眉梢扬起?; 凝看着容与,语气温青,“你敢挡我的路?”
言毕; 身后甲士执刃赫赫; 立枪阵响; 扬着威势。
这声势好像是要提醒容与认清,身居是天子?脚下; 谁才是主。
冯素素见势不妙; 纵是反应迟钝也察觉到什么,她忍着心头疑虑; 下意识想上前缓和,然而?梁岩眼疾手快将她拦下,又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萧钦不管身后如何,此刻姿态可谓挑衅。
容与巍然站于阶上,目光俯视,半分不见恭敬,勾笑反问:“你的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容公子?游厉在野,身居江湖,脾性恣肆些也是情有可原,但若面君无?礼,不尊不敬,那?便是另外?的说法,现在,寡人命你让开,你让与不让?”
气氛僵凝,剑拔弩张。
周妩还在状况外?,她无?法理解,屹王艰难登位,眼下正是平乱安民的关键时刻,怎么会有闲暇专程上门来为难他们这些与政权更?迭毫无?影响的小人物,甚至还明?显对容与哥哥话锋语利,气势汹汹的含着针对之?意。
若她曾经在屹王困弱时期,也如梅妃娘娘或者忠勤侯府的人一样,恃强凌弱,欺辱逞威,那?如今得报复也是情理之?中,可她自认从始至终都?没对屹王行过任何恶事,甚至还能?说,她曾于他有过薄恩,如此,他的咄咄为难实没道理。
新官上任往往都?要烧上三?把火,或许新君登位也是同样的流程?周妩默默猜想着,只当这回周家赶得不巧,竟成了新帝在京点?火示威的引子?。
既是想通,周妩心头的凝重稍散,她主动上前一步,将两人隔开,当下站在两个同样身姿高大的男人面前,压迫感几乎无?处不在。
她背对容与,面朝萧钦,但明?显离容与更?近,是全然信任的姿态。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周妩没犹豫,屈膝行了礼,而?后朝萧钦开口?,“陛下安好,我想许是误会了,周家一直尽人臣之?礼,敬君重君,绝不会枉顾尊卑。”
萧钦没想到她会突然站到眼前来,半步之?距,他晃了下神,眸底都?随之?转变柔和。
他开始反省,自己?刚刚的语气是否出口?太冷硬,会不会吓到她?
可他没来得及开口?表态,周妩紧接启齿,笑脸盈盈地指向旁侧,冲他介绍道,“这位是臣女夫婿,襄域青淮山人,因在京时间不多,不懂君臣见礼的规矩,还望陛下莫怪责。”
说着转身看向容与,提醒一般拉了拉他衣袖,“容与哥哥,你就按周家人的身份行臣礼,与兄长一样便可,快见过陛下。”
容与这回倒愿意配合。以本人立场,他弯不下腰,但以周家人的身份,他可进可退。
于是,虽然躬礼动作不怎么标准,但他到底算是有了态度。
周妩松了口?气,觉得这回礼节周全,萧钦应再没什么不满的发泄点?,可她重新抬眼,却正好目睹萧钦眸子?骤缩,那?已不是简单的不悦不满,而?是神容透出分明?的凶恶杀意。
杀意……
意识到这一点?后,周妩片刻懵愣,她不敢置信,只想自己?看错。
容与恰时横臂过来拢上她的肩头,当下以一对二,平静相面,萧钦拳头在身后悄然紧握住,暗流汹涌,一触即发。
周妩犹豫地还想再说什么,萧钦先一步启齿,他前言不搭后语,意味很是莫名。
“时间过得快,昔日间在御花园的冰嬉画面尤历历在目,可转眼,周小姐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勇气冒头的稚气小姑娘了,寡人也不再如当初,苟延残喘,摇尾乞怜,靠着小姐的施舍援助,狼狈求存。”
他居然当真记得。
只是这样自嘲的叙述口?吻,叫周妩意外?。
原以为这段不光彩的灰暗过往,会是屹王登上帝位后最想切割、掩埋的污点?,却不想他自然叙出,无?波无?折,像是早已释怀。
应是……释怀了吧。
虽有诧然,但周妩也不至于慌乱,毕竟平心而?论?,她那?时正义出头,做得算是好事,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因伸以援手而?招了恨。
周妩无?意揽功,也觉得自己?假装不在意,或许更?能?叫对方?自在些,于是口?吻大方?地启齿。
“事情已过去这么久,臣女已记不太清楚,陛下也不必挂怀前尘,再被旧事扰心,如今大燕万象更?新,陛下气傲居高,满腔壮志豪情,定当全力征乏四野,阔疆大有一番作为,我们都?该向前看。”
这话,周妩是提前打过腹稿的,自觉说得周全漂亮,叫人寻不到错处,同时还有几分恭维。
然而?不想萧钦闻言后,脸色并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是阴沉满郁。
有那?么一瞬间,周妩戒备只觉,他下一刻就会冲上前来,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明?明?是面对着面,她却错然生?出窒息之?感。
真是怪人。
自己?不要他报恩,他反而?还不愿意上了?
周妩琢磨不透圣意。
僵持不下之?时,梁岩寻着机会上前,趁势打起?圆场:“陛下知晓昨夜逆臣在京祸乱,周家人为维护卑职家眷,与逆臣姜亮之?势全力抗争,拖住兵力,算是绊住了巡安营的半只脚,若非如此,我们也没那?么容易在城外?破门,故而?殿下此次是特来慰问关怀的。”
周妩看着梁岩的神色,觉疑,不知他在紧张什么。
但这番话倒是说得合情合理,不然的确无?法解释,萧钦大张旗鼓莅临周府的用意。
方?才见他汹汹气势,周妩差点?真的以为萧钦此次目的在自己?身上,现在恍然明?觉,原来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些受伤府兵,此番特意过来安抚人心,也是做给全城百姓看。
为帝者,行止自当有表意,有深意。
她还是参透得太迟。
周妩看了梁岩一眼,自认十分上道地回应说:“受伤的府兵都?在偏院歇养,伤口?都?包扎处理过,无?碍什么大事,陛下与将军可要进府去看一眼?”
周妩思路就这样被带偏,她后知后觉和容与哥哥对视一眼,却见他竟是在笑,且笑意不明?。
她收回视线,不理他,又琢磨心想,或许可以叫伤势较轻的府兵们出来露个脸,这样过路百姓也都?能?看到圣上恩慈一面,叫他出宫一趟没有白费心力。
可她话音落了,却没人接话。
萧钦目光冷冷扫向梁岩,似在怪他多嘴,而?后者闷头,再不敢多发一言。
“不必看了,你没受伤便好。”萧钦突兀地说。
不是他出声突兀,而?是这几个字眼,落在周妩耳里只叫她觉得怪异,不自在。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容与拉上她的手,主动替她回了话,“那?老头带来的人,有真本事的不多,多数都?为花拳绣腿,进门挪步都?成艰难,自伤不到阿妩,陛下多忧了。”
萧钦笑意很浅,“容公子?倒是很自信,不过先前有谣言传京,周妩小姐奔赴青淮山途中,婚车遇劫,失了行踪,当时消息传得真切,连寡人都?差点?信以为真。”
有这样的传言吗?
周妩闻言有些诧异,那?次闫为桉混账生?乱,受了亲爹教训,她原以为他今后定会老老实实,夹紧尾巴做人,却不想这家伙居然还有胆子?,纵容谣言生?起?传京,实在可恶至极。
但容与却与周妩所想不同。
他几乎立刻警惕起?来,目光透着锋芒,“襄域的事,陛下知闻得还真是迅速。”
萧钦回应目光,不移不让,“口?口?相传,迅速的是谣言。”
容与抬了下眼皮,“是嘛?”
萧钦明?夸暗讽,“既是谣传,真假不明?,但寡人依旧欣赏容公子?的自信。”
容与并不受激,泰然自然:“此事确实非空穴来风,但不过小贼生?乱,不足为惧,并且,无?论?是谁,都?绝不会再有疏漏可乘,此事,我说到做到。”
他几乎挑衅到了明?面。
但偏偏两人对话成谜,不知情者,半语都?参不透。
萧钦眯起?眸子?,四目对峙,僵持之?中,他因帝位加持而?增威的气势并非占得半分先机,此时此刻,两人像是褪去一切外?饰,无?论?皇室尊贵还是宗门之?威,统统不再重要。
他们陷落于最原始的雄性竞争,扑杀,撕咬,你死我活,两人间是这样的氛围气场。
但周妩不懂,她只是觉得有些气闷。
于是自然而?然,轻声向旁低唤一声:“容与哥哥……”
似乎,胜负已分。
但有人不肯甘心。
沈牧不知何时过来的,更?不知在角落里,目睹了多久眼前的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