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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鹤不归勾勾下巴,“不如你替我念吧。”
花如渊伸手接过:“好!”
白应迟手僵在半空,逐渐尴尬,里头的东西会教坏小朋友的,书信内容也都罢了,那一首接一首的情诗怎么好念出来。
况且他也还没想好这件事要怎么同师弟谈。
但是他来不及阻止,花如渊已经开始朗声念诵。
花如渊:“师尊如晤,展信舒颜。今日行至鄂洲渡,歇脚茶棚,饮瓜片一碗,索然无味,远不及天极宫荷香银针。书不述怀,一笑一念。”
师尊如晤,展信舒颜。尽日唯饭饼而已,夜宿巴塬驿站,但闻雨声淅沥,未曾稍歇,春风所至,万物复苏。小徒敢问:吾师安否?伏乞春风送暖,惠及吾师。若能如愿,则徒心可稍安矣。书不述怀,一笑二念。
师尊如晤,展信舒颜。信札潦草,盖徒身处草莽,未有宁居。前日,徒涉凌波湖,见荷叶田田,知小暑至矣。尝念夏雨宛之小暑,荷叶连湖,莲香盈天,可爱极矣。乃思吾师。叩问吾师安否?待徒回归,必伴师赏花,亲侍奉茶。《诗》云: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1】盼待回归日,吾师如旧,未有微恙。书不述怀,一笑三念。
……
声声意切,字字情浓,一直到九念,已是倏然而过两月有余,玉无缺踏马跨越大半山河,终于在上清观寄来了最新的一封书信。
信末还有一首诗。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2】
花如渊念完,懵懂地抬头:“我不懂这首诗的意思。”
“这首诗是说……”白应迟憋了半天,只能道,“你玉哥哥相思成疾了。”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我同小孩子说这些。
说完他特意观察着鹤不归的神色,师弟从方才第一封信念起,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此时更是毫不避讳师兄的犀利眼神,兀自笑得欢喜,俨然像个怀春少女收到情书那般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白应迟头好疼。
花如渊似懂非懂地道:“所以是玉哥哥想念大哥哥,都得病了,但是「既见君子」的意思就是说,大哥哥就是他的良药!”
你真的懂好多。
白应迟叹了口气。
鹤不归将信纸拿过来在手中摩挲,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如渊也见到你大哥哥了,快回去上课吧,这里有我照顾,顺便告诉婆婆别挂心。”白应迟赶紧赶人。
花如渊老实道:“那如渊先退下了,大哥哥好好养病,我改日再来看你。”
小孩欢天喜地出了门,白应迟才扭过沉重的头颅,似是打定主意要好好问一问这件事,还未等他将琢磨了两个月那番语重心长的话说出口,鹤不归就主动抬起头,认真道:“师兄,我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1】出自《诗经·小雅·采薇》
【2】出自《诗经·郑风·风雨》
过完年啦大家有吃胖吗…我上工啦恢复更新
第89章 交心
师弟开口就如此直白; 倒闹得白应迟说不出话了。
难道这种事不该是我问得难为情,你答得羞答答,一番拉扯和试探之后我小心确认你婉转承认的过程吗?
一句话就完了; 说明什么?
白应迟懵然之后心痛地想; 师弟之所以如此坦白; 定然是什么都想通透,决定好了的。
纵然之前瞒着还有些许犹疑,如今也胜不过想要同一个人相守的心。
而他认定了的事,别说十头牛,便是十头燮都拉不回来。
师兄头疼又心疼。
鹤不归觉得他现在的表情有些好笑,便也扯着他衣袖问:“怎么; 你不是想说这个么?”
“我是想说……”白应迟叹了口气;“就是想说这个; 只是没想到你承认得那么快。”原来打好的长篇大论的腹稿也没了用武之地; 不都说长兄如父么,家里孩子私定终身,做长辈的不得提点几句?
这还怎么提怎么点。
“那日愈灵泉边; 我知道你在; 反正都被看见了,且你最近像是吃了枣核梗着总吞吞吐吐的,定是想同我说这个又不好意思; 我索性承认。”鹤不归掀开被子下床; 拽着白应迟一截手腕往外走;“父母兄妹此生不得见,师尊恐怕早已仙去; 唯师兄师姐待我如初; 你们是我的家人; 此等大事自然该在想清楚的第一刻便告诉你们。”
白应迟:“外头有风。”
“和风花雨,品茶听萧。”鹤不归道,“我才好将心事说给你听。”
殿外有一方矮几,可坐于廊下赏花烹茶,鹤不归将人拉过去坐好,晒着暖阳,他认认真真地给白应迟点了一壶茶。
鹤不归恭谨奉上:“加了些菊花,降火的,若这件事师兄不同意,稍后我说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多喝些权当我赔罪。”
白应迟难得地翻了个白眼,接过茶一口闷下:“明知道我从不跟你生气,越这样说,倒像是小时候撒娇一般。”
鹤不归没否认,勾着唇歪头呷了一口,支起长腿看着殿外飞花,暖风拂面,夹着花香像是立刻就能将病气吹散,还他容光焕发。
自然,白应迟知道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想是那几封书信,那个千里之外的人教他欢喜。
白应迟问道:“你方才说要想清楚,是顾虑仙体长生之事么?”
“也只有这件值得我顾虑。”鹤不归笑容淡了些,坦诚道,“行于此间我就是个异类,任何事拿得起却放不下,往前看,失去总是注定的,所以我总想,要这些情爱恩义做什么呢,总会辜负了旁人。”
白应迟摇摇头,把蒲团搬到鹤不归身旁紧紧挨着,将人一揽:“你就爱钻牛角尖,若非是自己想透,谁说都没用,有一段时间你连门都不许我和小妹进,便是怕我们先你而去。”
鹤不归点头,靠在师兄肩上,手中拿着茶杯,却喝出了酗酒的醉态,他对自己做过的这些幼稚行径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好在他的师兄师姐向来最体谅纵容他。
如此一想,他还当真是个幸运的人,来到人间遇到的人都将他捧在手心,有些人虽去了,情谊和回忆却绵长得没有尽头。
就像他无限的寿数一样,可以回味一辈子。
璇玑长老早看破他这些小心思,怕他彻底将自己封闭起来断情绝爱,真活成天地间一介孤寡人,才告诉他说,爱世人也是一种道。
只是喜欢这种情绪,并不是想不要就不要,想控制就能控制的,起初还能只当个露水徒弟。
反正凡人一生匆匆几十年,鹤不归受着对方的好,总能以各种借口和理由还回去。
只是后来他发现有些情谊深重到还不起了,还将自己也赔了进去。
白应迟侧过头,盯着这人好看的鼻尖眉眼说:“璇玑长老说得没错,不过小西能想通,许是觉得活一场为自己留下些什么也挺好的,哪怕是将来,身旁的人来了又走,有过的情谊和回忆也是不朽的。”
鹤不归爽快地一笑:“师兄最懂我。”
“也只对你来说,这些能永远留下来。”白应迟戳戳对方的心口,“你想想,凡人肉身陨灭堕入轮回,也就什么都散了,你的长生却能将存在过的人记一辈子,记在这里。”
只要鹤不归一直记得,他见过的花,喝过的酒,爱过的人,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至于为什么会想明白这些,鹤不归没细说。
永夜三岛的居民,玉无缺不遗余力去寻璇玑长老的踪迹,还有白令川边那座人人避之如蛇蝎的巨城。
它同样是不朽的,但某一刻鹤不归理解了姬瑄的意图,他甚至能从姬瑄的幻境里读懂这个人执着于不朽不死的因由。
他也有想要永久留住的东西,大多是不舍,不忍和怜悯。
出发点都是爱,大爱小爱不分高下,鹤不归这才释然,将手伸向他想要的人。
茶水喝尽,白应迟又添了一壶,怅然道:“小西有了心中所爱,我既是兄长,自然要成全你们。往后也不必避忌,你师姐那我会去说,待挑个良辰吉日,结为道侣也好。”
鹤不归听闻「道侣」二字脸倏然有些红,喝下的茶呛得他直咳,眼底虽欢喜,但两个男子结亲这样的事,他自己可以过了这坎未必旁人就不说闲话,他赶紧道:“此事不急,天下太平之前说这些都早了,对了,说说我问你的事,那些顶要紧的。”
当真是简短到只是告知,像是容不得家中父兄教训,白应迟不舍得教训,便只好收起惆怅心绪,说正事:“凌岚传信,凌斯近日往上清观去了,但并未同逍遥廷的人有什么联系,倒是在山峦间神出鬼没,看样子是想布阵。”
“布阵?”鹤不归疑惑道,“凌岚是阵修,可看出是什么阵?”
白应迟拿出一张上清观附近山峦地图,铺开解释:“正因为她是阵修,才好不容易从凌斯出现的地方发现了端倪,凌斯在挑拣合适的阵石和布阵的地点,目前还没有布阵的动作。我怕是贻害无穷的邪阵,特意问过凌岚他取阵石的地方都有些什么。”
一般来说,布邪阵要紧的便是阵石和阵心,需得阴邪之物启阵连通,阵法的效力直接同阵石的能量相配。
若凌斯受神女指使,要协同逍遥廷在上清观大肆作乱,那必然会布下一个邪恶无比的阵法,阵石肯定得挑选极阴邪之物。
凌岚也有此猜想,所以她有心翻查过,可凌斯挑拣阵石有可能的材料都再普通不过,那上清观四面层峦叠嶂,都是钟灵毓秀的宝地,想寻个邪物并非那么容易。
白应迟道:“有山林遮蔽,凌岚倒是方便隐藏行踪盯紧凌斯,一旦他选定地方开始布阵,便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如今唯一让人放心的是,他挑拣的阵石和想要布阵的地点,无法催化邪阵。”
鹤不归认同地点点头,同时也在琢磨其他可能性,若不是杀人聚魔的邪阵,那他布的阵到底作何用途,更值得深究。
“还有这个,你昏迷时萧旗传过一次急信。”白应迟将手镯秘信拿出递给他。
萧旗信中所言寻到龙脉确切信息,但和上清观没什么关系,此事还牵扯进绝仙宫的巫行雪,信中不好明说只能面谈,得知鹤不归闭关,便留信说待他出关,萧旗会随同巫行雪一同前往天极宫拜访。
鹤不归立时就用手镯回了消息,邀请萧旗和巫行雪到浮空殿小聚。
“至于蛮荒兵主,我今天来便是再确认一下你的恢复情况,现下看着放心了,我就要走了。”白应迟道,“蚩尤死在血枫林,若他复生,血脉必会有异,我得去那里看看。”
这可让人半点轻松不起来,鹤不归担忧道:“难道古籍记载中,没有另一个「兵主」的可能?”是什么上古邪祟或是冥灵妖魔都好,最糟糕便是此兵主唯蚩尤一人。
人人常说,天道面前,凡人如蝼蚁。
而在蚩尤面前,他是个曾让万神陨落的战神,仙家都不过是蝼蚁,凡人只配做垫脚泥沙。
“多半是他。”白应迟道,“要做成这样的大事,也只可能是他,别说古籍,我连街边话本都没放过,上下几千年翻了遍,整理出一段关于蚩尤的往事,待我去血枫林查证后再同你细说。”
见鹤不归脸色阴沉,白应迟又补充道:“不必太过担心,即便真是蚩尤本尊,他如今的能为也同记载的大相径庭,连姬瑄这个凡人的城门都开不了,可见今时今日的蚩尤也不是那般不可战胜的。”
鹤不归心下一宽:“师兄早去早会,诸事当心。”
“你就别操心我了,我不在时你也别瞎跑,就在灵枢宫养着,昨日你要的那些器具让空知尽数搬来便是。”白应迟道,“微缩城池做好之后,模拟五行龙脉运转,若真窥得一点天机,便能先发制人。”
鹤不归只是随口提过,白应迟一点就通,连符合五行的灵力宝物都一并为他准备好了。
鹤不归乖巧道:“多谢师兄,你何时走?”
“现在。”白应迟长袖一甩站起身来,他按着鹤不归的肩让他坐回去,“不用送了,最多七日我就回来。”
白应迟两手一背,潇潇洒洒踏入院中。
宽袖长袍的天极宫宫主在漫天飞花下一样是俊朗无双的如玉公子,鹤不归注视着他的背影,吹奏洞箫相送,沙哑呜咽的音调并不哀愁,透着春花秋月的浪漫和期盼。
白应迟忍不住回头看来,只见廊下公子盘腿吹奏,嘴角带笑面若桃花,比任何时候的他都还要动人,就因为鹤不归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白应迟连他星宿呈凶,恐会伤及亲近之人的事都没忍心提。
“小西,师兄还想问你一件事。”白应迟朗声道。
萧声止歇,鹤不归抬眼看过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