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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不归觉得好笑:“问了半天,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玉无缺隐隐约约知道,但也不是太知道,鹤不归似乎并不是因为坤达兽受伤而生气,半个字没提赤金山,那问题只能出在魂核上了。
可魂核出处他已和盘托出,前前后后都是自己钻研的,他嘴硬道:“若是坤达兽,我是为了救人。若是因魂核,那是我亲手所作,没偷没抢,没犯宫规,何错之有?”
鹤不归冷笑:“再打。”
“弟子不服!”
管你服不服,鹤不归又让人打了十下。
玉无缺的后背已经鲜血淋漓,他无法挣脱只能承受,不管说什么鹤不归像是都没听见一样,外婆特意告诫要老实交代,但前提是对方听得进人言,也告知责罚缘由,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打,实在做不到心无怨言。
那点崇拜之情,大大地减少了!
鹤不归玩味地看着玉无缺倔强的脸,眼睛瞪得圆圆的,冒着不服气的精光,像是气恼得能随时咬人一口。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多少带了些稚气,唬不到人。
反倒让人想起尚在襁褓中的那个婴孩。
一晃过去如此多年,咂摸手指的天真孩童已然长成舒朗英俊的少年,可内里到底藏着一颗怎样的心,谁又能知?
鹤不归手杵香腮,数着打到四十下,才让傀儡停手,他走到玉无缺面前,打算给他个明白:“魂魄从哪里来的?”
玉无缺恨恨道:“狡兔。”
“你亲手所杀?”
“不是我杀的,我从未主动取过狡兔性命。”玉无缺梗着脖子,坦坦荡荡,“若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
用不着天打,我打就够你受的,鹤不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万物有灵,死后肉身化作尘土,魂魄进入轮回,此为天道,你强留魂灵入傀为人驱策,有违生灵意愿,更有违天道,此乃罪一。”
玉无缺最怕谁给他讲道理,这个年纪的人,越讲越逆反,他答:“天道是什么弟子无缘得见,至于意愿,这些狡兔是想留人世的,上仙不妨自己问灵,若它们哪一日要走,我自会超度!”
鹤不归顺手取来一旁的魂核,起开后絮雾漂浮:“度给我看看。”
傀儡损坏严重,狡兔的魂魄已无处安放,不如送走,玉无缺“嘶”了一声抬起手,默诵经文施法超度。
絮雾起初有四散的趋势,却不知为何被某种外力束缚成紧密的一团,越超度挣扎得越厉害,絮雾中更是隐隐约约浮现出咒文,那字歪歪扭扭像一个“玉”字。
魂魄不是不肯走,而是走不得了。
空知:“此魂有主,无法度入冥界,且怨煞开始聚集,长此以往必成怨灵。”
玉无缺难以置信:“为何如此?”
“公子此前从未超度过?”
玉无缺终于有了一丝心虚:“这术法……我还在修炼,目下只是顺利引渡入傀,从傀中放出还未试过。”
鹤不归从袖中引出一缕黑雾,脸上淡淡地蕴着怒意:“在你来前,阿坤已经气绝身亡,这是它的魂魄。”
同样无法超度,怨煞丛生,絮雾中咒文很淡但已经显形,歪歪扭扭的“玉”字把魂魄禁锢在了原地。
鹤不归:“你解释一下。”
玉无缺哑口无言,默默低下倔强的头颅。
“‘噬日’以御魂闻名天下,后因酿下大祸归入禁术,凡私自修习者,先废修为,后断根骨,逐出道门,若因此术而害命伤魂,死罪。”
空知解释:“公子说自己未听过,那我给你说说,这‘噬日’排在禁术的‘天罚’一级中,是无量斋刑罚最高级。”
玉无缺闻言大惊。
鹤不归回到主座坐下,目光幽深,审视着玉无缺道:“此术失传已久,玉无缺,你从何处习得?”
玉无缺咽了咽口水道:“我不知这是禁术,更从未向旁人学过,此术是我自己创的。”
至于从何而来,纯粹是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梦。梦中术法清晰可闻,醒来就有了大致的思路,哪怕是玉无缺自己都觉得这个说法听着扯淡,可事实就是如此。
玉无缺说完抬起头,又强调道:“弟子没有撒谎。”
本以为要换来一顿毒打,鹤不归却对荒唐的说辞表现得出奇淡定。
他问:“什么样的梦?”
美梦,梦中玉无缺能操纵数以万计的傀儡,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整个城池拜服于他一人,他是活活笑醒的。
玉无缺还想为自己辩驳一句:“太微上仙,我私自创造术法而不知其危害就擅自使用,以致狡兔和坤达兽无□□回,我知错,可我并非明知故犯,更从未动过汲取人魂的念头,还望上仙明察。”
若真是明知故犯,何至于才打这么几下,就算不丢去赤金山,无量斋也会上门抓人,到时候玉无缺这条命,谁都保不下来了。
鹤不归沉吟良久。
其实他方才没把话说尽,“噬日”只是其中一术,此术和不死城息息相关,玉无缺本就身世离奇,因为古怪的梦境而学会就禁术,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在故意为之。
把他藏在天极宫十六年,外头不少人一直想找到他,禁术现世,一旦被人知晓,联想到不死城和十六年前的婴孩是必然的,那玉无缺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尘封的死城像一块毒瘤长在天地间,它有无穷无尽的宝藏,有至高无上的邪法,世人欲念再起,趋之若鹜,根本无法祛除,不管玉无缺是否真是开启城门的“钥匙”,那一身姬瑄独有的印记,足以让他做一辈子牺牲品。
鹤不归必须把人扣下来,在看见山内景象,确认了魂核之后他就是这么想的,不管用什么理由,或者根本逻辑说不通的理由,他都必须把人保住,扣在浮空殿。
这么做,不过是念着璇玑长老临行前的话,他以仙人之命凡人之躯独活于世,未必就得自囚自苦,若能守着那座同样孑然独立的古城,不让祸事再起,也算三千大道为鹤不归这样的命格安排的路。
如今明罚暗保,于十六年前带走婴孩是一样的道理。
死守古城,以及和古城有关的一切,是师尊给他明示的路。
“无量斋会定你死罪,可这里是浮空殿,我说了算。”
鹤不归给玉无缺神识上打下浮空殿杂役的符印,如此便可自由在殿宇中行走了。
“今日,权当我因坤达兽和赤金山一事重责于你,没有旁的缘由。”
这是要他闭嘴,顺带也免了无量斋的死罪。
玉无缺抬起头来,似乎有点难以置信。
太微上仙在保他?
“若闲话外传,或再让我看见魂核一类的物事,我立即废你修为,逐出天极宫。”
玉无缺一凛,赶紧答应着:“是。”
“这些生灵到底是因为你被强留下来了,你活罪难逃。”鹤不归递过来一个眼神,“司律司戒,打够一百下,把他送去夏雨苑。”
“从今往后,无我手令,玉无缺不许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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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快落,明后天都好忙,周四再更啦
第7章 禁术
来时坐的轮椅,回去时躺的担架,玉无缺被打得没了脾气,任傀儡折腾,连哼唧都停了。
虽去了半条命,但比起被无量斋抓走,这刑罚实在是轻了,玉无缺这才明白外婆为何放任不管,叫他老实顺从。
众所周知,修真界禁术不少,有的阴毒至极,有的遗祸百年,一旦被无量斋设为禁术,私自修炼就是触犯公律,轻则拔除灵根,重责处死,若是触碰最高级“天罚”中的禁术,不论是哪个道门的修士,都会被公开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太微上仙心狠手辣是真,但也并非一点儿不通人情,没把玉无缺罪行上报而是关起门来打一顿,可不就是暗戳戳地包庇弟子么。
想明白这一节,玉无缺安分了许多,对鹤不归的怨气下去大半,哪怕再有责罚,他也不敢顶嘴了。
只一点他不大想得通,这个级别的禁术为何凭空现于自己梦境,现得如此之清楚,醒过来就已然学了大概,鹤不归只提禁术的危害,却并未提起起源,那今后再做什么了不得的梦,再现新术法,他学是不学?
不学岂不是可惜了,学的话,要是梦境并非天意而是人为,为什么挑了自己呢?
必须找鹤不归问个明白,玉无缺恹恹地想。
只是现下新伤旧伤相叠,没个四五日是下不了床了。
“嗷——”
“公子莫要乱动,这药是主人吩咐空知送来的。”夏肆按住他,细心上药,“一天抹三次,这样的皮肉伤五日便能好。”
玉无缺埋在枕头里,闷声问:“好那么快作甚,反正我下不了山,慢慢养呗,用那么贵的药我也还不上。”
空知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串傀儡搬东西,他走到玉无缺身边,放下汤药,又细心检查伤口,玉无缺抓着人便问:“空知,上仙真的不许我下山了?”
“我不知道。”空知如实道,“主人有自己的考量,公子离不得浮空殿,也是对你有好处的,这些东西是公子的,都给你送来了。”
早上还只是洗漱用具和换洗衣服,到了下午,观夏恨不得把玉无缺整个屋子打包寄上来——手工匣子,藏破烂的锦盒,幼时最爱的木偶玩具,甚至是书桌上那半盘没吃完的糖枣。
观夏简直是用行动告诉玉无缺——快滚。
夏肆他们收拾完屋子,被空知都叫了出去,他一人坐到床前替玉无缺盖好被褥:“寝屋都打点好了,这五日主人没有吩咐,公子养伤便是,五日后我来接你。”
“坤达兽的事,有什么我能做的吗?修坟,立碑,或是诵经祝祷都行。”
玉无缺虽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形同废人,但语气很是真诚。
“是我下手重了,害它丢了性命,它媳妇儿不是还活着,有法子让它原谅我么?不然赤金山的事可怎么办?”
常云清口中,赤金山喷发才是顶要紧的大事,但鹤不归打他的时候竟半个字没提,玉无缺不至于没心没肺到闯了祸撒手不管。
“阿坤魂灵不散,也不算丢了性命。”
空知见他都被打成这副废人模样了,还操心这个,难免心软,便安慰道:“公子好好养伤便是,赤金山自有主人安排,你不必费心。”
也是,就算他好胳膊好腿他也费不起这个心,只是给人凭空添那么大一麻烦,于心有愧。
玉无缺乖巧点头,细心听着安排。
“傀儡残片送还公子,等公子身体好些了自行处置,需要工具和材料吩咐我,浮空殿别的不多,修复傀儡的东西管够。”
玉无缺一愣:“太微上仙还准我动傀儡?那他……看过这些有没有说什么?”
“主人说‘同是爱物之人,何必自毁心血’,公子亲手所作,断然舍不得就这样弃了。”
匠人之心,自然是同为偃师的人才能懂。
玉无缺心里稍得宽慰,软绵绵地躺下去:“我还有一事相求,那几个魂核能否还给我?”
“理由?”
玉无缺戚戚然道:“这几只兔子是我养大的,一窝生一窝,生老病死都是我陪着,它们不舍得离开天极宫,我才放在傀儡中带着,如果魂魄因无法超度有化怨灵的可能,我想帮他们化解煞气。”
空知静了一会儿,像断线木偶似的没了反应,隔了会儿眼神恢复清明,笑答:“主人同意了,我这就去取来。”
“替我谢谢太微上仙,等我好了,再亲自谢过。”
玉无缺心满意足地躺回去,事已至此,他躺平认罚,空知替他掩上门前,又特意交代了一句:“很少有入得了主人眼的傀儡,公子,虽然那几具傀儡损毁严重,但瞧得出心思细巧之处。”
“真的?太微上仙……有夸我?”
玉无缺眼看又要孔雀开屏,空知笑着点头:“公子天赋极高,莫辜负了才好。”
……
同一时间,浮空殿正殿。
太清上仙白疏镜把佩剑一放,挽着袖子将一碟碟可口的甜品端到鹤不归面前:“特意给你带的,快过来吃。”
鹤不归不吃这套,别开脸道:“没胃口。”
白应迟送到他嘴边:“山楂糕是开胃的,来,师兄喂你。”
也不知道洗没洗过手,鹤不归不情不愿地张嘴,吃下一口酸甜糕点,脸色才好些。
他将人拘在浮空殿打个半死的事已经传遍山内,再加上薛易和木青君添油加醋那么一说,好些人以为玉无缺已经凉了。
白应迟了解鹤不归脾气,他家这个冷冰冰的师弟若是管闲事,打完杀完手袖一甩就什么都不问了,哪会费力气请人来医治,还动了肝火将人拘在自己殿宇中。
必然是事出有因,且因由小不了。
故而一听说这件事,白应迟拉着白疏镜急急赶来,一来问清真实缘由,二来也是给师弟顺毛的。
不过兄妹二人达成了某种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