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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让她的粉丝们担心,也会让她很难堪。她怕自己的一腔爱意在镜头前完全遮挡不住,所有人都看出她的一厢情愿,也看出齐允对她的无动于衷。
那样会不会对她有点太残忍了。宁瑶夕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又接着刚才的思绪,想起齐允看着她在剧组里拍吻戏这件事。
这部剧里吻戏一共有四条,原本的第一条应该是在水中,顾惊风误以为她不会水,见她被打落入水,情急之下一并跳下水给她渡气。
但因为她当时左胳膊当时包得像个粽子一样,还要吊在胳膊上固定,场面实在是很难拍出湿身美感,这么重要的近景戏又不好用替身,所以这场吻戏临时调换了一下,变成了唯一的一次文戏。
两个人在历经尘事浮生种种,见识过江湖至暗,被理想背叛过,被现实打击过,俱都发现对方其实并不像是自己初初以为的那样简单。到如今,一个是谋逆反贼的亲子,因试图阻挠父亲的谋反大业而被失望放弃,沦为阶下囚,一个因为随师门顺应睿王的谋反而被奉为座上宾,这一次相见,一个狼狈落魄,一个光鲜依旧,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一坐一站,相顾无言。
顾惊风的双手被锁链拷在两边,额发凌乱地落在脸上,带着一种受过折磨的萎靡和消沉,眼神黯淡。
折磨他的不光是来自父亲的冷酷对待,更是事到如今他才知道,自己之所以贵为王孙贵胄,依然能够任性地按照自己的想法逍遥江湖,并不是因为他的父王足够开明,足够超然,足够爱他,而是因为他并不是睿王唯一的孩子——他甚至有不止一个兄弟姐妹,被他父亲藏在暗处悉心教导,将他这个最不安分的推出来站在他人目光之中,承受考验与洗礼。
或许他其实并不应该怪父亲,毕竟他也享受过相应的荣光。别人在用仰慕的语气提起他睿王世子的身份时,他就当真没有过骄傲与虚荣吗?
有过的,当然有过。昨日的因,今日的果,或许合该如此,他并不该有怨言。
只是他曾经以为自己自由而洒脱,付出全部赤诚和真心,轰轰烈烈爱过的人,已经物是人非,境遇天翻地覆。
如今她光鲜依旧,而他落魄至此,那些曾经的并肩同行与默契暧昧,建立在虚假之上的浮皮潦草心动,都还能做得数吗?
顾惊风苦笑一声,抬起头来看她,凌乱的鬓发挡落在脸上。谢听音抬起手,执过染血长剑的手依然莹白柔软,十指若削葱根,轻轻抚上他的脸,将凌乱的碎发抚落至两边。
连日的狼狈让顾惊风面色憔悴,下巴上冒出凌乱的青色,眼神也不如往日灼然明亮,透着种心灰意冷的倾颓。和她印象中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侠客完全不一样了,谢听音凝视他许久,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故人熟悉的影子。但她似乎找得并不太成功,垂眸看着他时,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困惑。
“值得吗?”她平静地问,声音泠泠如泉,“他是你父亲,想要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了,何必非要反抗他,惹得他迁怒于你。”
顾惊风注视着她,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怅然,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知他不可能成功。”他道,“战乱是万民之苦,百姓生灵涂炭,发起战争的人从不无辜,每一个恶念都是天下的不幸。谢姑娘,你在归墟那样的世外桃源里待了太久,个中复杂残忍,你不会懂。”
面前这个人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叫过她了。从初见的萍水相逢知晓她的名字之后,再次相见时他便能笑着招手,亲近自然地叫她听音姑娘,后来更是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仗着比她生辰小上两月,千方百计地拉关系套近乎,便像是从不知道正常应该怎么称呼一个偶然邂逅的江湖儿女一般。
原来他其实也是知道的。谢听音眼睫轻颤,很快平静下来,摇了摇头。
“你说我不懂,可我却是知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论是江湖还是天下,到如今都已经动荡太久,合该有一个雄才伟略的霸主站出来,成就壮阔基业。既然所有人都在争这个天下共主的位置,你为什么始终觉得不可能是你父亲?”
顾惊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因为他是我父亲。”他说,“我了解他,知道他空有野心,却无经天纬地治世之才,亦无惊才绝艳辅政良臣。他心里满腔装着的都是自己的利益,为此不惜出卖放弃任何人,无论是我这个世子,那些个被他藏起来的孩子,亦或是这天下间有可能成为他子民的其他人。谢姑娘,纵使他承诺他日登临大宝,保归墟派光辉百年,这一切就当真是你想要的吗?你那些曾经和我说过的,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愿望,都只是一场谎言,说来骗我的吗?”
谢听音短暂的沉默,垂眸凝视着他,良久,摇了摇头。
“这确然是我的愿望,却也是我并不奢求能够见证的理想。”她说,“若现实不尽如人意,为师门奉献终生,又有什么错呢?”
顾惊风看着她,弯起唇角,淡淡地笑了笑。
“没有错。”他说,“该死的只有我这个异想天开的傻子而已。谢姑娘,能拜托你一件事吗?看在我们毕竟相识一场的份上。”
谢听音轻轻颔首:“你说。”
“我的那些个兄弟,如今有了得见天日的机会,是不会容许我这个天下皆知的世子还活着的。”顾惊风说,带着一种半是嘲讽,半是满不在乎的笑意,平淡而洒脱地说,“左右逃不过,死在他们手上也未免显得我太落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取我性命,白白糟蹋我一世英名。既然如此,倒不如由谢姑娘来提前动手,送我一个了断,死在你的手里,对我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结果。”
谢听音忽地愣住,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顾惊风凝视着她,将此时的每一刻都当做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汇聚毕生的力气去深深望着她,眼神忽明忽暗,情绪万千,复杂难言,最后到底归为一个释然的解脱,眼神平和。
但她只这么怔怔地看着他,始终没有反应。顾惊风又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眨了下眼,原本已经宛如一潭死水的眼睛里,忽地再次溅落起一点被风吹皱的微澜。
“姐姐。”他慢慢地说,声音极轻极低,但谢听音还是听见了,她有这样一双澄净的眼睛,一颗剔透的心,似乎总能辨清这世上一切最细微的东西。
“音儿。”顾惊风又换了个称呼,看着她轻轻颤动的眼睫,笑了起来。
“我一直想这么叫你。”他说,争分夺秒,将自己的心思一股脑坦诚地说给她听,“你只长我两个月,叫你姐姐是我在套近乎,并不当真把你当什么尊敬的前辈。我时常想,等到我们成亲之后,我就要叫你音儿,旁人都不能这么叫你,只我可以。”
谢听音深深凝望着他,眸中情绪复杂难言,最终也只是说:“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
“怎么没有用?”顾惊风忽地笑了起来,不过顷刻之间,竟是一扫眉宇间的颓唐之色,重新显出几分神采飞扬的神光。
他定定地望着谢听音,朗笑道:“我父王争夺天下的霸业会输,你门派流芳万年的野望也不会实现。人这一辈子到底为什么而活?你为师门出山,如今归墟派已经和我父王联络上,我生为睿王世子,也已经被这劳什子王府彻底放弃。如今是否我们就只是顾惊风与谢听音了?从今往后的人生是不是能只为自己而活,做自己想做的事,践行自己的理想,哪怕以身殉道也在所不惜?我们走吧,音儿,跟我走,我们两个一起,再也不分开。”
谢听音神色怔忡地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说话,从讶然到平静,最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阶下囚还在说这种异想天开的话。”她轻声道,“惊风,你便一直是这样,肆意妄为,不计后果,如此这般莽撞下去,早晚会吃大亏。”
“吃再大的亏又如何?”顾惊风不在意地道,“人生百年,若是始终浑浑噩噩,不得自由,那才是真正的吃大亏。音儿,我们走吧,你还在犹豫什么?”
谢听音神色冷静,皱着眉道:“怎么,你觉得我会和你一起发疯吗?”
顾惊风扬了下眉毛,看着她,忽地笑了。
“如果是我认识的谢听音,会的。”他说,“音儿,我如今是个再落魄不过的阶下囚,手脚都被束缚住,你大可以推开我。”
说完,他就用力一个倾身,在铁链带出的清脆响动中,吻住了谢听音的唇。
这一吻,叫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落入凡尘,饱经人生摧残的少年侠客重拾信念,两人真正从各自被写好的命运中挣脱而出,走向那个共同选择的未来。
这是两人最终真正确立情侣关系的一幕,在原始版本和修订版本中都有这个情节。只不过旧版当中是谢听音为爱勇闯地牢将人救走,而新版的关系更加复杂化后,最终又归于这样最终的简单选择。家国天下,儿女情长,都汇聚于这一晚的决定,从此以后,天地高远,人生广阔,成就另一段豪情壮志的故事,走向另一个无怨无悔的结果。
这场吻戏来得重要,拍得也精细,前前后后重拍了五次。黎骁吻上来的时候宁瑶夕自己也沉浸在戏里,当时其实并没有什么别扭的情绪,只在这场戏终于拍完之后,从那个心潮澎湃的状态中挣脱出来,第一时间就去看了齐允的反应。
这场吻得虽然激烈,但服饰完好,动作规矩,实在是没什么避嫌的必要,拍摄时连场都没有清。五次重拍,齐允始终在片场边缘站着,并没有在她视线可及的位置,她每次都要扭过身去,回头看他。
他始终没什么特殊的反应,第三次重拍的时候,黎骁手上的道具铁链因为他力度过大而崩开,甩在了她的脸上。没留下什么伤,但他第一时间过来查看,履行了一个经纪人,或一个老板,该对艺人做到的所有事情,垂着眸查看她被打到的脸,她看不清他眼底的任何情绪。
但总归是没有她想看到的那一种。
其实这样才正常,宁瑶夕当时也是一边心虚一边庆幸,但今天真的有接受镜头检阅的可能,她难以避免地感到紧张与踟蹰。
她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默默地咬了下嘴唇。齐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说:“知道了,你比较属意黎骁的话,我去联系他。”
……我不是属意黎骁,是怕你不属意我。宁瑶夕怔怔地看着他,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实在是很难说出口。但齐允并没有给她迟疑反悔的时间,他已经转过身,朝黎骁的方向走去。
……不是这样的。
宁瑶夕一咬牙,拔脚追了上去,几步上前拉住他,猛地喘了口气。
齐允回身看她。
“……我想和你搭档上节目!”宁瑶夕一股脑地说,眼睛一闭,破罐破摔地和盘托出,“我就是怕……怕你到时候让我太难堪,根本就不在乎我……”
她平常条理其实还算清晰,但一着急的时候话就有点多得语无伦次,而且不太经大脑。等她稍稍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刚才心里的想法说了个七七八八,心中顿时涌现上许多后知后觉的羞耻,倒吸了口凉气,逃避地眼神游移。
午休时间的片场人来人往,当然有人注意到这对拉拉扯扯的小情侣,不过没人那么没眼色地过去打扰。齐允看了她一会儿,终于缓缓开口。
“宁瑶夕。”他连名带姓地叫她,说,“你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我……啊?宁瑶夕被迫从羞耻情绪中挣脱出来,无辜地看他一眼,对他的指控不明就里。齐允抬手按了按眉心,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想让我有什么表示。”他说,“我就应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吧?但是她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宁瑶夕懵懵懂懂地看着他,茫然不知所措,齐允忍无可忍地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抬眸看她。
“闭眼。”他说。
我……啊?什么?宁瑶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倾身靠近,捧住了脸。
“我有资格发出什么表示吗?”他冷淡地问,“谢听音又不是我的谁,宁瑶夕也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别人不知道,你我总是知道的。”
是、是啊……宁瑶夕刚想点头,动作还没做出来,就忽地被他捧住了脸颊,他指尖微凉的温度传过来,让她莫名地发颤。
“但既然你邀请我宣誓主权,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齐允看着她说,“满足艺人的需求,经纪人的分内之事,我明白。既然你有这个想法,我一定积极配合。”
我……宁瑶夕没来得及说任何话,下一秒,眼前一暗,被他用力吻了上来。
热闹的片场周遭忽地一静,不远处的黎骁顺着人群的目光看过去,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