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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一炮道:
“你认识佟大年?”
小癞子道:
“认识呀!”
雷一炮急又问:
“你可知佟大年生前住的地方?”
小癞子手指柳林外,道:
“佟老爹生前就住在柳树村西北头上,他死了还是我同村里人挖坑埋的。”
雷一炮沉声道:
“走,带我去佟老爹生前住的地方。”
小癞子心中在想,原来这大个子也是想得佟老爹的东西之人,自己原知道一些,如今看来还是少提为妙。
雷一炮带着小癞子直向柳树村走去,这时村子里正有几个妇人坐在小沟边洗衣衫,忽见小癞子又跟着个刀疤大个子走来,不少人连忙走回家去。
小癞子领着雷一炮走到村子西北头上,小癞子手指被火烧的小屋子,道:
“佟老爹生前就是住在这里的。”
雷一炮顿足道:
“这是谁干的好事,杀人连带放火?”
小癞子道:
“先是来了许多骑马的,他们杀了佟老爹,再回来烧屋子,这一次是姓周的几人烧的。”
雷一炮道:
“可恶啊,一屋两烧,为的什么。”
小癞子道:
“我也不清楚。”
烧毁的屋子没什么可寻的,雷一炮咬牙道:
“走,带我去佟大年的坟上看去。”
小癞子伸手柳树边一指,道:
“佟老爹就埋在那柳树边的小坡上。”
小癞子把雷一炮领到佟大年的坟前,那儿没有墓碑,新坟黄土一堆,寸长的小草已长出土来。
雷一炮突然单膝一跪,他双目已见泪水地道:
“总管,雷一炮来晚了,今日能走出焦山,也费了我一番安排,夫人同小姐只怕这辈子也走不出焦山了,倒是空叫你在这开封苦等几年。”
小癞子听的似懂非懂,但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这姓雷的是佟老爹的朋友,那是一些也不会假的。
于是小癞子对雷一炮又有了新的评估,他是个好人,因为他是佟老爹的朋友。
既是佟老爹的朋友,他应该知道佟老爹交给自己的东西——那根竹棍,那根上面刻有十三‘人’字的竹棍。
就在佟老爹的坟头上,雷一炮正伸手抹擦眼泪呢,小癞子却低声道:
“佟老爹在世的时候对我小癞子最好,他常给我吃他卖剩下的糖葫芦,他人死了,尚且杷他的所有送给我呢!”
雷一炮一听,一阵惊喜,道:
“他都是送给你些什么东西?”
小癞子道:
“那间烧了的屋子,连带着屋内的东西,还有……还有就是……”
雷一炮的虎目瞪得溜圆,道:
“还有什么?”
小癞子道:
“我看你是佟老爹的朋友,我才告诉你,他还交了我一根卖糖葫芦的竹棍,说是要等一对母女到来交给她们的。”
雷一炮急问:
“那根竹棍呢?”
小癞子一声叹息,道:
“为了那根竹棍,几次没把我这条小命丢掉,最后还是被姓周的几个人弄去了。”
雷一炮跌足叹道:
“糟了,糟了,落在他们手中,连飞龙寨也全完了,依爷数十年的基业全完了。”
小癞子眨着一对大眼,道:
“爷,你说什么呀,什么全完了?”
雷一炮懊丧地道:
“你不懂。”
小癞子愣愣地道:
“我是不懂爷在说些什么,但佟老爹托我的那根竹棍上面画的东西,我可看得清楚。”
雷一炮斗然一震,急又抓住小癞子道:
“那竹棍上画的什么,你快说。”
小癞子想哭,因为雷一炮抓住他的双肩令他痛的难受。
“爷,你松松手,你的两只大手就像是一只老虎钳子,小癞子吃不消啊!”
雷一炮道:
“好,我放手,我们坐下来,你慢慢仔细的告诉我。”
于是,小癞子犹似在细说一段惊险故事,从佟大年被杀直到竹棍被“醉渔翁”司徒大山网去,说了一遍……
雷一炮突然竖起大拇指来,夸赞小癞子,道:
“小癞子,你小小年纪竟然恁般的重情义然信诺,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大前提下,忘我般的择善固执,雷一炮打心眼里喜欢你,小家伙,竹棍虽失,但你已尽了力,我不会怪你的,我也替佟大年高兴。”
他一顿又问:
“小癞子,你说你看到竹棍上的记号?什么样的记号?你能不能画出来叫我看看?”
小癞子点头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在竹棍上刻了十三个‘人’字,你来看,就是这种样子的——”小癞子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在地上画,就在十三个“人”字上面的最上一个“人”字下方,还有一点。
雷一炮看了半天看不懂,急得他不停的抓耳搔腮,口中自语不断的,道:
“这是什么古景,佟大年在竹子上刻此这记号,他是指的什么?”
就在一阵思忖中,雷一炮又道:
“还好,‘江岸一阵风’周全几人,只不过把佟大年的这个记号夺去,我雷一炮想不通,他们也必然没办法,嘿……”
小癞子望望雷一炮面上那足有半尺长的卷肉刀疤,大着胆子低声道:
“别看爷这么个吓人样,比起那几个老头儿,你的心眼比他们好多了。”
雷一炮咧着毛嘴一笑,道:
“人心难摸,鸭肥难剥,我雷一炮虽然面目可憎,但言语‘有’味,无他,皆出自一个诚实。”
小癞子点头道:
“所以我起先是很怕你,怕你同那几个老头儿一样的心恶面善而哄我上当,现在,我不怕了。”
雷般的一声哈哈,雷一炮道:
“小癞子呀,如今你我的这颗脑袋上皆开了花,你的花开在头顶上,我的却开在脸上,正该是同病相怜而彼此相惜才是。”
小癞子咧嘴一笑,道:
“爷,越来我越喜欢你了。”
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小癞子一见眼都直了。
雷一炮拉过小癞子的手,道:
“拿去,五两银子省着用,也够你用上好长一阵子的,我走了。”
小癞子握着尚有余温的一锭银子,颤抖着手没有说出一句话,他望着雷一炮那高大的身子往前大步走,高声问:
“爷,你要上哪儿?”
雷一炮回头露出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道:
“回南方去,我不懂佟大年在竹棍上面的记号,也许我家主母知道,问她也许就明白了。”
雷一炮走了。
走的很有力,也走的很快。
雷一炮似乎有迫不急待的样子在赶路,因此,小癞子在后面拼命的追,直追到七八里他才远远的高声狂叫:
“爷,你等等呀!”
大步前走的雷一炮,忽然听得身后叫声,停住脚步回头看,由不得他不吃惊的停下脚步来。
小癞子喘着大气走到雷一炮身边的时候,犹似虚脱般的两腿一软跌在地上。
雷一炮惊问,道:
“小癞子,你追上我干什么?”
苍白的小脸上小癞子伸出衣袖抹去脸上汗水与鼻涕,深深地吸了几口大气,道:
“这一次我确认你是个好人了。”
雷一炮啼笑皆非地道:
“大老远的追上我,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不关痛痒的话吗,哈……”
小癞子深深的望了一眼雷一炮,道:
“怎么能说是不关痛痒?”
雷一炮一怔,道:
“唉!那你就说说看。”
小癞子直起身子道:
“由于你是个好人,所以我小癞子相信你说的那位主母,也必是佟老爹等了几年的人,当然佟老爹的竹棍必也是要交给你家主母的了。”
雷一炮点头,道:
“不错,佟大年托付你的那根竹棍,也正是要交给我家主母的,只可惜我那主母不克前来罢了。”
小癞子十分注意雷一炮在说话,他的两只颇具智慧的眼神,正闪耀着锐利的光芒,连雷一炮也不自觉地强调自己的话,道:
“小癞子,我实对你说吧,当年我与佟大年共事一主,他是总管,我雷一炮是副总管,这你该懂了吧?”
小癞子道:
“小子虽不知道什么叫总管,但爷与佟老爹是一伙的,大概错不了,所以我又追回来了。”
哈哈一笑,雷一炮道:
“小癞子,你是怕我同那几个南方来的老魔头一样的骗你,这我不会怪你的,因为你吃了太多的亏了。”
小癞子道:
“姓周的他们夺走了竹棍,可是我记得上面的记号,所以我还是常回柳树村的,总想有一天能见到那母女二人,现在听了爷的话,我该把我知道的说给爷听了。”
雷一炮一笑,道:
“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
小癞子一笑,站起来,道:
“告诉你的,那是竹棍上佟老爹刻的,但佟老爹刻的那记号,小癞子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可笑那几个老头儿,他们还喜不自胜的回到南方去了呢!”
雷一炮惊奇地虎目一瞪,道:
“你会知道佟老爹刻的记号?”
小癞子道:
“小子追来,就是要告诉爷那记号是什么的。”
雷一炮几乎把小癞子搂在怀里,急问道:
“你说,你快说!”
小癞子道;
“那记号必是代表一个地方,而你们要找的东西,小子细细想过,也偷偷去看过,必是在那个地方某处藏着。”
雷一炮双目几乎见泪,面上那条卷肉疤痕在抽动,抽动得面部有些痉挛地道:
“对,对,是在找一样东西,一样极其重要的东西。”
小癞子弯腰地上又拾起一块石头,立刻又在地上画了十三个“人”字相叠在一起,指给雷一炮看:
“爷,你细看这模样像什么?”
雷一炮道:
“不就是人……十三个‘人’字吗?”
小癞子道:
“小子不识字,也不知叫什么字,但这些‘人’字重在一起,而且又是十三层,所以我说这是代表开封城里那座铁塔,爷,你们南方人必然不知道,开封城东北角的那座铁塔有十三层,几有二十丈高,小子在想,佟老爹一定是把东西藏在铁塔里面了。”
雷一炮一听,狂叫一声,立刻双手把小癞子举得高高地大笑,道:
“好小子,真有你的,你这是一语提醒梦中人,想那周全几个老东西,又如何会想得到的,哈……”
小癞子忙叫雷一炮放下他来,又道:
“佟老爹还在第—个‘人’字下面点了一个点,我想东西必然被佟老爹藏在最上层了。”
像是拉着自己儿子般的,雷一炮道:
“走,我们进城去。”
小癞子摇头,道:
“大白天怎好登上铁塔找东西的。”
雷一炮道:
“进得开封城,也该是吃饭时候了,等我们吃饱饭再去铁塔,不正是时候?”
小癞子皱眉,道:
“进城也得天黑时候再去。”
雷一炮道:
“为什么?”
小癞子有些无奈地道:
“爷,你忘了,佑国寺外你揍了铁罗汉,如今只怕魏老虎正派人四处找你了。”
捧腹一声狂笑,雷一炮道:
“别提那个黑毛汉,更别说什么魏老虎,在雷某眼睛里看来,全都上不得台盘,小癞子,你只管放心大胆跟我走,咱们开封城中找家火馆子先吃上顿,雷爷今晚先管你吃个够,如何?”
小癞子忧愁地道:
“爷,我是怕他们人多,再怎么说你也只一个人呀!没听人家说,能狼难敌众犬,好汉架不住人多呀。”
雷一炮道:
“小癞子,你别管那么多,只管跟雷爷走吧。”
小癞子有些无可奈何,因为雷一炮已经开步往开封城中走去。
小癞子紧跟在雷一炮身后小跑步,心中不断的抱怨自己,为什么不再晚一点告诉他呢!
熏风习习,夕阳色变,远望沙城,风沙浩渺,这时不少赶路出城回乡的人,挑担背袋的匆匆赶路忙。
小癞子走了一段路,突然哎唷一声坐在地上不走了。
雷一炮回头看,忙走过来问:
“你怎么了?”
小癞子捂着肚子道:
“我肚子痛!”
雷一炮笑哈哈地道:
“头痛是鬼捏的,肚子痛屎憋的,你去野地拉泡屎,保管肚子就不痛了。”
小癞子道:
“爷,你等我?”
雷一炮道:
“当然。”
小癞子心里暗喜,因为他根本就是装的,只要能拖延到天黑再进城,就不容易被魏老虎的人遇上。
小癞子蹲在了野地里,一蹲半天不起来,却没有屙出屎来,倒是他不停在望着那火盆似的阳光,心中叨哝着,怎的恁般慢!
一阵子过去了,路边等的雷一炮高声再叫:
“小癞子,你好了没有,拉井绳吗?”
西边还有些余晖,小癞子懒懒地自野地走来,边皱着眉道:
“我的肚子还是有些痛呀!”
雷一炮一把抓起小癞子,单臂稍一使力,已把小癞子送上肩头,边笑道:
“你小子还没有雷爷的铁棍重,我背你进城去!”
小癞子坐在雷一炮的肩头上,比骑马还舒坦,耳边忽忽风声中,才发现雷一炮已展开脚程走路如飞的往东城门走去。
天色灰暗中二人进了开封东城门。
小癞子是个老开封,大街小巷他最是熟。
现在,他已自雷一炮肩头下来,边指着远处一条大街,笑对雷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