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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雾气,看见沉浮身形犹豫,姜知意飞快地追上:“你站住,你不能走,你凭什么说话不算数,你连孩子都不肯看一眼?”
恍惚中孩子突然在怀里,姜知意紧紧抱着:“你说你都改了,你说你会好好照顾孩子,你为什么要走?”
“意意。”沉浮向她伸着手,想抱孩子,手臂却穿过虚空,什么也没抱到,“意意,我好想抱抱他,抱抱你们呀。”
姜知意感觉到了深沉的悲哀,让她几乎要流泪,雾气突然消散,沉浮也跟着消散,姜知意急得大叫一声:“回来,你不许走!”
她猛然醒来。心砰砰乱跳着,夜灯在角落里发着幽暗的光,林凝睡在旁边的小榻还不曾醒,姜知意扶着床头慢慢坐起,额上有汗,眼里有泪,不安到了极点。
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他怎么了?他要去哪里?
四更近前,烛花爆了一下,林正声猛然惊醒。抬头看时,旁边床上的沉浮依旧无声无息躺着,脸色灰白,毫无生气。林正声披衣站起,叹了口气。
五天了,血每天都输,始终没有任何起色,如今连他,也觉得回天乏术。上前替沉浮掖了掖被角,突然觉得沉浮的睫毛,似是动了动。
第100章
灯花又爆了一下; 林正声揉揉眼睛,以为是错觉,紧接着看见沉浮的睫毛又动了动。
“师父; 师父; ”林正声脱口叫起来,“师父快来; 大人醒了; 大人醒了!”
脚步声很快响起,朱正披头散发推开了门,紧跟着是庞泗和胡成,边跑边问:“大人醒了?”
四个人八只眼齐刷刷盯住床上的沉浮,暖黄的灯影下他一动不动; 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林正声脸上有点热; 讪讪地解释道:“方才我亲眼看见大人动了; 睫毛动了两下。”
睫毛?几个人都有点失望,朱正掩着怀上前; 伸手搭脉:“也许是风吹的; 咦?”
他脸色一喜,连忙坐下细听:“脉搏比昨天夜里强了很多。”
“真的?”庞泗一个箭步冲上来; “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大人能接纳了?要不我赶紧再给大人输点血?”
朱正没说话,凝神听着脉,前些天沉浮的脉息一直都很弱,平得几乎没什么起伏,但眼下;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每次脉搏的跳动; 虽然还是很弱; 但比起前几天,已经是天上地下,的确有很大好转。不过,要立刻输血吗?万一弄错了,适得其反,可怎么办?朱正拿不定主意。
林正声揭开被子听心跳:“比昨天夜里清晰。”
心口上取血的伤痕还在,药人的血跟常人不一样,血液很难凝固,伤口也特别难愈合,可眼下,那条伤口结了薄薄一层疤,林正声觉得,这应该就是转机:“师父,要么试试看?”
几个人眼巴巴地等着,许久,朱正终于下了决心:“行,那就试试。”
庞泗立刻挽起袖子凑上来,熟门熟路划开手腕,与沉浮的贴在一起,能明显感觉血流得比昨天快,庞泗欢喜起来:“不一样,朱太医,跟昨天感觉不一样,快了很多!”
“好,”朱正心口一块石头落了地,看起来,应该是做对了,“那你少输一会儿。”
胡成高兴得直搓手:“等天亮了就让大家伙儿都试试,看还有没有合适输血的,也不能让庞兄弟一个人扛着。”
“没事没事,我身体壮,扛得住。”庞泗笑得合不拢嘴,“只要大人能醒,我这身血全给他都行!”
几个人精神都振奋起来,噔噔噔的脚步响,外头值夜的王琚跑进来:“宫里又打发人来问大人的病,怎么回?”
沉浮取血前就告了长假,理由是风寒,然而他这么多天不露面,谢洹不免担心,隔三差五打发人来问,朱正忙道:“就说有好转,快了。”
心里暗自念了声佛祖保佑,但愿真是快了。
姜云沧天不亮就醒了,洗漱完换上朝服先往正房跑,林凝刚起来,正坐在堂中吃茶:“你妹妹还没起。”
姜云沧只得停住:“母亲夜来睡得可好?”
“挺好,”林凝低眼看着澄澈的茶汤,踌躇着问道,“你今天是不是要进宫?”
“对,昨儿已经递了折子,马上就去觐见陛下。”姜云沧心不在焉,只是留神着帘内的动静,“我估摸着战报今明两天也该到了,母亲放心,父亲必是大获全胜。”
林凝却不是担心战事:“见着陛下的话你问问沉浮怎么样了,或者你顺道去趟丞相官署,亲身去看看他。”
姜云沧皱了眉:“看他做什么?却不是晦气!”
“别这么说,他如今都改了。”林凝犹豫着,低着声音,“有件事你妹妹还不知道,她难产那会子,沉浮……”
里间突然传来姜知意的声音,姜云沧嚯一下起身,飞快地走到帘子跟前:“意意,你醒了?”
姜知意其实早就醒了,心里太乱,闭着眼睛躺到现在才起:“醒了。”
姜云沧急着进去,然而她还没洗漱,进去不得,只是隔着帘子殷勤问她:“你觉得好点了吗?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我去给你买。”
听见帘内她懒懒的回答:“没有,哥哥不用忙。”
姜云沧总觉得,她语气似乎有点不快活,可昨天相见时她明明笑得欢畅,怎么一觉起来,又不高兴了呢?
正猜度时丫鬟端着水盆出来,笑道:“姑娘收拾好了,小侯爷可以进去了。”
姜云沧连忙掀帘子进去,看见姜知意靠着床头坐着,神色有点郁郁,眼皮还有点肿,姜云沧心里咯噔一下:“你哭了?”
“没有。”姜知意连忙揉了下眼睛,遮掩过去,“大概是昨夜睡得太晚,眼皮有点肿。”
的确是哭了,梦里哭,醒来又默默掉了几点泪,明明只是一个梦,可直到现在心里都沉甸甸的,难受得很。
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梦里沉浮那句要走了,就好像是真实对她说的一样,姜知意心神不宁,甚至这会子好好坐着说着话,眼前依旧时不时闪过梦里沉浮的模样,眼泪看看就要落下,连忙低了头。
姜云沧越看越觉得不对,上前一步弯着腰:“你怎么了,意意?”
“没什么。”姜知意不想说,“没睡好,有点犯困。”
姜云沧不敢再问了:“那你再睡一会儿吧,我不吵你了,先进宫去见陛下。”
他恋恋不舍地离开,姜知意闭着眼睛躺着,思绪乱纷纷的,始终不能平静。沉浮从不食言,既说了生孩子时要陪着她,就绝不会无缘无故不来,况且,已经五天了,就算当时太忙来不了,难道这么多天都那么忙,都来不了吗?
想起那天疼得厉害时恍惚听见外面有男人的声音,林凝说是送鹿血的人,当时她意识不太清醒分辨不出来,然而现在想起来,总觉得很像是沉浮,难道他来过?“阿娘,”姜知意急急唤道,“阿娘!”
林凝急匆匆进来:“怎么了?”
话到嘴边,又觉得问不出口,姜知意低着头:“阿娘,那天,沉浮是不是来过?”
林凝心里咚的一跳,脱口说道:“没有。”
没有么。姜知意说不出是失望多些,还是怀疑多些,许久:“已经五天了。”
五天了,以他的性子,怎么会这么久都不来?梦里他带着哀伤的笑容又出现在眼前,姜知意心里咚咚乱跳着:“阿娘,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林凝哪里敢说?这才醒了一天,床还下不得,万一知道真相乱了心神,可怎么好?“我听说沉浮染了风寒一直告假呢,也许是怕病气过了你和孩子,所以才没过来。”
感染了风寒。姜知意松一口气。这样就说得通了,他那么谨慎,必定是怕传染她和孩子,所以才敢没过来。可为什么心底深处,那惶惶不安的感觉还是散不去?姜知意抿着唇没说话,听见林凝安慰道:“你别胡思乱想,等他好了,肯定就来了。”
等他好了,应该就过来了吧。眼前还是不停闪过沉浮带着哀伤的笑容,姜知意用力闭了闭眼。这是怎么了?明明早就决定再不与他纠缠,只是一个怪梦,怎么就不安到这步田地了呢?
御书房中,姜云沧快步走近,向谢洹倒身下拜:“臣参见陛下!”
“快起来,”谢洹双手拉起他,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云沧,果然还得是你出马!”
战报刚刚收到,西州之战大获全胜,歼敌十余万,全是坨坨的精壮兵丁,其中又以姜云沧杀敌最多,战功最显,全靠他救回姜遂坐镇指挥,才能稳住全局,又全靠他率领数千骑兵以一敌十,神出鬼没,杀得坨坨国内七零八落,才使坨坨军心大乱,一败涂地。
谢洹笑容满面:“经过这回,坨坨人三两年里别想再爬起来,西州子民总算能过几年安稳日子了。云沧,这一仗你立功最大,说吧,想让朕怎么赏你?”
姜云沧只想要一个赏赐,那就是公布他的身世,饶恕他这么多年隐瞒之过。话到嘴边转念一想,这事情他还不曾与父母商量,不能擅自主张。笑道:“臣有个想法,不过得先与家父商议商议。”
“行,朕等你。”谢洹此时心情大好,什么都肯答应,“你只要别让朕给你摘月亮,朕都答应你!”
摘月亮么,她对于他,也的确像是夜夜仰望的月亮。姜云沧笑了下,听见谢洹问道:“对了,沉浮病得怎么样了,这几天有没有去你家?”
病了吗?怪不得没看见他来碍眼。姜云沧道:“臣刚回来,不清楚。”
“病了五六天了,从不曾见他告假这么久过,看样子病得不轻。”谢洹思忖着,“左右今天没什么要紧事,要么你陪朕过去看看他?”
谁要看他。姜云沧沉着声音:“臣妹还在月子里,大夫嘱咐过臣等不要接近病人,免得传染。”
谢洹知道他更多是不想见沉浮,摇了摇头:“你呀。”
想了想又改了主意:“算了,今天先商议封赏的事,等这事定下来,朕再过去看他。”
丞相官署。
沉浮在迷雾中彷徨。似乎有什么在前方召唤,要他穿过浓雾,去向该去的地方,然而心里恍惚着,总觉得有人在身后追着他唤着他,要他不要走。
是谁呢。他想不起来,只觉得极是熟悉,极是亲切,模模糊糊的唤声一声声都敲在心上,让他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被剜去了一块,空荡得发疼。
是谁呢。那么重要的人,为什么想不起来。
迷雾越来越浓,有黑暗的方向出现在前面,沉浮知道,那将是他的终点。停住步子,想回头,又回不去,急切中突然听见带着哭音的一声唤:回来,你不许走!
那些丢失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沉浮湿着眼睛。
是她。她在唤他,她不许他走。
第101章
迷雾越来越浓; 越来越暗,像一堵通天彻地的墙,死死挡住回去的路; 沉浮用力撕扯着。
他不能走; 他必须回去,她要他回去。
手脚使不出力气; 便用嘴; 用牙齿,用一切能用到的东西去撕去扯,云雾无形,刚撕开一个口子,立刻就又补上; 沉浮筋疲力尽; 咬着牙不肯放弃。
他要回去; 她在等他; 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去!
到处都是浓雾,看不清天; 看不见地; 这个混沌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在死寂中拼命挣扎反抗; 怎么也不肯认命。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模糊的声音打破沉寂:“大人动了,大人动了!”
这声音很近,仿佛就在浓雾背后,沉浮极力扒开; 向着声音的来处飞跑过去。浓黑的雾渐渐变得稀薄; 他看见雾气后透出亮光; 看见许多人影在晃,说话的声音越发真切了:“大人又动了一下!”
撕开最后一层雾气,沉浮用力睁开眼睛。
刺目的亮光突然照进来,眼前一片血红,沉浮痉挛似的闭上眼。耳边有笑声有叫声,纷乱的脚步声来来回回走动着,沉浮闻到了血腥气,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儿,嘴里发着苦发着黏,那些恍如隔世的记忆一点点慢慢回来。
她难产了,他取了很多血给她,她产后血崩,他又取了很多血,再后来,他陷进无边无际的浓雾,困在那里,挣扎到现在才出来。
沉浮慢慢睁开眼睛。仍旧觉得光线亮得刺目,想躲,浑身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连偏头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但是很快,有人放下窗帘,将清晨的阳光挡在了外头。
是朱正,笑得满脸都是皱纹,胡子一抖一抖的:“大人,您总算醒了!”
“大人,大人,”庞泗挤到近前,一张笑脸瞬间放到极大,“整整十六天了,可吓死我了!”
“老天保佑,”胡成在抹眼泪,“真是老天保佑啊!”
十六天了。他居然,昏迷了整整十六天。沉浮想说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想起来,却连手都抬不动,他现在,根本就是个废人。
“大人别急,”朱正叫着庞泗一左一右扶起他,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