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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知意稍稍放心一些; 蓦地又想起来:“你怎么没跟着?是王琚跟着吗?”
“大人命属下和王琚留在京中; 保护乡君和小公子。”
姜知意脱口说道:“那怎么行!”
一去数千里,那些人逼着他深更半夜出发,必定不安好心,怎么能够连护卫都不带,独自上路?“你快些去跟上你家大人,护送他安全到岭南。”
“乡君恕罪,”庞泗低了头,“大人命令属下等留在京中保护乡君和小公子,属下不敢抗命。”
姜知意焦急着:“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乡君恕罪。”不管她怎么说,庞泗始终只有这一句。
姜知意便知道,沉浮是下了死命令,他近身跟着的人都对他忠心耿耿,绝不会违拗他的意思,她说不动。
蜡烛照出一小团圆圆的光,外面是无边的黑夜,他现在在哪里?
这一夜翻来覆去,到天亮时也不曾合眼,默默在心里计算沉浮的脚程。此时必定已经过了城外第一个驿站了吧?夜来是不是歇在那里?他素来换了地方就睡不着,这一夜有没有歇上一刻半刻?
窗纸上发着白,姜知意匆匆起身,找到林凝:“沉浮昨天连夜走了,要我们称病在家,万万不可入宫为太后贺寿。”
林凝惊讶着,一时猜不透是因为朝堂近来的动荡,还是因为姜遂父子的案子,许久点点头:“好。”
这天早饭后,侯府的仆从急急忙忙请来了林正声,姜知意与林凝母女两个感染风寒,病倒了。
这一病许多天都不见起色,到了月底宫中传来命妇们入宫贺寿的旨意,也只能上报病重,不能入宫。
姜知意闭门不出,每日里与念儿为伴,唯一担心的就是父兄和沉浮,这么多天杳无音信,也只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便都是好消息。
到了寿宴前一天,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地庆贺,便是清平侯府宅院深广,依旧能听见外面的鼓乐声响,宫里照例派人向王公贵族分发赏赐,姜遂虽然在押,但还不曾定罪,姜知意又是御封的乡君,因此也得了两份,慈宁宫的太监亲自送了过来。
姜知意扶着丫鬟病病弱弱地谢恩,起身时太监突然说道:“沈大人出事了,乡君可知道?”
姜知意心中一紧,脱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走到昭郡时下雨路滑,不幸跌下山崖,尸骨无存。”太监眼看她一张脸霎时变成惨白,连忙改口,“是我多嘴了,都是外头乱传的消息,做不得准,乡君千万别乱想。”
脑袋里嗡嗡直响,只看见太监的嘴一张一合,似乎说了很多话,然而她一个字也听不见,周遭所有的一切突然变成无声,连颜色也都失掉了,大片大片茫茫的灰,姜知意怔怔站着。
怎么会?他说过不会有坏消息,他明明说过的,他一向算得那么准,他怎么可能出事?
恍惚中看见林凝走过来,陈妈妈也走过来了,她们围着她,嘴巴在动,大约也在说话,可她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怔怔地站着。
怎么会?明明他说过的,他从来都不会算错的呀。
不知道过了多久,死寂的世界突然被婴孩笑声撕破,是念儿,林凝抱来了念儿,黑溜溜的眼睛瞧着她,一直对着母亲笑。
失去的声音突然涌回来,吵得厉害,林凝在说话,陈妈妈也在说话,丫鬟们走来走去找安神的药,念儿还在笑。
天真无邪的婴孩,全不知道人世间的忧伤。姜知意怔怔地从林凝怀里接过念儿,低头向他脸颊上吻了吻。
有热热的水渍沾在念儿脸上,念儿小小的手摸来摸去,咯咯的又笑了起来。
姜知意抱着念儿走到里间,将念儿放回摇篮里,自己在边上坐下,一言不发轻轻晃着摇篮。
“意意吃点药。”林凝拿着安神丹跟过来。
姜知意抬头看她,张开了嘴。
林凝把药丸塞到她嘴里,姜知意慢慢嚼着,不苦,回味还有点甘甜,真是奇怪,明明心里木得发疼,偏偏各处的感觉比起先前更要灵敏许多,甚至连大街上吹奏的声音都听得格外真切。
林凝挨着她坐下:“前天听见消息我就让人去打听了,差人们并没有找到尸体,不会出事的,也许过两天就有消息了。”
尸体,他现在,都要用这个词来形容了吗?姜知意慢慢摇着摇篮,只是说不出话。
“意意,你说句话呀,”林凝急了,“你这样子,阿娘有点怕。”
姜知意抬眼看她,每个字都听在耳朵里,偏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林凝受不住,伸手抱住了她:“意意,难受了就哭出来,有阿娘在,不怕的,乖。”
乖啊,她很多年没听阿娘这么说过了。姜知意慢慢地,慢慢地钻进母亲怀里:“我没事。”
眼睛干涩着,只是喃喃地重复:“我没事。”
她不能有事,她还有念儿,她得照顾好念儿,她不能有事。
这天夜里,姜知意梦见了沉浮。
大雾茫茫,他寥落的身影在雾中忽隐忽现,姜知意极力撕扯着云雾,努力向他靠近,他向她笑,唤她意意。
姜知意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然而即便是梦,这样的亲近也让她贪婪,追逐他缥缈的身影,一声声唤他:“浮光,你别走。”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唤他了,就连最后一次见面,她也是冷冰冰的,对他的忏悔深情不做任何回应。她还不能全无芥蒂,甚至想起当初他的绝情还会怨他,可她又盼着他好,听见 又会如此失魂落魄。人是多么矛盾啊,人的感情,又是多么矛盾啊。
云雾一点点撕开,姜知意终于抓住了沉浮。他低着头弯着腰,手握住她的,那么温暖:“意意。”
浮光,你在哪里?我很想你。姜知意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抓着他的手,然而他还是慢慢消失了,无可避免地隐入浓雾,姜知意急切着,终于叫出了声:“浮光!”
猛然醒来,眼角湿着,床前轻罗正来唤她:“姑娘,快起来,要走了。”
要走了?姜知意有片刻怔忪,随即反应过来,沉浮临走时说过,若是有事,让庞泗他们来接她。
窗外一片漆黑,夜色最到浓处,檐下的灯笼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庞泗和王琚带着手下藏在树影里,林凝穿一身利落的骑装:“围墙外头全是兵,意意,咱们得赶紧走。”
包袱是一早就收拾好的,念儿安安稳稳睡在襁褓里,一声也不曾哭,姜知意扶着林凝,无声而快速地往外走去。
四周安静到了极点,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前面是庞泗领路,后面是王琚押尾,两侧围随着护卫,姜知意飞快地走着,穿过一重重院落,来到下人们住宿的后罩房。
角门悄悄打开,有黑衣人一闪而没,挥了挥手。
“走。”庞泗抽刀,跳了出去。
队伍飞快地跑出去,越过夜色中的街道,姜知意匆忙中回头,看见高高的围墙底下横七竖八倒着几个人,是监视侯府的士兵,谁派来的,岐王?
穿过小街,躲进一处僻静宅院,庞泗打开床下的暗道:“走地道。”
长长的地道看不见尽头,庞泗边走边解释:“是先前追查金仲延案发现的地道,大人看这条离侯府最近,就留了心不曾上报,这条道能通向城外。”
原来沉浮,从那时候就在筹划将来有了万一时。
姜知意心里针扎般的疼,他从不曾算错过,那为什么,他会坠下悬崖,生死不知?
地道幽深,散发着泥土的湿冷腥气,这一夜漫长得看不见头,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终于有了动静,护卫前来接应:“外面检查过,安全。”
庞泗打开了地道门,青灰的天光蓦地映进眼帘,外面是开阔的郊野,姜知意看见了起伏的山头,绿色的草坡和远处的河流,这里,是当初她与沉浮相遇的田庄。
“大人说这里废弃多年,不会有人怀疑,”庞泗解释道,“乡君和夫人先在这边安置,等城里有了消息再做打算。”
姜知意慢慢走出来,景物依旧,陪在身边的人却不见了,这茫茫天地,沉浮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明天完结
第115章
夜色浓得看不见边际; 盛京城如同沉睡的臣兽,安静地伏卧在天幕之下,巨兽的心脏处便是皇城; 灯火依旧通明; 无数暗涌蠢蠢欲动。
光禄寺的大厨房烟火缭绕,寿宴菜色从昨天就开始准备。禁军盔甲鲜明; 列队走过安静的宫道。各处宫门紧紧锁闭; 门吏彻夜不眠,等待晨鼓敲响,迎百官和命妇们入宫朝贺。
城外,京郊大营的士兵踏着夜色沉默地向盛京城进发,总兵匡彦全副盔甲按辔走在最前; 他是顾太后的表兄; 在新近的变动中才刚升任此职。
漆黑的前方突然有低沉语声打破黑夜:“站住。”
这声音匡彦超先前听过; 正想不起是谁; 火把突然点亮,照出马背上孤零零一个人; 沉浮。
他头脸上都有未曾愈合的伤口; 看得出是新近受的伤,匡彦超大吃一惊:“沉浮?你不是死了吗?”
沉浮展开手中黄绢圣旨。他早知道往岭南流放的路上处处都是杀他的陷阱; 他命庞泗和王琚留下护卫姜知意和念儿,他明面上只带着胡成出发,暗地里还有谢洹的一支亲卫沿途护卫。
一路上几次遇险,到昭郡时更被押解的差役推下悬崖,而他趁机假死; 令对手放松警惕; 暗中回京调度。
“匡彦超听旨。”沉浮开口; 沉稳的调子一如往日,“着即免去匡彦超京营总兵之职,押送刑部,不得有误。”
火把照耀下御宝鲜明,黄绢上绣着的龙纹栩栩如生,但他只有一个人。匡彦超刷一声抽出刀:“沉浮,你竟敢假传圣旨!来人,立刻杀了他!”
身后跟着的侍卫应声拔刀,冷光闪耀中,一刀却将他劈下马,血流下来模糊了视线,匡彦超气还没绝,嘶哑着声音:“是你!”
侍卫扔掉头盔,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赫然是之前被罢职的总兵杜再思:“不错,是我。”
手中刀再次落下,匡彦超气绝身亡,他手下的死忠吼叫着冲出来厮杀,杜再思呼哨一声,黑鸦鸦的队伍中无数旧部应声而动,不到两刻钟,便将乱兵全数斩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沉浮拨马回头:“杜帅即刻与我入城护驾!”
这是一场从谢勿疑回京就启动的阴谋,布局只怕更在十数年之前。先以周老太妃重病为借口回京,联络顾太后和李国臣等人,顾太后想废掉谢洹,立亲生儿子晋王为帝,李国臣这些逐渐被谢洹推到边缘的高门旧族想重新回到权力的核心,三股势力一拍即合。
周太妃死后谢勿疑留京,有了更充足的筹划时间。朝廷派去监视谢勿疑的金仲延也早就被收买,成为计策上重要的一环。
之后姜云沧滞留京中,顾炎调去西州,趁姜遂出城巡视故意落败,致使姜遂被围困,李国臣力主之下金仲延被派往西州救援,原本的计划是利用坨坨人除掉姜遂,趁机占据西州和易安,先拿到西边的疆土和军队,没想到姜遂看出破绽处处警惕,顾炎与金仲延没能得手。
在此期间沉浮以白苏为饵设下陷阱,挖出谢勿疑与李国臣等人利用前朝地道联络的内幕,搜出大批证据,只不过谢勿疑戒心极高,所有的文书信件留的都是金仲延的名字,因此最后落网的,是金仲延。
杜再思拍马跟上:“沈相的伤要不要紧?是否歇一会儿?”
“无妨。”沉浮催马向前,“速速入城!”
马匹撒开四蹄在官道上奔驰,沉浮望着模糊的远山。山的另一边,夜色里看不见的地方就是当年的田庄,也不知她这会儿到了没有?明天注定是浩劫动荡的一天,田庄远离皇城,又不在出京的路上,便是有乱兵逃窜,也不会往那边去。他悄悄在里面修建了可供躲避的密室,挖了往山里去的暗道,又准备好足够几个月使用的食水,她和念儿在那边是安全的。如果一切顺利,叛乱平定后他去接他们母子回来,如果叛军得逞,庞泗和王琚会送他们母子去千里之外,他看好的落脚点。
“宫里怎么样了?”杜再思低声问道,“禁军大半头领如今都是顾家的人,我很担心陛下。”
“姜侯在陛下身边。”沉浮简短说道。
虽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金仲延,但他始终怀疑谢勿疑,顾炎的怪异举动也让他疑虑,追查之下发现,顾太后入宫之前就与谢勿疑相识,甚至顾太后在先太后去世后能登上继后之位,也有谢勿疑暗中使力的原因。
谢勿疑是在与先帝夺嫡之时就布下了这许多棋局,夺嫡失败后蛰伏易安等待时机,一朝卷土重来。
此后金仲延叛逃,姜云沧大破坨坨后与姜遂返京,顾炎以受伤为借口独自留下,掌控西州。期间他取血后昏迷不醒,唯独这一步不在计算之中。
待姜氏父子入京后,汤钺又以姜云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