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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意料之中。
毕竟以前大家就说,沉野不爽的时候,可能会随机创死个别人,但绝大多数心情还行的时候,他会选择平等地无视所有人。
此刻刘阳和她,估计就属于被无视的那批。
只是,刘阳到底为什么会误会?明明俩人那时候,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甚至称不上朋友。
他们只是徐昭礼和赵恬恬play里的一环,两个帮忙把“约会”掩饰成“同学聚会”的工具人。
在舒杳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沉野大多数时候都冷冷淡淡的,要说印象最深的事情,还是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在那个昏沉的、骤雨袭来的夏日傍晚。
那天,是志愿填报的最后一天。
雨水没有解去丝毫闷热,不远处的小吃店里,确定了去向的学子们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而一路之隔,细细的雨丝冲刷着破旧的砖墙,空气里充斥着些微血腥味。
少年身上的黑色T恤湿了肩头,额前碎发抵在睫毛上,挂着水珠,右手手臂上的些微殷红,被雨水冲刷,留下淡淡的擦伤伤口。
他甩了甩手,不以为意。
舒杳撑着伞站在巷口,微眯着眼睛,起初没认清人,只看到一个轮廓。
那时候学校里有些男生爱耍帅,喜欢大冬天穿短袖,下雨天不打伞,所以舒杳第一反应是:这人多少有点毛病。
直到男生越走越近,俩人视线对上,舒杳看到对方漆黑的眸子里,藏着肉眼可见的不爽。
在此之前,舒杳对沉野没什么负面印象,可此刻,她却觉得沉野的眼神,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正如他的名字,沉闷,野性,像隐藏在暗夜里的狼,说不准什么时候把你吃干抹净。
舒杳有些慌乱地移开眼神,向他身后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倒着一个男生,男生脸上布满雨水,表情狰狞。
但毕竟认识太久,这个她倒是立刻就认出来了,是她的竹马以及“男朋友”——周北川。
在前一天,她刚听周北川提起,之前篮球队训练的时候,沉野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太好,他觉得沉野迟早会找他麻烦,没想到今天就……
舒杳的右手紧紧握着手机,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也就是在那一刻,沉野从地上捡起早已湿透的黑色书包,拉开拉链,直接把手里一个脏兮兮的黑色礼盒扔了进去,冷漠经过她身边。
随着他一脚踩下,几滴污水溅起,沾上了她的裤管,有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死灰复燃。
她紧攥着伞柄,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沉野的余光捕捉到她的动作,视线微微往下一扫,落在那手机上,低沉的嗓音被雨水浇透,察觉不到一丝感情。
他说:“想报警就报吧。”
*
虽然已经过去了七年,但想到当时的画面,舒杳的第一反应还是“危险”二字。
她努力地往一旁挪了点距离,但又不想被人看出很努力,没有丝毫波澜的表情,和肢体形成鲜明对比。
可能因为刚才刘阳跟个显眼包似的,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即便他离开后,舒杳也能感觉到,有个别人好像在打量他们。
她放弃了挣扎,反正只剩下三站,下车之后又是一个美好的明天,还是省点力气吧。
地铁运行的杂音掩盖了沉默。
她低头看着手机。
直到身旁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询问:“你和赵恬恬还有联系吗?”
舒杳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沉野在说话,她抬头看向他:“有,我们是舍友,怎么了吗?”
“徐昭礼要结婚了,准备给她寄邀请函,但没有地址。”
“他,给恬恬寄邀请函?”舒杳不能理解,“额……新娘不介意吗?”
沉野嗤笑一声:“八百年前的事情,谁还记得。”
也是。
赵恬恬男朋友都谈过几个了,估计也不会在意这夭折的初恋。
“他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下个月。”
地铁即将到达她的目的地。
舒杳握着杆站了起来,浅浅笑了一下,客套又疏离:“那我回去问问恬恬吧。”
*
舒杳回到家,赵恬恬正坐在地毯上赶论文。
齐肩的短发被洗脸发箍全部拢起,她脸色凝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嘴里念念有词:“没事儿!我精神状态好得很啊!下辈子做只猴子吧别做人,什么恋爱,什么减肥,我不关心,我只关心我的论文!”
“……”
舒杳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事,都是正常现象。
毕业季的研究生么,哪有不疯的。
赵恬恬抽空瞥了她一眼,终于终止了放飞自我。
“你到底咋了?什么恐怖片啊?你也没和我说清楚。”
舒杳身心俱疲,把包一扔,趴在了沙发上。
“我舅妈不是请我吃饭么,说大女儿要高考,想跟我聊聊经验,结果我到了才发现是相亲。”
赵恬恬瞬间停下了打字的动作,回头:“你舅妈真的诡计多端啊,之前明着给你介绍被拒绝,现在都暗戳戳整上这一出了?”
“她也没办法,我妈催得紧。”说到这儿,舒杳掏出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母亲舒美如发来的消息,问她到家没有。
倒是没问相亲怎么样,估计是觉得要给他们一点时间,舒杳照常回复:【到了。】
赵恬恬探过头来,看到她和母亲的聊天界面,惊讶道:“你和你妈每天的聊天内容都只有‘到家了?到了’吗?看起来像复制黏贴。”
舒杳无奈苦笑:“我一个人在大城市,她不放心。”
“为什么啊?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在我没结婚前,我在她心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看得出她并不太想谈论母亲,赵恬恬把话题带回了相亲上:“那你晚上见的那个男人怎么样啊?”
舒杳简单复述了一遍。
赵恬恬气得论文也写不下去了:“这什么男人啊,我所有前男友的缺点加起来都没他多。”
一晚上了,舒杳第一次被逗笑,她费力捞过茶几上的巧克力,拆了一片,掰下一半,苦涩伴着些微甜意,多巴胺让大脑清醒了不少。
赵恬恬接过了她手里另一半,边吃边吐槽:“说实话,就我交这几个男朋友来看,还是学生时代找的靠谱,年纪越大,遇到奇葩男的几率越大。”
舒杳笑:“学生时代,你说徐昭礼啊啊?”
“其实想想,他虽然二b,但性格确实还行啦。”说着,她转过身,继续奋斗自己的论文。
舒杳想起沉野的话,一根手指点点赵恬恬的后背:“哎,你知道徐昭礼快结婚了吗?”
“嗯?”赵恬恬啪嗒啪嗒地打着字,“不知道啊,你听谁说的?”
“我刚才遇到沉野了,他管我要你的地址,说是徐昭礼想给你寄邀请函。”
“那你给了没?”
“没有。”
“为啥?”
“我这不是怕你不想去么。”舒杳趴在抱枕上,声音有点发闷,“而且好几年没联系了,突然给地址,总觉得不太安全。”
“你的防备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强!”赵恬恬打趣道,“那可是沉野哎!远扬地产二公子,不差钱不差权的,他能骗咱什么啊?”
“可我是在地铁里遇到他的,而且他穿得也很平价啊。”
“嘶——”赵恬恬若有所思,“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以前就听说他和他哥哥关系不太好,父母又偏心,所以家里的钱轮不到他也有可能。”
“偏心?”
“你没听过吗?高中的时候大家都看不惯,他哥上那么贵的国际学校,还专车接送,但沉野和我们挤一个教室,还总是自己骑车上学,哦对,好像还有人说,他们家出去旅游,基本都是三个人,从来不带沉野。”
舒杳倒是没听说过这些,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安静的客厅里,唯有赵恬恬啪啦啪啦的打字声响彻耳畔。
舒杳闭目养神,很快有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际,一声震动将她吵醒,她微蹙着眉头看了眼手机,是一个名为“Later”的微信好友发来的消息。
内容只有一个句号。
她的微信上经常有人靠群发消息清理单向好友,为了省力群发句号的也遇到过,所以她并没觉得多奇怪,
要是知道对方是谁,她一般会无视,但这位“Later”实在太过陌生,对方好友圈也空空如也,找不到一点有用信息。
舒杳垂着眼皮思索片刻,想着如果是合作方,得修改一下备注防止误删,于是礼貌问了一句:
【请问您是?】
第3章
舒杳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才想起昨晚莫名其妙发句号那人没有回复她。
没礼貌。
但她朋友圈里不熟悉的人太多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急匆匆抱着笔记本进了会议室。
博文艺术网记者部在帝都、辅川等几个城市都有分布,所以一周一次的例会,都是视频会议,由位于帝都总部的总编主持。
助理周悦没来几个月,每次临开会,都是一脸战战兢兢,垂头丧气。
她双手捧着一个保温杯,下巴抵在盖子上,嘟嘟囔囔:“杳杳姐,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情绪这么稳定的?”
舒杳将笔记本翻过一页,不甚在意地说:“左耳进右耳出就好。”
周悦:“……”
舒杳扫她一眼,见她只带了笔记本没拿笔,就顺手从包里取了一支给她:“你只是助理,又不会被骂,担心什么?”
“谢谢。”周悦微笑着接过,解释道,“没……担心,就是你们被骂,我看着也挺揪心的。”
“没事儿,总编只是性子直,其实骂过之后,她不会放在心上。”
“那就好。”
“杳杳啊。”对面的林瑞阳突然打断了她们的话,舒杳抬起头,只见他虽一副关心的样子,但眼里的得瑟,却遮掩不住,“我看了你上周的稿子,写得真的很好,有时候我确实是不太理解大众的取向,这么好的稿子阅读量居然就这么点,是不是你的选题太冷门了?”
林瑞阳虽是她的前辈,但看不惯她已久,时常阴阳怪气,舒杳都清楚,只是碍于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基本懒得搭理。
她点点头,姿态非常虚心:“确实冷门。”
“你资历比较浅,等再工作几年,有了人脉,选题上的选择性就更多了,总编应该也能理解。”
她继续点头:“确实资历浅。”
“……”林瑞阳抬手蹭了蹭鼻子,果然觉得没意思,不说了。
寂静的会议室内,只剩下唰唰的写字声。
屏幕刚切换到辅川分布,画面一角的总编低头翻阅着资料,连头都没抬。
“林瑞阳,你觉得你上周的文章怎么样?”
林瑞阳瞬间端正了坐姿:“上周我主要是联系了业内著名的壁画修复师钟老进行专访,文章在网页及公众号推送之后,效果都还不错,公众号阅读量突破3w,网站点击量也突破了2w。”
“不错?”总编嗤笑了一声,突然拍桌。
周悦被吓得浑身一震,手里的笔掉落在地,滚到了林瑞阳那侧,被他捡起。
周悦伸手接过,默不作声地把头埋低。
舒杳瞟了眼,又把视线聚焦到大屏幕上。
“上周撞上我出差,想着你是老记者,经验足,我就没细看你的稿子,结果呢?哎我就不明白了,怎么都这年头了,还能问出‘你怎么平衡工作与家庭’‘会不会想念丈夫’这样的弱智问题,这很重要吗?你觉得她背井离乡十几年,是为了换个地方想男人?”
“因为她为了修复壁画,受地理条件限制,曾和丈夫异地十多年,我觉得读者应该会好奇这些事。”林瑞阳欲言又止,“采访的数据也证明,大众的确是对此感兴趣的。”
“这些问题,我找个初中生都能问得出来,你干了这么多年,面对一个人生经历丰富到可以出本书的大佬,还是只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林瑞阳,那你这几年到底学了什么?”
总编气势如虹,一句句质问,让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你给我去看看舒杳前几周的采访,人家比你晚进公司,写的专访含金量却是你的不知道多少倍,你给我好好学着点,要是下次的专访还只能问出这种问题,我看分部主编这个位置,也不用斟酌了。”
林瑞阳本以为自己只有被表扬的份,却没想到被骂得狗血淋头,他满脸难堪地低下了头:“好。”
“那你最近有什么想法?”
“除了上周定的选题,这周日,红美术馆的匠心展即将开幕,根据展品目录,其中有江岸的作品,我准备盯一下,看能不能约到他的首个个人专访,虽然这位艺术家还算初出茅庐,但他是李家寰教授的关门弟子,潜力还是比较大的。”
“江岸?我倒是听过。”主编显然对此挺有兴趣,右手的笔转了两圈,往后一靠,似在沉思,“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