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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来云州的目的就是散心,可一连十余日,江颂月府门都没迈出。
她不?想祖母忧心,强打起精神随连云生外出。
两?人去了豫环江上,头上是映日晴空,脚下是不?尽的滔滔江水,轻软的春风吹着,让人心胸开阔。
连云生绕着船板走了一遭,唤着船工捞了几网鱼,转头一看,江颂月正在甲板上望着江水发呆。
得?了,这是人离了府,心魂还?是与之前一样?。
连云生看不?得?她这模样?,道:“你不?会是想原谅闻人五了吧?真这么轻易原谅的话,下回我也能耍你了?”
那是不?能的,江颂月依然讨厌被人戏耍,不?管出于什么目的。
“我没原谅他。”
“没原谅他,那这一脸的失魂落魄,还?能是因为?我吗?”
江颂月被他烦得?无法静心,干脆抛下心事,随他观看起船工捕鱼。
两?人过于熟悉,说话随意,偶尔互相挤兑几声,听在旁人耳中,好似郎情妾意的男女打闹一般。
船上有不?熟悉江颂月的新船工,误以?为?二人是什么亲密关系,下船时?看见有位俊美公子盯着江颂月,主动阻止:“别乱看,那是我们少东家?的心上人,你惹不?起的。”
“……心上人?”
“可不?嘛,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感情好着呢。”
船工遥望着正要?下船的年轻男女,越发觉得?登对,摩拳擦掌道,“估摸着不?等?入秋就要?成亲了,有喜酒喝了!”
“喜酒?”
船工在这两?个字中听出一阵寒意,转目一看,见这位白衣公子明明面?上带着春风一样?温柔的笑,一双桃花眼也是弯着的,可就是无端的让人后脊发凉。
他往太阳底下挪了挪,看向码头,见连云生已上了艞板,双腿一岔,堵在水边拦住江颂月下船的路。
江颂月往另一边去,他就堵另一边。
“真是两?小无猜啊。”船工感慨着,再看白衣公子,劝道,“公子你仪表堂堂,他日必能寻得?娇娘,快别盯着我们未来少夫人看了……”
“谁是你家?少夫人!”跟在闻人惊阙身后的木犀率先忍不?住,破口大骂,“少胡说八道!我家?公子与县主成亲时?,你们少东家?还?在玩泥巴呢!狗屁倒灶的,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丑模样?!”
船工被骂得?莫名其妙,意欲还?嘴,被路过的同伴拉了一把,不?忿地?走开了。
闻人惊阙眼瞧着江颂月推了连云生一把,提裙挑上艞板的动作轻盈灵动,犹如一只起落的彩蝶。
眼里是江颂月,耳边是那船工不?满的碎碎念,“……长得?人模人样?,谁知道心思是歪的……”
他的确心思不?纯正,否则江颂月怎么会休弃他?
闻人惊阙眼底黑沉,默不?作声地?等?着江颂月走近。
可连云生不?知说了什么,江颂月忽然抬头往停靠在岸边的大船帆杆上看去,头高高地?仰着,后脑勺挨到了连云生肩上。
“咔”的一声,木犀听见了清脆的关节活动声。
闻人惊阙丢下京中乱糟糟的事情,快马过来找江颂月,从连府找到江边,片刻不?曾歇息,结果看见江颂月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木犀为?自家?公子不?值。
他低声劝道:“公子,县主在这日子过得?舒坦着呢,咱们还?是回京去吧……”
闻人惊阙淡淡扫他一眼,道:“你随时?可以?走。”
木犀立刻闭了嘴。
不?远处,江颂月用手掌遮着刺目的日光,眯着眼看了看,道:“你说的是那根帆杆?”
“当然不?是,比那个更高。”连云生用手比划着,道,“那回我从水中倒影瞧见帆杆上立着个人,抬头一瞧,人又没了,我还?以?为?我看错了。这也算是一桩怪事吧?”
江颂月低下头,因久对着日光,眼前有黑影和光点闪烁个不?停,恍惚间在不?远处看见了个熟悉,但很?久没见的人。
她当自己花了眼,边走边揉着眼,问:“可看清样?貌了?”
“船摇来晃去的,你试试能不?能看清!”连云生没好气道,“我能认出那是个人就不?错了……话说你问这些做什么?”
“不?做什么。”江颂月不?想把没确定的事说给他听,敷衍过去后,催道,“我累了,回府去吧。”
“这才出来多长时?间?你就是懒的……”
两?人就这么走到闻人惊阙身旁。
江颂月揉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倒是连云生感受到一丝尖锐的敌意,多看了闻人惊阙几眼。
连云生确信自己若是得?罪过这么英俊的男人,一定会记得?。
他没印象。
这就怪了。难道是他感觉错了?
错身后,他越想越不?对,胡言乱语道:“那边有个男人长得?很?不?错,文质彬彬的。你不?是不?要?闻人五了吗?干脆重新找个男人得?了,那个就不?错!”
“你快闭嘴吧!”
“真的不?错,一定合你心意。我赌五百两?银子!”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江颂月转头随意瞟了一眼,人都没看清,扭回头道:“不?符合,给我银……”
话说一半,方才那一眼所见重新映入脑中,她神色一怔,猛然再扭头,看清后,愣住不?动了。
闻人惊阙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脸上带着笑,缓步走来。
到了近前,听见连云生道:“江颂月,你发什么痴?人家?找上来了!”
闻人惊阙用余光扫了他一眼,特意挺直腰身,端起仪态,确定自己比连云生高出半头后,略微向着江颂月俯首,道:“我当你是不?想理我,在假装看不?见呢。”
江颂月回神,急切地?往前一步,又退回来。
想问的太多,在外人面?前不?好开口,最终只是问:“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就来了。”
江颂月:“……”
一想到闻人惊阙可能很?早就认得?她,早早就喜欢她了,她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闻人惊阙了。
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正迟疑着,连云生看出了端倪,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决心帮江颂月治治这个欺骗女孩子的混蛋。
他暗暗清嗓,道:“月萝,快些回府吧,我腿疼,再不?回去,待会儿撑不?住了,就得?你背我了。 ”
江颂月暗暗皱眉,飞快看了闻人惊阙一眼,道:“你别胡说。”
整个码头全是连府的人,别说他腿疼,就是撞了脑袋晕死过去,也用不?上江颂月出手。
“我没胡说,我这人最实诚,从不?胡说骗人……不?像有的人,会装会骗,还?专门骗姑娘家?……”
这一句含沙射影,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懂。
江颂月抿紧了嘴唇。
她能对闻人惊阙怪声怪气,不?代表连云生也能这样?。
她不?大高兴,更不?愿意当着连云生的面?与闻人惊阙谈私事了,踌躇了下,道:“这几日祖母总挂念着你,旧事先不?论,你随我去见过祖母再说……”
“你要?带他回府?”连云生惊了,“船上的时?候还?说再也不?要?理会他,你变得?也太快了!”
江颂月忍不?住了,怒瞪过去,道:“关你什么事!”
连云生好心被嫌弃,白她一眼,道:“行行行,随你,再插手你的事,我就是狗!”
他抱臂站到一边去,冷眼瞧着这俩人,尤其是闻人惊阙。
是闻人惊阙先对他展露敌意的。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闻人惊阙对他的视线视若无睹,笑问:“只有祖母挂念我吗?”
江颂月:“……你就说跟不?跟我回去!”
“回。”闻人惊阙道,“只是我如今成了嫌犯,不?知月萝可会嫌我给你丢面?子。”
“少说废话。”江颂月不?乐意听他自贬身份,转过身带着他往大路走。
方走出两?步,听见闻人惊阙道:“月萝,你看码头上那是什么?”
江颂月循声回头,入眼就是闻人惊阙高大的身躯,严实地?堵在她面?前,把视野挡了大半。
她往左移,闻人惊阙跟着移动。她往右,他也向右阻挡。
“你发什么疯?”江颂月恼了,手放到他肩上,就要?推开,记起离京时?卫章说过,他后肩有伤。
那只手改推为?抚,从他肩膀滑倒手肘处,轻轻拍打了一下。
闻人惊阙满意了,斜瞟了下连云生,侧身让开,道:“我逗你玩呢,其实就是只水鸟。”
江颂月无言,转身要?走,又被他喊住。
“又怎么了?”
闻人惊阙道:“月萝,你发髻乱了。”
江颂月怕出丑,立刻停下整理头发,闻人惊阙趁机上前,手在她后脑勺处轻轻一拂,道:“乱了也是美的。”
而后,放下的手甩脏东西一样?,向着连云生的方向甩去。
第75章 假装
回府途中; 连云生又一次感受到来自闻人惊阙不友善的气息,觉得这闻人?五公子定是有?什么毛病。
连云生不是什么好脾气,他一商户惹不起京中权贵; 但是江颂月可以。
于是他堂而皇之地抬起手,在闻人?惊阙面?前晃了晃。
闻人?惊阙抬眸,不咸不淡问:“连公子何事?”
“没事儿,就是听说五公子眼睛复明了,来试一试真假。”连云生恶劣一笑,转头问江颂月; “月萝,他之?前眼瞎时是什么模样?眼睛也是这般明亮有?光泽吗?”
随着这句话; 旧时被骗的记忆浮上心头,江颂月的脸“唰”地阴沉下来。
连云生看?见了; 朝闻人?惊阙歪头一瞥; 得意地勾起嘴角。
闻人?惊阙面?色沉静; 一语不发。
“五公子,听闻当?初许多大夫都对你的眼睛束手无策,最后是哪位妙手将你眼睛治愈的?可方便告知小弟?”连云生乘胜追击; 眨着眼道,“我?这眼睛前几日?也伤着了; 有?些模糊,需要找大夫诊治……”
阴阳怪气的几句话; 让江颂月的脸色更加难看?,闻人?惊阙神态没见变化,周身气场却?冷然下来。
连云生简单几句话让两个?人?不快; 大为得意,想再继续; 被江颂月呵斥:“你有?完没完?”
“打听个?大夫都不行吗?”连云生做委屈状。
“你以为我?听不出你是在挑拨离间?”
“行行行,我?不说了。”连云生下耷的眉眼收起,白她一眼,嘀咕道,“还怪起我?来了,是我?让他瞎的眼吗……”
他收声转开脸,闻人?惊阙则是眸光在二人?之?中扫了一个?来回,注意到江颂月不虞的神情?,温声道:“没事的,月萝,本就是我?做错了事……”
江颂月冷脸勒令,“你也闭嘴!”
一路无话。
连云生早看?闻人?惊阙不顺眼了,等?马车抵达连府门口,率先跳下去,头也不回地入了府。
连府是云州第一富商,府邸宏伟阔气,于府门口横向望去,整条街只有?这一户人?家。
闻人?惊阙自忖装瞎的过错无可辩驳,谁都能在这事上踩他两脚,这连府少东家又与他极不对付,得提前做些准备才是。
至少不能随便谁提起一次,江颂月就与他生一回气,否则何时才能好和如初……
看?着迈向府门的江颂月,闻人?惊阙停步,等?江颂月察觉后来看?他,他慢步走近,低声道:“你那自小相识的竹马似乎看?我?不顺眼,要不,我?还是不进去了?”
江颂月乍然听见这句话,第一反应是,连云生看?她也不顺眼,她还不是照样进去?这府邸是宋寡妇的,又不是连云生赚来的。
凭着闻人?惊阙与她的关?系,没什么不能进的。
在开口前,惊觉闻人?惊阙这语气有?些熟悉,用心一想,脸黑了下来。
“我?不让他挑拨离间,让你了是吗?少给我?装可怜!”
这种示弱讨好处的当?,她上过太多次,这回总算是识破了。
闻人?惊阙神色懊悔,低头认错,“月萝,我?不该与你耍小心眼,可我?实在是怕。假装眼盲那事……”
他认错的神情?真诚,眼中忏悔不似作假,首次清楚明白地承认,他的确装瞎骗了江颂月。
“……是我?不对,我?承认过错,我?无法辩解,私下里你要如何怪罪我?都可以,我?只是不想看?见别人?利用这事来挑拨你我?……”
他说完了,见江颂月盯着他的脸,目光黏在上面?一般,久久不动。
“月萝?”闻人?惊阙轻声呼唤着,往前半步。
这一动,屋脊上石雕神兽投下的斑驳阴影从脸上移开,让他整张脸暴露在日?光下。
江颂月眉头一蹙,往前跨出,按住他的手臂将人?往回推。
闻人?惊阙不明所以,按她的意思退回到原处后,问:“怎么了?”
江颂月拧眉,看?着他脸上斑驳的阴影,眸光倏而跳动,倏而凝成复杂缠绕的线团。
许久,她问:“可记得你我?首次见面?,我?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
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