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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便又开心起来,周围恢复鸟语花香。
她第一次在出生后见母亲的时候,母亲赤足踏水而来,水面上开满了鲜花,母亲缓步走过来,连云彩都好像静止了。
父亲看到母亲,呼吸就变得乱了,他捏着掌心,安静地目视她过来。
像是等待了很久,久到生出胆怯和委屈。
父亲看起来快要哭了。
小姑娘也害怕,她躲到父亲的背后,只露出一只眼睛看母亲。
她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在后面躲着,父亲应该也很想躲在什么后面。
明明母亲也不吓人,她甚至温柔平和得过分,像是春日最温暖的风,冬日里明媚的阳光,人人都爱她,盼望她的降临。
但她和父亲,却害怕她。
大概爱让人胆怯。
母亲蹲下身,张开手臂,冲她微笑。
她鼻子一酸,扑进母亲的怀抱,母亲的怀抱很温暖,像是灌满了春天的风。
母亲亲了亲她的脸颊,她开心极了,头发上,身上,开满了鲜花,卷翘的细枝伸出来,像触角一样小心翼翼地摸母亲的脸。
母亲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跟你爹爹一样。”
父亲的脸就红了,别过头,极力克制着情绪,但藏不住扶桑树漫溢的新枝。
父亲总是用树枝去缠母亲,他是个胆小鬼,不敢用化形后的身体去拥抱和亲吻。
他又偷偷去缠母亲,母亲总是装作不在意,任由他用这种方式抱她触碰她。
但这次,枝叶朝着父亲伸过去,然后把他自己五花大绑了起来。
她看到父亲震惊的脸,突然咯咯笑起来。
春神可以掌控一切草木,当然包括父亲。
母亲以前一定从来没缠过他。
父亲闭上眼,很有些羞耻的感觉。
大概是想到了很多瞬间。
母亲拍拍她脑袋:“自己玩一会儿,我和你爹爹说说话,好不好?”
她点点头,亲吻母亲的脸颊,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了。
母亲和父亲消失了很久,都没有出来,她无聊地坐在秋千上。
天边飞过来一个巨大的火球,原来是三足金乌的光芒,它落在扶桑枝上,歪着头左看右看:“哪来的小鬼?”
空气变得灼热,小姑娘被烤得脸颊红红的,她下意识就想找父亲,但她答应母亲,要自己玩,所以她攥着秋千的绳子,有些拘谨地反问一句:“你不知道我是谁?”
父亲说,她不能乱走乱跑,她一走出去,别人就知道她是谁了。
金乌抖了抖翅膀,刺眼的金光逐渐淡去,它有些懒洋洋地靠在枝头:“你这张脸,倒确实是好认,但你娘在战场上大杀四方,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十个金乌如今只剩它这一只,它被罚天上轮值一千年不得休息,如今终于才刑满释放,也就短短一千年没回来,这世道怎么变得它都不认识了?
小姑娘不想理它,变成一片花海,把自己藏在花丛里埋起来。
金乌吐个火球,把她花烧了,小姑娘惊恐看着她,眼一眨就要哭出来。
金乌眼疾手快俯冲下去捂住她的嘴,他落地变成一个金发少年:“哎哎哎,别哭啊!你跟你娘怎么差这么多,她可从来不哭的,你别跟扶桑似的……”说到这里,金乌停顿了一下,突然骂了声,“你爹是扶桑?”
小姑娘的双腿变成树,扎根在地上,然后整个人就成了一棵树,那树长得小巧,大概只有扶桑的脚丫子大。
但却是一棵新的扶桑树。
金乌吓得跳起来,围着她左看右看,头毛都要竖起来了:“我靠,你真的是她俩的孩子啊?”
“你怎么生出来的。”他戳戳她的树干,拽拽她的叶子,“出来,怎么这么没礼貌呢!”
小姑娘伸出枝条推他,但根本推不动,气得都快哭了。
这个人怎么都不走,她被吵得没办法,只好闷声闷气回答:“从树里……来的。”
“啊?”金乌的声音响彻云霄,鸟儿都被震得往天上飞。
“他还会生啊?”金乌啧啧啧地感叹,“看不出来啊,他本事还不小啊。他俩干嘛去了?给你创造弟弟妹妹啊?”
小姑娘捂着耳朵,觉得他真的好吵。
“不知道。”
金乌变成一只鸟,围着扶桑飞了一圈,仰头发出几声鸣叫,响声震天。
扶桑撕开空间,一脸阴沉地看着它。
一根树枝直接捅穿他的身体,把它钉在树干上。
金乌突然沉默了,头一歪,翅膀颤抖,虚弱地指了指他:“你……好……好狠的心。”
小扶桑树吓得化出人形,呆呆地看着那只歪着脖子的小金乌,“不……不要。”
她觉得他虽然很吵,但不是很讨厌。
下一秒,金乌化成金光,又重新凝聚成形,他俯冲下来,捞起小姑娘飞到半空:“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好骗啊,比你爹还好玩。”!
第27章 问道石(二更)
其实金乌们一直由扶桑照顾;它们整日整日吵闹不休,每天不是在树上打架,就是互相喷火球;偶尔把树枝踩得七零八落;扶桑总是闭着眼,与世隔绝般;他修炼出了独特的能力;可以在吵闹之中默然静修。
偶尔它们闹得过分;扶桑就把它们一个个捆在树上,谁也不能动。
太阳火可以焚烧一切。
但扶桑却水火不侵。
他最开始之所以存在,本来就是为了供金乌们栖息的。
金乌们太闹腾了;有一日觉得整日里待在云崖无聊,就商量着偷偷溜下界去玩。
但没想到;酿成大祸。
有人说是邪灵作祟,但其实只是他们贪玩;尽管金乌自己承认是自己贪玩,也没有人相信。
别人都以为是金乌偏袒。
以前十只一起吵,扶桑都受得了,但今日他有些焦躁;大概是好不容易换来的短暂相处被打断了。
又或者是金乌抱着女儿飞来飞去让他不悦。
春神出现了。
她悬浮在半空;操控扶桑的枝叶把金乌整个裹成一个球,然后拖到面前来,拍了拍它的脑袋:“怎么还是这么胡闹。”
金乌闹腾惯了;见了春神;却难得温顺,脑袋蹭了蹭她,翅膀攀着她的手臂;站在她肩上。
“你有女儿了。”他欣喜道,“跟你好像啊!”
金乌从生下来就住在扶桑树上,母亲只每天带他们去值日,送他们回来,其余时间都是春神来照看,在它眼里,春神和半个母亲也差不多。
小姑娘踩着扶桑枝,拽住母亲的裙摆,安静地依偎着母亲。
她有些吃醋,想母亲只关注自己,不要关注那只鸟。
春神笑了笑,挥了挥手,让金乌从自己肩上下去,然后弯腰,把女儿抱了起来。
小姑娘立马开心了起来,周围蝴蝶和花鸟飞舞,浮光如流萤。
金乌撇撇嘴,扑棱着翅膀,飞到扶桑身上站着,拿翅膀裹着他脑袋,说悄悄话:“你怎么背着我偷偷生孩子呢?咱俩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扶桑嫌弃地把他翅膀扯下来,“不是。”
金乌勾着扶桑的脖子:“口是心非
,我不在的日子,你肯定很寂寞吧?”
扶桑诚实回答:“很开心。”
十个金乌一个比一个闹腾,每天吵架声能震破天门,时不时还要打一架,夜里睡不着就开始凑头交谈,说着说着又能吵起来。
有时他们母亲在寝殿都能听到儿子们的吵声,遣报信鸟过来骂他们,偶尔请出打神鞭挨个儿抽一顿才老实。
其实他们不在的时候,扶桑有时候确实不大适应,但他觉得他们不在,实在是太清净了。
金乌从左肩飞右肩,又从右肩飞左肩:“我不信,你撒谎。”
扶桑:“……”
如果他也有这份自信就好了。
金乌闹腾许久,终于觉得乏味,找了个顺眼的树枝趴着睡觉去了。
兄长们都没了,只剩他一个了,他明日还要早早去当值。
春神抱着女儿,看起来很高兴,扶桑便也忍不住开心起来,他跟在母女身后,像个影子,悄无声息,寸步不离。
但可惜,她又要上战场了。
临别时,他望着她,有些悲伤地问:“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她回望他,眼神那么柔和,却让他不敢看,他低垂着眉目,忽然凑上前,吻住她。
唇舌纠缠,她的灵体也紧紧缠拥着她,好像这样就可以离她更近些,拥有她更多一些。
她终于还是推开他,变出一片盛大的花海,她笑着说:“藏了礼物在里面,记得仔细找一找。找到了回来奖励你。”
她解了自己的发带,缠在他手腕上:“想我的时候,可以叫我的名字。”
那发带其实是她养的一条蛇灵,据说是女娲夭折的后代,灵体飘到极东之地,住在了赤木林,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每日里还是自己给自己找吃的,赤木林结一种红色的果子,果子甘甜美味,灵力充沛。
或许是吃多了,它慢慢也长出了灵智,有一日赤木林着火,它仓皇飞出去,被春神救了下来。
它灵智不高,只会找个地方盘着,春神就把它养在发尾,当个发带用,它身上坠了一个铃铛,那铃铛叫做音蛊,音蛊每日跟着春神,记录了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还会模仿她说话。
春神把它送给扶桑,让他聊作消
遣。
扶桑摸了摸铃铛,点了点头。
她走了。
扶桑又开始变得有些寂寞和无聊了,他经常走在花海里散步,一片一片花瓣地寻找,但可惜什么也找不到,他想,或许本来就什么也没有,她只是给他找些事干,这样他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即便他觉得大概率就是这样,但他还是会认真去找。
女儿常常跟着他,拽着他的手指,像个小尾巴。
她常常问:“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他喜欢听到任何人提起她,这会让他觉得安心,于是他笑一笑,“战争结束就回来了。”
女儿不知道战争具体是什么样的,有一天金乌带着她偷跑了,他们跑到下界去,战争十分的残忍,吓到了小姑娘。
她回来后连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害怕地抱住父亲的胳膊,愈发焦急地问:“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扶桑也开始有些着急,战况焦灼,不知道前线到底如何了。
他很想跟着去,哪怕只是做她阵前的一个前锋。
但是他不能留女儿一个人待着。
天帝很忌惮她。
隔三差五就要差人来探望,实则是监视,好看看她是不是有什么异动。
终于,还是出事了。
女儿把云崖烧了之后,天罚降下,却应在了春神身上。
据前线的人说,看到春神正在与人交手,雷劫忽至,她生生扛了四道天雷,险些命丧敌军之手。
而邪灵趁她虚弱再一次出现。
邪灵以恶念怨念为食,战争这样的杀戮杀伐之地,几乎是源源不断的能量来源,他几乎所向披靡。
春神很快把他压了回去,但这事还是传到了天帝的耳朵里。
那孩子烧了云崖倒是罪不至此,但她竟然不受天道制约,这事却让天界大吃一惊。
他们要带走女儿,扶桑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最后连扶桑也带走了。
然后就是无休无止的审问和高压,他们利用一切办法逼迫她凶恶的一面,试图看她究竟能到什么程度。
扶桑告诉她,不可以做坏事,会连累母亲,她始终都记得。
可她毕竟
还是个孩子,她根本无法自控,她的愤怒失控的时候,化作巨大的弑神花,生吞了四个神。
天界万花顷刻之间全部凋零。
这次甚至没有天罚。
天帝震怒,要将她绞杀,可无论派谁去,都做不到。
她看着娇弱,神力也并不深厚,可任何术法对她来说就是像是水投入水中,火烧着火,全都是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但她并不是不会痛,甚至常常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那张酷似春神的脸上,全是迷茫、恐惧和害怕。
她和父亲被关押在一处,她后来甚至不敢看父亲,怕看到他眼里的难过和悲痛,她总是背着身,用单薄的手臂抱着自己的膝盖,轻声说:“我没关系。”
扶桑的调用自己的本体,让枝叶填满了牢笼,他要去见天帝,可枝叶伸出一寸,就被砍一寸,绞杀一寸。
但他还是固执地不停生长,每一根枝叶都像是一往无前的死士。
最后,他也没有成功,女儿看到越来越虚弱的父亲,轻轻抓住了他的手:“父亲,不要。”
扶桑双目赤红,轻轻抚摸女儿的脸颊,他的眼睛像是充了血。
看女儿都看不真切了。
他就那么看着她,觉得女儿就像是他拥有的爱一样脆弱,他爱她,却什么也给不了她,什么也留不住。
“父亲,再给我听听母亲的声音吧!”女儿说。
他晃了晃铃铛,铃铛翁鸣片刻,春神含笑着问:“怎么啦?我的宝贝。”
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