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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皇帝,我唤冯白,我们什么都不是。大哥那么好的武功,还未来得及施展抱负就没了,你的暗卫去哪儿了?”
皇帝惊惶地望着冯白,暗卫都在保护他,但太子那儿没人,这是他下的令,在怀疑深重时,他想过萧旦死,可当这一天成真,他却觉得天都要塌了。
那是他的儿子,死在了他的面前,他却无能为力。
冯白眼泪滑落,他仰着头,不愿让面前这个皇帝看到自己的心伤与眼泪。短短数月,发生了太多,母亲没了,大哥没了,如果早知父亲的康复是这局面,父亲还不如病弱下去。
他得坚强起来,他还有妻子,还有太子府的长嫂、侄儿需要保护。
冯白蓦地转身,这座皇宫,他不想再来了。
*
太子府。
苏采萱在坐月子,听到太子伤重不治而亡,当即就昏厥过去。醒来后,一直在哭,任她身边的宫娥、嬷嬷如何劝也没用。
陶无瑕、司马青娥带着各自的儿子,在太子的灵堂上焚烧着纸钱,还记得大婚之时,他说的话,从此天人永隔。
几个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将来亦记不得他们的父亲是如何拼死护着他们的性命。
陶无瑕听父兄提到了陛下的猜疑,就连母亲为了避嫌,少来太子府。可她没想到,萧旦会用实际来践行对她说过的话,他说他亦能用生命来保护自己的妻儿。
想到这儿,陶无瑕的眼泪便再也控抑不住。
司马青娥木纳地沉吟道:“如果知道,为护熙儿,他会被砍上一剑,我宁可用熙儿的命来换他的。姐姐,我好怕,我怕熙儿长大,不如他那么优秀,我会觉得自己是大周的罪人,我……”
陶无瑕轻斥一声“闭嘴”,她虽在哭,却神色里更是果毅坚决,“婆母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殿下说过,为母则刚,他们是殿下的儿子,他们不能比殿下弱。”
司马青娥移开视线,“最可恶的便是那些奸人,是他们挑唆陛下与殿下的父子情分……”
正说着话儿,却见一个内侍进来,禀道:“太子妃、司马良娣,陛下下旨了:查抄安乐伯府、高府、宁远候府,将汪翰、高进、候遗宝三人处以极刑,凌迟三千刀,两府女眷贬为军伎送往北疆大营,所有男丁,十五岁以上斩立首,十五岁以入宫为侍。”
很显然,在背后挑驳是非便是这三人。
汪翰与冯昭有前怨,晋国府越好,他就越是不像个人。
高进娶的是寿春郡主……
是了,高进的嫡女进了秀水园富贵候府,还怀了身孕;候遗宝的女儿的候宝珠得陛下赐婚,是富贵候府的嫡夫人。
若是太子不能做储君,陛下就会封二殿下,到时候他想认为另一个儿子,还不是陛下的一句话。
若冯白为储君,候家便是后族,毕竟晋国府卫紫的名分定了,那是冯家嫡长房。而高进的嫡女一旦诞长长子,亦有一争之力。
只是他们没想到,太子是没了,皇帝后悔了,就得有人获罪。他们挑唆了皇帝与太子的父子之情,还因为猜疑害死了太子,他们都得死。
陶无瑕淡淡地道:“候宝珠如何了?”
“陛下没说。”内侍小心翼翼地望着太子妃。
太子殿下是没了,可太子殿下还有两个儿子,他们是皇孙,身份尊贵,也是陛下的孙儿,陛下现在后悔,而富贵候入宫大闹一场,父子之间的芥蒂已经埋下。
司马青娥道:“姐姐,你说他这是何苦?婆母生前请命,他不应,婆母被他气死了,他却怨婆母以死逼他。如今殿下没了,他又后悔,要大开杀戒……”
陶无瑕轻哼一声,“太子殿下比他优秀,多有美名,若不是他嫉妒殿下之才,奸人们如何能挑驳离间。太子殿下是用自己的死,唤醒了他身为父亲的良知,也是保护我们太子府上下……”
司马青娥道:“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太子殿下还这么年轻,隆儿、熙儿还这么小……”
“我们能如何?婆母当年为了幼子能撑下来,我们也要撑下去。太子殿下的遗志就由他们两兄弟来完成。婆母的遗志,我会为她完成。一年不能做到,就两年、十年,终有一天,我们定能完成。”
如果不是与婆母生活数月,今日的打击下,她就倒了。但现在,她斗志熊熊,她得为太子府撑起来,更得为幼子撑起来,总有一天,一切都会过去。
*
清风观。
冯昭与玉虚子对弈,颜道长、萧恪、萧旦立在一边观棋。
玉虚子道:“你为自己两个儿子挑的妻子都很不错。”
“陶无瑕是铁蛋儿自己挑的,是他眼力好。我挑男人的眼光,向来很差,但我为冯白相中了卫紫。”
玉虚子笑了一下,“她有身孕,再有半年就能诞下一双麟儿。”
冯昭微怔,落下一子,“冯白有后,此乃好事。”
玉虚子走了一子,漂亮的手指再取一枚棋子,“你在俗世的妹妹……”
“她不是我妹妹,是我杀父仇人。”
玉虚子不紧不慢地道:“她自尽在押往北疆的途中,尸首被押送的官兵丢入林间。”
冯昭微微一凝。
玉虚子云淡风轻地道:“你是金丹修士,照着修仙界的规矩,可以定道号,想好定什么道号。”
冯昭神色很淡,说了一首与此间毫无关联的诗句:“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玉虚子望她一眼,“泠月?”他亦说了两个与诗没有多大关联的道号。
冯昭道:“师父觉得好就行,名字尔,不过一代号。”
“泠月不错,往后你便是泠月真人。”玉虚子看着冯昭落定的棋子,这一步走得真臭,“泠月,你的心乱了。为师说过,随心而为,你是我太虚道君的弟子,没人能将你如何。去做你想做的事,萧旦,你来下。”
“是,师祖。”萧旦应了一声。
冯昭起身,抬腿轻踹了一声,“铁蛋儿,不随为师出去一趟。”
“师父自去,弟子要陪师祖弈棋。”
冯昭恨恨的瞪了一眼。
成了师徒,就没有母子好使,真是夭寿哦,他是觉得别扭了,她还觉得别扭。
看着母亲比儿子还年轻,儿子比母亲更成熟、稳重,近来萧旦见多了冯昭孩子气的一面,以前觉得她是犯傻,现在配上那极少女面孔,觉得她太年轻。很难想到,这是我母亲,更多时候,萧旦拿她当师父。
萧恪抱拳道:“泠月师妹,我同你一起去。”
一个时辰后,冯昭追上了前往北疆的官兵,一个套一个,俱是妇人,最年幼的少女只得八岁,这一次皇帝很生气,觉得奸人可恶,将三家给灭了。
人群里,寿春郡主正挣扎着:“我是寿春郡主,我是南安王胞妹,我女儿是富贵候殿下的宠妾。我女儿要生了,你们与南安王、富贵候府送一封信,我不要去北疆军营……”
一名押送的官兵轻哼一声,“吼什么吼?高进已经处以极刑。谁让你们胆大妄为,挑驳太子与陛下的父子感情。”
“真是不知死活,人家是亲父子,这种事也干。”
寿春郡主大声道:“我是宗室女,你们不能押我去北疆,照着朝廷的规矩,应当将我送返娘家。那是高进做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不要去北疆,更不要去侍候北疆的大老粗。
候宝珠衣衫不整,自打入天牢,就再没有换过,从正月十七到如今,不过半月而已,陛下直接将三府的人定罪。
身后,传来二房、三房太太、姑娘、媳妇们的咒骂声。
“候宝珠,你是祸害,要不是你,候家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为了帮你当太子妃,候遗宝那个祸害才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候宝珠与自己的母亲在一处,母女俩相依相偎,“娘,二殿下一定会来的,他说过喜欢我,如果不是二殿下喜欢我,陛下不会赐婚。”她提高嗓门,“我是二殿下的未婚妻,你们不能把我送往北疆,我是皇家妇,我……我肚子里有二殿下的骨血。”
哒!哒!哒……
皇城方向,行来了数匹快马,走在最前头的乃是南安王府的世子。
他眯了眯眼,冷厉的眸子扫过众人。
寿春郡主喜道:“大郎,你是来救姑母的?”
“陛下口谕,萧寿春本为宗室女,赐甘霖寺出家为尼,为太子殿下祈福赎罪。”
候宝珠当即大叫:“我有二殿下的骨血,我要见二殿下,我要见二殿下……”
南安王世子似笑非笑,现在他已入通政卫,虽不是统领,但也是领了差使的人,这也意示着,除了通政卫的职,还有明面上的官职。“来人,灌药!二殿下说了,挑驳是非,加害太子,此等孽种不要也罢。”
候宝珠面露惊愕,“不可能,你骗我,你们骗我。”
冯白那么喜欢她,怎会弃了她。
一定是他们胡说的,若不是冯白真心,她亦做不成富贵候府的嫡妻。
萧恪与冯昭立在不远处林间的树上,静静地看着远方。
“泠月师妹要救人?”
“候宝珠说的是假话,她还是完璧之人,是为了自保编出来的。”
南安王世子肯定已经知道是假的,方故意令人灌药。
他的眼睛扫过几十个妇人、少女,“挑人!”
第220章 赖晚得救
萧恪道:“挑什么人?”
“通政卫的暗人。通政卫喜欢在罪臣之女中挑选可造之材,安插入文武百官、朝臣的后宅之中,经过精心培训后,她们能替通政卫刺探各路情报。
南安王曾是通政卫大统领,近来迷上了炼丹、修道,看来他的职缺由他的长子顶上了。南安王世子不愿辜负圣恩,就必须干出成绩。
这些女子为了活出人样,避免去北疆,被他们相中就是最好的结局。
护送的官兵亦知他们规矩,通常是由他们挑了人之后,才会任意施为。”
萧恪沉吟着“任意施为”四个字,到底是何意。
候宝珠被南安王世子灌药之后,成了他第一个被选中的人。她仿若一块破布,被丢到一边,软趴在地上,她想说什么,却浑身乏力,她看到南安王世子一行,一个又一个地从人群里挑出了少女,那些年纪偏小的姑娘更受他们看重。
年纪小,更容易学会通政卫的暗人本领。
但年纪轻的,亦自有她们特殊的妙用。
队列之中年少、年轻的女子被挑选了大半,南安王世子一抬手,立有人赶来两辆马车,几个体形魁梧的男子抓住女童、少女往马车里丢,时不时传出一声痛呼。
寿春郡主道:“大郎,我是你姑母,你……”
“罪臣之妻,罪不容赦,若非陛下念在你姓萧,你与她们没什么两样。”
对这个姑母,他原就没有什么好感。
“我不要去甘露寺,你……将我送到你表妹那儿,她怀了身孕……”
“好了,给我闭嘴,我不是父亲会一再纵容你。”
他一抬手,立有人抓住寿春郡主,就似其他人一般塞进了马车。
押送的官差笑意迎人,“世子大人,都挑完了。”
“挑完了!”
赖晚怀里抱着半大的少女,“我女儿极好,聪慧又听话,你们选她,你们带她走。”
她的长女被高家嫁给了一个晋省商人为妻,对方许的彩礼不少,在她出阁的时候,赖晚从碧烟那里拿到当年留下的嫁妆,她才知道,原来碧烟手里的东西,有大半是为她留着的。
碧烟因为有嫁妆,又是良妾,再因碧烟的爹娘家人成了冯氏副支的人,她在高进后宅,得的宠爱不少,一生育了两个女儿,长女嫁了一个县丞为妻。
小女儿便是赖晚怀里的这个,碧烟六年前腹大难产,一身两命。临终前,碧烟将小女儿高十一托付给赖晚。赖晚一生只得一个女儿,便是高进的庶长女,赖晚后来的日子过得极苦,若不是碧烟守约,将嫁妆的田庄、店铺给她,女儿出嫁都没像样的嫁妆。
后来,赖晚与碧烟以姐妹相称,彼此扶持,两人的关系在高进后宅倒有了几分真情意。
碧烟病逝后,赖晚更是倾尽所学地教导高十一,原盼着高十一考入皇城女院,若是进去了,许能搏出一场机缘,不会被高家随意婚配。
碧烟将自己所有的嫁妆都给了大女儿,大女儿出阁许诺胞妹将来嫁人,会替她预备一份。可碧烟也知道,这等许诺就是口头,做不做得到将另说。
南安王世子骑马在队列绕了两圈,又挑了三个姑娘出来。
押送官差道:“世子大人还挑吗?”
“不挑了,一路保重。”他抱拳一揖,一扬马鞭,尘土飞扬,十几人押送着两辆马车而去。
马车里的人吓得连连大叫,而他们却在哈哈大笑,“不想死的,就别颠出来,颠死了,那是你们命短。哈哈……”
赖晚护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