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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容清棠险些脚下踩滑摔倒时,也是卫时舟隔着衣料扶着她的小臂助她稳住身形。
容清棠发现他要比她所认为的更加细心妥帖。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入了密林深处的几块巨石旁。一路上容清棠都不曾被树枝刮蹭,裙角也未沾染任何泥土。
站在一块格外平整的巨石旁后,卫时舟便不再往前。他将容清棠护在身后,开始打量四周,似乎是在找什么。
“住在山林里的是我的朋友,它看起来可能有些吓人,过会儿你要是害怕,就躲在我身后。”卫时舟温声叮嘱道。
容清棠疑惑道:“你是说他的样貌吓人吗?”
“初次见面就躲着,会不会太失礼了?”
况且怎么会有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害怕的长相?而且容清棠怎么看都觉得这里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容清棠正欲启唇问些什么,却见卫时舟倏地回头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待看见他身后出现的东西时,容清棠心里猛地一惊,僵在原地。
卫时舟给她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往前迈了一步。
见状,容清棠的心都快从胸膛里蹦出来了。她慌得厉害,却还是大着胆子无声往前走了走,拉住了卫时舟的手想拦下他。
那可是一只威武强壮的雪豹!
他怎么能不仅不躲避,反而还朝它走过去!
感觉到右手边柔软温热的触感,卫时舟的心猛地一跳。
他没想到她会忽然牵自己。
但卫时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几乎转瞬间便回握住容清棠的手,将她藏在自己身后。
“我带了朋友过来,你想和她认识一下吗?”
卫时舟轻声说。
容清棠自然知道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可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卫时舟难道是在和眼前那只雄壮的野兽说话?
不远处的雪豹自然不会回答卫时舟的话,但它也没有忽然朝两人发起攻击,而是缓慢地迈着步子向他们所在之处走来。
容清棠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却能听见树枝被踩踏而过的声音靠得越来越近。
它过来了!
容清棠紧张得手心都渗出了细汗,心跳声如擂鼓般地在她脑海中聒噪,让她静不下心来思考任何事情。
得想想办法才行!
但还不待容清棠想出什么,她便从卫时舟身侧看见了那抹灰白色的身影。
容清棠整个人凝滞在原地,唯恐它会忽然朝自己或卫时舟扑来。
和野兽正面碰上时是应该躺在地上装死吗?还是应该转身就跑,能逃多远算多远?
父亲什么都教了,唯独没教过她这个!
但容清棠还没做出更多反应,便眼看着这只威风凛凛的雪豹朝自己低下了头颅,动作极轻地,蹭了蹭她一直垂在身侧紧攥成拳的手。
半边身子霎时发麻的容清棠:?
“看来它很喜欢你。”卫时舟的声音重新响起。
他愧疚道:“抱歉,方才没来得及和你细说,我这位住在山里的朋友并不是人,而是它。”
容清棠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它不会伤人吗?”
“嗯。”
卫时舟建议道:“你可以试着摸摸它。”
容清棠后怕地又看了那只雪豹一眼,不曾想却对上了它略带哀怨与委屈的眼神。
她几乎以为是自己被吓昏了头,出现了幻觉。但它又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手背,转而眼带希冀地望向容清棠。
容清棠指尖微动,试探性地抬起手,动作温柔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大脑袋。
这只雪豹皮毛蓬松,身上有圆块状的花纹,头上的斑纹要更小更密些。不得不说,虽然并非如它名字一样的雪色,但它很漂亮,摸起来也很舒服。容清棠逐渐放下心来。
见它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反而神情餍足,转而更加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容清棠才大着胆子顺从心意,再摸了摸它的脑袋。
方才的恐惧似是一扫而空,容清棠莫名觉得它不是骇人的猛兽,而是一只好像有些粘人的大猫。
“它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卫时舟解释道:“我曾在北边的高山上救过它一回,它伤好后便离开了。但我从北边回来的路上才发现它一直都跟着,怎么都不愿离开。”
“怕它在外会伤了人,入京前,我只能将它带来了栖霞山。”
栖霞山外围有军士把守,若非像今日这样有意安排,旁人进不来。
像是知道他们在聊自己,雪豹喉间发出了些含糊不清的声音,低低的,并不让人觉得害怕,反而莫名让人觉得它像是在撒娇。
“它有名字吗?”容清棠问。
“没有。”
“家宠才需要名字,它不属于我,只属于高山和密林。”卫时舟道。
容清棠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两人又陪着雪豹待了一会儿,卫时舟才摸了摸它的脑袋,提醒道:“先去捕猎吧,不然到时就没你的了。”
为了犒赏三军,今日在栖霞山安排了围猎,卫时舟还为胜者备了彩头。
容清棠也想起了围猎的事,忍不住担忧地问:“那它会不会被……”
卫时舟目光温和地望着她,却道:“野兽若不能自保,便只能成为猎物。”
容清棠心里一紧。
她知道他的话很对,却有些不忍心。
卫时舟终究还是舍不得让她蹙眉,宽慰道:“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能伤着它。”
“安王和世子也不能吗?”容清棠问。
卫时舟点了点头,“即便是他们,也不能。”
或许是它从北境跟着来长安的这一路上受过很多历练,它在栖霞山从未受过伤。除了卫时舟以外,甚至无人曾发现过它的踪迹。
没人知道栖霞山深处住着一只北境来的雪豹,而它已经成了这里的主人。
“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容清棠挠了挠它的下巴,叮咛道。
卫时舟垂眸看着她心软不已的模样,很想靠近拥住她,也揉一揉她墨黑柔顺的头发。
他还未曾告诉容清棠,她今日很美。
容清棠平日里不施粉黛的模样也无一处不美。但今日容清棠化了适合她五官的妆容,选了与她的气质和春日宴的场合相符的裙衫,便是另一种清丽夺目的美。
让他一瞬都舍不得挪开眼。
“我们该回去了。”卫时舟出声提醒道。
她和雪豹才初次见面,相处了没多久,却已有依依不舍之意了。
方才容清棠主动牵了他的手,虽并非因为情爱,可卫时舟仍觉得很满足。后来也是因为她想摸摸雪豹的脑袋,他才自然地松开了。
卫时舟忽然有些后悔带她来见它。
容清棠答应下来,却直到看着雪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林中,才迈步跟着卫时舟一起往回走。
一路上容清棠都在问和雪豹有关的事,卫时舟一一耐心地答了,却忍不住问道:“就这么喜欢它?”
容清棠眸子清亮地点了点头,笑着说:“很喜欢。”
她从未与什么动物这般亲近过,更何况还是一只雪豹。
卫时舟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罢了,她喜欢就好。
即便她喜欢的还不是他。
等两人走出密林,已接近午膳时分。
卫时舟提前吩咐过,旁人都知道他只会出席晚上正式的春日宴。
而容清棠方才在林子里待得太放松舒服,暂时也不想重新端起那些仪态和规矩去吃一顿没办法吃饱的午膳。
两人便在路上说好了,让人把餐食送来这片草场,和群青他们一起晒着太阳用膳。
但他们回到下马车的位置时,才发现留在原地的几人的神情与方才有了不同,似是发生过什么。
“怎么了?”容清棠问。
绿沈指着那个赶马车的人,抢先答道:“姑娘,刚才他找群青比试!”
闻言,容清棠悄悄瞥了一眼身侧的卫时舟。
她自然知道那是卫时舟的人,只是一时猜不出他的身份,只能确定不会只是个车夫。
容清棠:“那谁输谁赢?”
“自然是群青赢了,”绿沈说,“但还不如输了呢。”
“怎么?”
绿沈气闷,不愿继续说。
柔蓝只好解释道:“因为输了的那人说让群青去禁军里当副统领。”
容清棠这才猜出卫时舟的用意,柔声问:“您想用群青?”
卫时舟点了点头。
“他有武艺在身,且才智过人,应当得起禁军副统领一职。”
容清棠又问群青:“你不愿意吗?这会是份很好的差事。”
若群青答应下来,今后的前途无量,肯定比一直待在她身边当护卫要好很多。
可群青拱手回道:“任凭姑娘差遣,但属下只愿待在姑娘身边。”
容清棠知道他性子执拗,轻易说服不了,一时有些无奈。
群青和绿沈、柔蓝一直护在她左右,即便容清棠不收他们的身契,他们也甘愿做她的护卫和侍女。
若没有更好的去处,容清棠自然愿意留下他们。但如今群青有另一条更值得走的路,容清棠不想耽误他。
容清棠只好道:“你和柔蓝也该成婚了,你不为你们今后的小家考虑吗?”
但柔蓝却立马带着哭腔道:“姑娘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自容清棠当年在饥荒里救下他们三人,柔蓝便常说这句话。但这次听见,容清棠却仍忍不住鼻酸。
只因前世她被人推下山阶之前,柔蓝也曾说过这话。可后来她们却天人永隔,容清棠也没能亲自送柔蓝出嫁。
见容清棠也红了眼眶,卫时舟温声劝慰道:“不会将你们分开。”
“今后柔蓝可以做你身边的大宫女,贴身陪着你。”
“而我让群青当副统领,是想让他分管一半的禁军。这一半人守卫后宫几处大门,日夜巡逻宫城,只负责护卫你的安危,且任你差遣。”
“如此一来,群青和绿沈也能顺理成章地留在宫中。”
卫时舟知道容清棠和他们一起长大,名义上是主仆却感情深厚。他想让容清棠留在自己身边,却不愿残忍地剥离她生命中如此重要的情谊。
他没有的,便想让她都拥有。
容清棠心有疑虑,但她没来得及问出口,之前赶马车的那人便单膝跪于容清棠面前,拱手行礼道:“卑职禁军副统领陈单,见过皇后。”
“我还不一定是。”容清棠蹙眉道。
卫时舟心里一痛却面上不显,纠正道:“一定会是。”
容清棠只好转而说:“可即便是皇后,也没有掌管一半禁军的道理。”
这权力未免太大了。
卫时舟很想告诉她,一半禁军其实不算什么,只要能让她平安无虞地留在他身边,他的一切都可以捧出来给她。
可眼前还不是时候,卫时舟只能解释道:“刘相与容先生之间水火不容,他对容先生怀恨在心,又一直想让自己的女儿当皇后,我担心他会对你下手。”
语毕,卫时舟不再给容清棠继续拒绝的机会,留下一句“我先命人将午膳送过来”便暂时离开了。禁军中目前唯一的副统领陈单朝容清棠行了一礼,随即跟了上去。
这种事哪里需要你亲自去做。
容清棠在心里暗叹道。
卫时舟走了一段路却又顿住脚步,回身朝容清棠走来,重新用商量的语气道:“等我再回来,同意此事,好不好?”
容清棠没想到他会折返回来,只得无奈道:“我再想想。”
禁军历来便是只负责护卫宫城与皇帝安危的,但卫时舟却想分出一半来给她。容清棠觉得这件事实在太大了。
卫时舟知道容清棠还记着那些礼仪规矩,也不想真地勉强她,只说让她想好了告诉他便是。
等卫时舟真的暂时离开了这片草场,柔蓝有些不确定道:“姑娘,陛下这是……”
容清棠眸子微垂,无声叹了一口气,“他应是想替父亲保护好我。”
她知道刘相对父亲的恨意,也知道他多次想要斩草除根,对她下手。若非有群青和绿沈在,她或许早遭了暗害也不一定。
可禁军毕竟是本应直属于皇帝的,即便她暂代皇后之职,也实在没有理由掌管。
柔蓝没想那么多,但她看出陛下是真地在为姑娘的安危考虑,连她和群青他们的去处都考虑了进去。
她忽然道:“姑娘,陛下应会是个很好的夫君。”
容清棠微怔了一瞬,点了点头,意味不明地说:“或许吧。”
等两年之期结束,容清棠功成身退,他若有了新的皇后,应会与自己真正的妻子解释清楚当初为何会为容清棠破例做这些事。
思及此,不知为何,容清棠心底似乎忽然有些闷。
作者有话说:
后来的棠棠:你这皇帝怎么连一只大猫猫的醋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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