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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不知不觉又描到了日暮时分。
何慧芳在院里招呼安宁吃饭,今晚菜挺丰盛,一碟子色香辣俱全的肉片烩青椒,一碟干煸豆角,一截卤肉店买的卤豆腐肠,还有一大碗清爽的黄瓜汤。
“嗯,来了。”安宁下楼到了院子里,用清水洗了洗手指上不小心染上的墨渍。往常一到饭点,大黄和小黑就摇着尾巴围着饭桌绕圈,今儿没见,她忍不住道,“咦,莲香还有大黄和小黑呢?”
莲荷帮着拿碗筷出来,无奈的笑笑,“莲香关铺子后去菜场找豆腐娘子家的女儿耍去了,狗儿估计也叫她带走了,今晚不回来吃了,沈娘子,她回来我一定说她。”
“没事儿,就让她多和姐妹们玩耍吧。”安宁笑笑,转脸又对沈泽秋道,“泽平,吃了饭去菜场接一接莲香。”
沈泽平干脆的“欸”了一声,就算安宁不提醒,他也会去接的,夏天的时候家里已经给沈泽平和莲香定了亲,莲香现在算他半个媳妇哩。
他当然得呵护着。
……
“汪汪汪——呜呜。”
“莲香,哎呀,捉住它,那只最亮。”
菜场里豆腐娘子的家靠着山边,院子里还有几簇杂草,夏秋两季经常有很多萤火虫在院子里飞舞,今天豆腐娘子一家回乡下去了,留下十六的女儿云巧看家。云巧和莲香玩得好,所以一关铺子,莲香就带着大黄和小黑来找她玩。
两只狗儿打架玩,她俩用一个小口袋捉萤火虫玩,正在扑一只最大的,莲香无意间看见房后头用红墨水画了一朵芙蓉花,忙叫云巧过来看,“云巧,这朵花还挺好看,你画的?”
云巧奇怪的摇摇头,“不是我啊。”
两姐妹正在疑惑,门外头沈泽平提着灯笼来拍门了,“莲香,莲香,我是泽平,我来接你回家哩。”
莲香咧嘴一笑,“是泽平来了。”
她和云巧开门把泽平放进来,莲香舍不得走,对沈泽平说,“今晚我想和云巧一块儿睡,泽平,你先回去吧,帮我和沈娘子还有我姐说说,我明一早就回去,不会误了事儿。”
沈泽平用脚踢着院子里的小石子,总觉得这院子不安全,回家睡多好啊,他想了想,“这样吧,我留在这帮云巧看家,莲香,你带云巧回家睡吧。”
“沈娘子,沈老太太能同意吗?”莲香有些忐忑。
沈泽平把灯笼塞给莲香,“放心,我伯娘和嫂子不会怪你的。”
“这样也好,我攒了好多花钿样子,我正好拿给你看,我还会用蜻蜓翅膀做呢,晚上我就给你做一个!”莲香挺高兴,云巧也乐意。
“沈泽平,谢谢你。”云巧道了谢,和莲香一块回花街,还带走了大黄。
沈泽平撸了撸小黑的头,叹口气,去云巧二哥的床上躺下,喃喃自语,“睡吧,啧,我咋觉得莲香待云巧比待我还好……”
不一会,他便睡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宁迷迷糊糊的醒来一次,今晚上小石榴和她睡,她摸了摸小石榴的被子,帮他掖几下被角,打了个呵欠,准备继续睡。
这时候打更的路过,她侧耳听了听,原来子时已经过了,现在是丑时,刚闭上眼睛,忽然听见右边开的侧门被拍的砰砰砰响。
“伯娘,嫂子!”
“汪汪汪!”
“快开门啊,我是泽平,出事啦。”
赵大妈和莲荷几人最先出来,不一会安宁也披衣下楼,就连睡得最沉的何慧芳也被叫醒了,她半梦半醒,恍惚间还以为是沈泽秋出了啥事儿,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明白过劲儿,不过仍心有余悸。
等她到院里,门已经拉开了,沈泽平气喘吁吁的扑进来,指着自己胳膊上的红色芙蓉花,扶着门框喘了几口说。
“我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小黑的叫声吵醒了,睁眼一看,一个黑衣人在我手臂上盖了个章,我骂一句”什么人“后,他撒腿就跑,我追了追不上!你们瞧,这手臂上的章好生奇怪。”
安宁撸起沈泽平的袖子,借着灯光细看,“这花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莲香和云巧也出来了,看见沈泽平手臂上的芙蓉花后不约而同的惊叫一声。
“这不就是你家房后的花吗?”莲香莫名其妙,然后一阵后怕,“难道那朵花也是那个黑衣人偷偷画的?”
云巧被吓的脸色都白了。
这时候附近的两家人听到了动静,提着灯过来睡眼惺忪的问,“怎么了”
在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脸色忽然变得特别难看,“不好,恐怕是采花贼。”
“走走走,咱们快去报官。”
安宁担心的望了莲香和云巧一眼,还好今夜她们是在自家睡,要是宿在菜场,岂不是要碰上采花贼?
……
“李大人,真的是采花贼吗?”
隔日清晨,李游亲自来问云巧和沈泽平相关情况,安宁问道。
李游细看了沈泽秋胳膊上的芙蓉花,轻嗅之下,还有股甜腻的花香气,他回身看向安宁,抿唇微微颔首。
“没错,此人外号叫做”芙蓉面郎“,是多年流窜犯案的采花大盗,罪行累累,据说能飞檐走壁,并十分狡猾,好几次险些被抓住,临到头又叫他跑了。”
安宁忍不住攥紧了手指,镇上有这样一名采花大盗,整个镇上的女子都无法安心。
衙头田老四家里就有个如花似玉的闺女,他担心极了,急忙拱手道。
“李大人,属下觉得现在应立即戒严,衙差们昼夜不停的巡逻,以免采花贼又出来做恶。”
李游轻轻摇头,他需好好想想,该怎么和这个狡猾的“芙蓉面郎”交手。
“李大人,我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在送李游出去的时候,安宁有些忐忑的开口。
李游颔首,“沈娘子但说无妨。”
”方才田衙头的话有理,可这样若盗花贼提高警惕,久不露面,由此会产生两个结果,一,他偷偷溜走,继续流窜害人,二,偷偷藏于百姓中,等我们放松警惕再犯案,无论哪种都遗祸无穷。“ 安宁缓缓道出心中所虑。
“不错,沈娘子说的极对,这也是我为难之处。”李游赞许的点头,“我要抓住此贼,而非赶跑他,沈娘子有何见解?”
安宁苦思一番,忽然灵光一闪,“学垂钓者,放出鱼饵,引他上钩。”
“好,没错,是该这么办。”
李游一喜,连声说好。
到了中午,桃花镇来了采花贼的传言已经沸沸扬扬,可是衙门却贴出告示,明明白白写清楚这只是谣言。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吖
第110章
告示就贴在衙门外; 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围观百姓一层又一层,神情都透着古怪; 昨晚上的动静好多人都瞧见了,怎么一到早上就成了“谣言”?
田老四生怕百姓们不认字儿看不懂; 把衙差叫出来两个; 站在告示前轮流读了四五遍; 确保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欸,田衙头; 这告示上说的可真?”
“听说……”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和衙差们打听; 田衙头眼睛一瞪; 粗着嗓子回,“真!听衙门的准没有错。”
而衙门里头; 几十个着便服的衙差整齐的排成几列,正听李游说话。
“镇上来了采花大盗; 我们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为了不打草惊蛇; 你们轮流暗中巡逻; 有什么蛛丝马迹; 立刻来报。“
衙差们都是本地人; 家中也有娘子,妹妹和女儿; 齐声洪亮的答,“是,属下知道了。”
……
霜降过后,天一日日变凉了; 铺子前的石榴果熟了,红彤彤的特别好看。
“欸,赵大妈,你可得看好莲香,叫她待在屋里,千万别出来溜达。“
何慧芳正抱着小石榴在铺子门口耍,看见赵大妈经过,忙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
“放心,衙门里的人悄悄通知咱们了,这没出阁的、刚出嫁的女子,都得注意,门窗要关好,不能落单。”赵大妈也压低了声音,同何慧芳说。
衙门口那张告示是专贴出来给采花大盗看的,实际上李游早就派衙差通知了各家,这“芙蓉面郎”好芙蓉花,以红芙蓉作为自己的标记,独爱没出阁的大姑娘,偶尔也祸害刚成婚没多久的少妇。
前两日,镇上风平浪静,没一点儿波澜。
清早上天有些阴,风吹起来凉意颇浓,晨起后何慧芳翻了柜子里的厚衫出来穿,蓝布坎肩,绣花的小褂,穿戴的舒舒服服,提上菜篮子去买菜。
就算镇上来了活该千刀万剐的恶人贼子,这小日还得照常过,小石榴快满两岁哩,现在鱼、肉、蛋她家顿顿有,就盼着娃娃长得高壮,身体好。
何慧芳要了一斤五花肉准备中午做粉蒸肉吃,肉有了,还想买块鲜嫩的水豆腐煮汤。刚走到豆腐摊子前面,豆腐娘子就瞅见她了,“沈老太太,您想要啥,水豆腐还是油炸豆腐圆子?今日不收你钱,白送。”
“欸,这不成,要给的。”何慧芳选了两块水豆腐,从荷包里摸出四文钱,卖豆腐是小本生意,她不能白占人家便宜。
豆腐娘子说什么都不肯收,看边上人少,抓着何慧芳的手红了眼,小声道,“那日要不是你们泽平替我家云巧守家,只怕云巧……唉。”
“没事就好,咱们以后多注意,再不敢叫娃一个在家过夜哩。”何慧芳想起那晚,还一阵后怕。
豆腐娘子点头说是,把豆腐包好,又从案板上抓了一斤的油炸豆腐圆子,一起放在何慧芳的菜篮子里,“这豆腐圆子撕开烫在热汤里,好吃,吃不完还能留,拿回去吃吧,我的一点小心意,快收下。”
“好,谢哩。”何慧芳没多推辞了,人情来往,有来有往,下回她带小包碎布条给豆腐娘子,留着打补丁,拼小荷包挺好,好多人问她要哩。
过了一刻钟日头终于升起了,太阳照下来,整条街都明亮咯。何慧芳买完菜往家走,半道上看见了一个十七八岁,穿黄色襦装的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头戴碧色绢花,正在酒铺里要酒,嗓子脆生生好比枝头的黄鹂。
“酒老板,我要二十斤水酒,麻烦帮我送到后头细街上的杂院里,俺爹娘哥哥回老家去了,我提不动。”
何慧芳挎着菜篮子站在边上,眉头蹙的可深,忍不住前跨两步,伸手扯扯姑娘的袖子。
“闺女,你注意点啊,镇上有采花贼不晓得?还嚷嚷的这么大声?”
黄群姑娘眨眨眼睛,脆生生答,“没事儿的!”
说完付了酒钱,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铺子里,何慧芳把这事情和庆嫂还有慧婶子说了,连叹这姑娘是个心大的,又问她们知道细街杂院里有这户人家吗?
“咦,昨天我去买菜,也见到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和米铺要三十斤米,说的也是爹娘不在家,她一个人。”不说还好,何慧芳一说庆嫂想起来了。
慧婶子一拍脑门子,“我好像也见过哩。”
“这有点儿奇怪。”何慧芳感到莫名其妙,挎着菜篮子进内院了。
……
二楼的大厢房里,安宁执笔描着花样子。早上小石榴奶声奶气的唤娘亲,想跟安宁在一块,何慧芳就把沈泽玉送的小木马搬上来,让小石榴在书桌后骑马玩儿,安宁坐在书桌后画画。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小石榴从小木马上爬下来,安安静静坐在地毯上玩布老虎,过上半刻钟,他就扭头看眼安宁,发现娘亲还在画着,他就继续玩,玩了不久,再扭头看……
反反复复,明明很希望娘亲和他一块儿玩,却不吵不闹。
安宁看见了,心里忽然一阵愧疚,忙搁下笔,轻唤一声,“小石榴。”
小石榴立刻把头扭过来,看着安宁笑起来,肉嘟嘟的脸颊上露出一对可爱的小酒窝,奶声奶气的喊,“娘。”
他从地上爬起,迈着小短腿,展开双臂朝安宁“蹬蹬蹬”的走过来,那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咱们下去玩儿,看小兔子。”安宁把小石榴抱在怀里,在他脸上亲了亲,带着他一块下楼玩耍。
天很快就黑了,这两日何慧芳都来大厢房和安宁还有小石榴一块睡觉,三人好作伴,小黑就拴在房门口,沈泽平睡在隔壁。
“这一日日提心吊胆可啥时候是个头哟。”晚上睡觉前,何慧芳忍不住嘀咕,这才采花贼一日不被抓,她便一日不得安宁。
小石榴睡在靠墙的那面,已经睡着了,安宁帮他掖了掖被角,轻声说,“快了,娘,你今日在菜场遇见的姑娘,我总觉得不对,说不定是在故意引采花贼上钩呢。”
何慧芳一下来了精神,在心里琢磨一回,哎呦,还是安宁聪明,一眼就看出关窍了。
“是哩,这就对了,难怪那姑娘成天在外头晃悠,一副脆嗓子,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一人在家,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安宁勾唇笑笑,“时候不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