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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见七班有人喊她的名字给她加油,第一次,有人给她加油。
万狸不能辜负他们的呼喊,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她觉得必须拿回第一才能对得起这段时间的努力,对得起同学们的殷切希望。
还有大概两百米就要越过终点。
万狸知道有一个目光一定看着她奔跑,那是他承诺过的,她扬起灿烂的笑容,一咬牙加速到最大冲向终点线。
“啊啊啊啊啊!”
“我们第一!”
“万姐最牛——”
“七班七班,包揽前三——”
“……”
万狸被七班的学生围在中间,全都是对她的称赞,谁能想到一向默不作声的她会直接拿个第一回 来。
很快男子三千米开始,四周的人散开,给男子组的同学加油。
万狸顾不上休息,抬眼看向高台处的位置。人来人往,身影交织错乱,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
没有。
万狸收回目光,抬手用力揉眼,甚至感受到眼部的难受才重新抬起眼睑。
没有。
高台上人影匆匆,嬉戏打闹,呐喊助威,万狸跑步前看到的他站在那里,不会错。她揉得眼睛疼,一遍又一遍。
可依旧没有。
是他换位置了吗?
万狸的心突突直跳,她快步穿梭过操场找寻着他的身影,四班,看台,草坪,四周边角,他不在任何一处。
“别找了。”
万狸猛一回头,宁枫站在她身后。
“他走了。”宁枫面上平静无波,一双眼直直看向她,像是觉得不够,残忍的重复,“他走了。”
他见过万狸和纪兰卓抱在一起。
也听见他们在小树林说的话。
更看到纪兰卓走出操场的举动。
万狸来不及惊讶他的话,微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什么叫他走了?
他走了?
走了!
万狸穿着跑步时的长袖,静止时带来微冷的温度,引起皮肤轻微的颤栗,阳光再温暖也依旧掩盖不了寒冷的气候,这是不可抗力,冬天就该冷,即使艳阳高照,依旧杯水车薪。
胶囊的外壳被打开,苦涩的药没了载体,一股脑全洒在她舌尖,很快融化吸收,她连吐掉的机会都没有。
万狸该怎么说呢,她早就知道一直以来的平静都是她在自欺欺人,却依旧可怜又可笑的去妄想他能来看她比赛。
她的要求很过分吗?
十几分钟的时间,都这么吝啬于给她吗?
“你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万狸眼睫轻颤,“对吧!”
宁枫突然笑了出来,“你真有意思。”
万狸转身就走。
身后的宁枫还在说。
“他早就走了。”
“在你还没跑到一半的时候。”
“万狸,你就是个笑话。”
“……”
万狸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跑了起来。
宁枫哈哈大笑起来,他看到万狸几近于落荒而逃的背影,平淡的伪装一下子被撕裂开,尽是悲伤,那模样看在他眼里,畅快极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快感在心头喷涌出,猛的炸裂开来。
呵,有钱人就那么好吗?
宁枫曾以为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可到最后还是成了所谓的拜金女。
他笑万狸认不清自己,一个生活困苦性格孤僻学习平庸的女生,自以为长得漂亮点就迫不及待的对着那群纨绔贴上去,他就是要告诉她,她不配,她就是个有钱人眼里消遣的玩物。
他的眼神逐渐阴翳起来,和平时清隽的模样大相径庭,仿佛彻底扯下来面具露出本来丑陋的面容,却由于戴得久了与皮肉难以分割,变得狰狞而面目全非。
万狸跑得飞快,和操场上热闹得景象不同,校园里静悄悄的,她毫无目的的往前跑,企图来为心里困住的情绪找出发泄口。
承诺她是会当真的。
他漫不经心一句话,重重砸在万狸心上,然后他手一松,她就被压得血肉模糊。
万狸腿一软,彻底没了力气,一下子向前扑倒在水泥路上。
“嘶——”
火辣辣的疼痛自全身蔓延开,跑完三千米的酸疼也随之而来,她动作极其不雅地趴在地上,全然没了恣意奔跑的模样,薄薄的衣服沾上尘土,汗湿的发丝贴在脸前,水泥地的冰凉透过衣服浸入皮肤骨髓,狼狈不堪。
万狸没动。
“诶,我就想转转嘛!”
“一直在国外上学,也想来感受一下国内的学校。”
娇俏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万狸顺着声音望过去。
孟梓萱穿了一件大红色外套,唇红齿白,明眸皓齿,眯着眼笑嘻嘻的和其他人说话,王昊天和方意在后面又打闹着,路向泽走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和孟梓萱并排走着的……
万狸浑身一僵,如坠冰窖。
是纪兰卓。
中间隔着绿植,她该庆幸吗?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趴在地上的万狸。
万狸咬着牙支起手臂撑着起身,由于动作过于剧烈而牵动伤口,带来不可忽视的痛感,她不去管身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跑到一旁粗壮的大树后躲起来。
她屏住呼吸,竭力收缩身形双臂环抱住自己不发出一点声响。
她像一个小偷。
明明她才是女朋友,她有足够的理由去告诉自己能够大方的出现在他面前,牵住他的手而不是像一个小偷一样怕被发现悄悄的躲在树后。
可是那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她狼狈,她怯懦,她自卑。
一群人闲适悠然的走过去,隔得很远还能听到孟梓萱甜美的笑声。
由于手肘擦破浸出的血珠在白色的长袖晕染开,开出一朵妖艳的花,黑色裤子上全是灰尘石渣,裤脚处被泥土沾污。万狸双手死死捂住嘴,抽气声全部咽入喉中,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顺着手背滑落,掩埋在土里,消失不见。
第二十二章 堆雪人
“喂?”万狸清洗过伤口,换了衣服坐在沙发上发呆,意外的接到冯珂的电话。
她们时间相差,不常见,偶尔她周末会去找冯珂吃饭,私事互不干扰,仿佛只是网友在网上隔着冰冷的屏幕畅聊,彼此不了解,但可以倾诉心里的情绪。
不过最近几周都不怎么联系。
“万狸,有空吗?”她拖着音,嘴里哼哼着,意识模糊不清,显然忘了如果不是开运动会此刻万狸该在学校学习。
“有。”
“来我家陪我聊聊呗!”
“好。”
万狸挂了电话,身上大都是擦伤,她不在意的直接套上衣服,刺痛感隐隐活跃着,万狸又想自我虐待了,她觉得去找冯珂也好,她需要发泄。
冯珂的出租屋外比较破乱,和老城区的破旧不同,这里是真的鱼龙混杂,边角到处是随手扔掉的垃圾,墙壁上沾满不明物体,楼梯扶手大概很久没有擦过,万狸一手上去拂了一层锈迹,她索性收手,踩着偏陡的楼梯上去。
冯珂大概已经醉糊涂了,连门都忘记关。她坐在地板上,听见门嘎吱响的声音看过去。
“你好久没来了。”冯珂撇嘴。
万狸应声,将门关严实走进一片狼藉的屋子。
冯珂头发乱糟糟的也没梳理通顺直接粗暴的扎了马尾绑在脑后,有几绺长发没绑上去散落下来,足以可见扎头发时的急促烦闷,她的妆没卸,在脸上晕染开,抱着酒瓶一口气喝光,将瓶底在腿上轻点几下,嘴里念念有词。
万狸摸了一瓶酒,走到她身边并排坐下。
走近了才听见冯珂的呢喃,“他也不来……”
万狸仰头灌下一口酒,辛辣刺激的液体在胃里炸开,与积蓄的情绪互相碰撞,疼痛难忍又疯狂的痛快。
冯珂晕乎乎将头砸在她肩上,“万狸,我家是不是很乱?”
万狸进来时这里面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玻璃碴纸巾酒瓶胡乱的堆着,枕头毯子掉在地上带着几个明晃晃的脚印,说乱都往轻了描述,可她之前来过知道,冯珂家很干净。
“不乱。”万狸说。
“你骗人!”冯珂嘟囔,“我知道很乱,你能不能不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万狸神色未变。
冯珂转着脑袋直直盯她,上半身摇摇欲坠却仍旧固执的看她的眼睛,带着一种近乎可怜的期盼。
可万狸眼里什么都没有,好像在说实话。
冯珂眼睛一转,泪水已经沿着边框滴下,她声音发颤,“那为什么他嫌弃呢?”
“他有洁癖,从来不会来我这儿,任我打扫得再干净在他眼里也如同什么肮脏不堪的垃圾一样,是不是连带着我这个人在他眼里都很轻贱?”
冯珂轻声低喃,好似在询问,更像已经自我审判过后一遍一遍念着自己的判词,将自己牢牢钉死在十字架上。
“我一直以为他的性格如此,不会对人过分亲近,我亲眼看见的!”冯珂直起身和万狸对视,声音急促,“我亲眼看见的,他脸上居然会出现羞涩紧张的表情,你知道吗,万狸,我从来没见过,更多的时候,他老练得连我这个混迹在社会上的人都觉得自愧不如!”
冯珂哽咽得几乎说不出来话,“我配不上他,我一直在努力啊,我准备了好久,就等着考试了,我也能有本科学历的。可我才发现他不喜欢我,他只是和我玩玩,他喜欢的那个人一回国他就马不停蹄和我分手,一时一刻都没有拖拉,像丢弃一个垃圾一样连装样子都不愿意装下去。”
她搂着万狸将脸埋在她的肩上,泪水浸湿万狸的衣领,温热很快变为潮冷,循环往复,很快湿了一大片。
“你要放弃路向泽吗?”万狸在她耳边问,轻得几乎听不见,像一阵来去无影的风,可她感受到冯珂的颤抖,她知道冯珂听见了。
“他对那个女孩表白了,我见过她,眼眸澄澈,漂亮得像洋娃娃。”
冯珂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屋子里一时间静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不知过了多久,万狸听见冯珂叹气,几近残忍的说,
“万狸,我早就过了那个年纪了。”
万狸鼻腔一酸,仰头往上看。
冯珂放肆的笑起来。
她妈住院时她为了一个床位跪在地上给人家磕头,见了熟人只想低头匆匆的悄无声息的走过,大过年不休假连上一个月的班只为了那几百块钱的奖金,上司肆无忌惮的刁难孤立她她又笑呵呵的舔上去。
她的眼里带着难以掩盖的沧桑,是为人处世,是人情世故,是柴米油盐,是维持生计,是四处奔波,是别人打她一巴掌她还要将右脸凑上去。
她的单纯早就没了。
她的骄傲被人一寸一寸的削平,打碎踩在烂泥里。
是她拎不清,该是咬牙打拼顶着压力朝九晚五的年纪偏偏想和高中生去回味十五六岁时潇洒恣意的自己,然后被人当头一棒打醒,笑死人了。
她早就不是那个娇生惯养,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小公主,澄澈清明的一潭水很多年前就浑浊不堪了。
路向泽不喜欢她是对的,她一个年纪稍大一无是处的女人怎么和单纯可爱的女孩比?
她笑着笑着又哭起来,“万狸,他都这么对我了,我还是会期盼着他来跟我说后悔,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仍旧不舍得删他的微信。”
她在有一天喝醉的晚上给路向泽发了消息,然后第二天醒来看见满屏的感叹号,那些醉酒后的情绪一句都没有发出去,她才知道原来路向泽喜欢一个人会做得这么干脆,连给她分手后过渡的机会都没有,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她还记得路向泽那晚破天荒的将她送到出租屋楼下,当然,也仅限于楼下,但这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他以前只会站在很远的马路对面。
她半是撒娇半是笑的抬脚去亲他,他后退一步,她几乎要摔倒。
“你干嘛!”冯珂恼怒的瞪他,其实她只是佯装生气,只要他哄一句,她就不生气了。
可她看见路向泽以一种难以言表的神情看着她,最后不紧不慢的说,
“冯珂,分手吧!”
她气急给他一巴掌,他说两不相欠。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很难过。”冯珂说。
“既然他让你难过,那就放弃他吧!”万狸淡淡说出这么一句。
而后冯珂沙哑的哭声在屋子里蔓延开。
万狸将脑袋贴在她背上,她劝别人的时候总是毫不动摇,轮到她自己犹豫不决。
冯珂哭得撕心裂肺,到最后几乎哑了声发不出声音。
一脚踩空,连醒悟都这么疼痛。
万狸呢,她不禁想,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窗外的天色暗沉,漆黑如猛兽一样撕咬着亮堂的天光,企图吞噬覆盖,可怕的是不发一音,无声无息的笼罩上来,令人猝不及防。
冬天的第二场雪随之而来。
冯珂哭得疲累,无声的抽泣,看上去仿佛已经被酒劲完全支配,但万狸知道,她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