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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全程什么话也没说,他却什么都能猜出来,她在他面前像个能轻易被看透的没有隐私的小孩子。
李羡绷着脸绕到床边,掀开自己这一侧的被子,躺进去。
顶灯明晃晃亮眼,她伸手摸遥控器。
“别关。”孟恪放下杂志,从身边床头柜上拿起礼品袋,递给她。
“婚前定做的,设计师赶做婚戒,这个迟了点。打开看看。”
蒂芙尼蓝的纸袋,黑色字母印花,他说得云淡风轻,像随手塞给她一个苹果。
李羡迟疑犹豫。
“不喜欢?”孟恪问。
“无功不受禄。”李羡两粒黑亮的眼睛看着他,显得赤诚。
孟恪哑然。
“我们是夫妻。”他说着,捏底将袋里的首饰盒倒出来,捡起首饰盒,掀开盖,单将慢悠悠项链拎出来,“放心,不是叫你辞职的筹码。”
李羡被戳破小心思,羞恼那么一两秒,被项链吸引注意力。
圆圈镶钻的藤蔓款式,精致高调,贵气哆人。
李羡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钱可以买到大多数东西,尤其是精工重巧的珠宝。
“白送给我的吗?”她问。
孟恪将项链搭她手腕上,皓白柔软的腕衬得金属链年轻活泼,赏心悦目,他眯了眯眼睛,语气愉悦,“本来就应该是你的。”
又说:“不贵,戴着玩。”
以他的身家,大部分奢侈品都在戴着玩的范围。李羡想。如果她不是曾小姐,估计现在就想跟这些有钱人拼了。
她摊开手,素圈戒指在宝石项链的衬托下黯淡无光。
这是她专门跑银饰店花一百五十九买的。
“戒指呢?”孟恪问。
“钻戒太贵了。”李羡说,“怕丢。”
“丢了再买。”
李羡:。。。。。。
“这个便宜,不怕丢。”她说。
孟恪:。。。。。。
李羡拿遥控器关了顶灯,“如果我们没碰见,你打算什么时候叫我过来?”
孟恪:“嗯?”
李羡补充:“今天在星河雅逸。”
孟恪反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等你回来之后。”
“巧了。”他也是这么打算的。
白问,这人昨天回来之后压根没有联系她,真是会糊弄人。李羡想。
“这里是你家。”孟恪懒散,“不应该接你回来么。”
“。。。。。。应该。”
李羡将项链收回包装盒,注意到吊坠背后有个字母Z,应该是‘曾’的意思。
她今天穿的是这里准备好的吊带睡袍,卧室只剩两盏小夜灯,昏暗灯光下薄荷绿绸缎的光泽很衬肤色。
额前碎发散落,遮挡眼睛,李羡抬手撩头发,指尖穿梭在乌浓发丝间,刚涂三天的廉价指甲油脱落斑驳,像霉绿的旧墙皮。
孟恪视线垂落,搭落身侧的指尖轻扣被面,与墙上钟表节奏一致。
有时候他不得不面对一种现实,这位小太太完全不是他的口味。
小别胜新婚,更何况新婚就小别。李羡懂事地将快速收拾好礼物,放到床头柜,顺便关了灯。
身后另一盏灯也熄灭,薄被与睡衣衣料摩擦,发出窸窣声响。
李羡呼吸一滞,慢慢躺回被窝。
黑暗中她盯着天花板,听自己的心跳,直到旁边的人呼吸变得平稳。
食指指尖摩挲拇指凹凸不平的指甲油,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没那个意思。
…
次日一早。
李羡被陈平叫醒。
“起床了,太太。”
李羡有起床气,被困意拖拽得不想动弹,拿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七点半。
她前两天跑新闻熬了几个大夜,好不容易今天的活动十点才开始,原想晚点起床,没想到还是被叫醒。
可她太困了。
眼看着李羡闭上双眼又要睡过去,陈平急得直推她,“快起床吧太太,先生要不高兴了。”
李羡唇角抽搐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她带着比鬼大的怨气起床洗漱,下楼时孟恪已经在餐桌边吃早餐了。
他淡淡瞥她一眼,发现她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衣服,没说话。
李羡怀疑他是真的不高兴了,至于原因么——他喜欢极端自律精致的漂亮女人,但孟太太不是这种人。
没办法,丰厚的利益和自己的口味中间,他得舍弃一样。
李羡忽然有种找到他精英、优越的人生中的某处裂隙的感觉,一大早起床郁结的心气散开,她心安理得地坐下来吃早餐。
孟恪看她优哉游哉,音质更冷淡,“今天上去吃晚餐。”
上去的意思是上山顶去。这座山俯瞰连城CBD,山上建了数栋别墅,其中孟家主宅建在山顶,孟恪爷爷,也就是上一代孟氏话事人住在那。
“知道了。”李羡说,朝他一笑,眼神明朗。
孟恪没搭理她。
早餐过后,李羡收拾包出门,才想起这栋房子建在山上,虽然不是最高处,也与山下最近的地铁口有段距离。
百度地图显示走过去要四十七分钟。
她自己有辆代步车,曾家长辈送的礼物,昨天嫌堵没开。早知道开过来,也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李羡犹豫着要不要回去跟孟恪开口借车,就见一个三十岁出头面相憨厚的男人走过来。
“太太,我叫史鹏,是您的专车司机,负责接送您上下班。”
李羡看到他身后的黑色汽车,大喜过望,“不用不用,我自己开就行。”
李羡从史鹏手里接过车钥匙,一路开到活动现场,活动还没开始,同事也没到。
她找了个角落放包,习惯性拿手机镜头记录现场。
没多久,同事也赶到:“今天这么早呀李老师。”
“早,郑老师。今天早起了一会儿。”李羡嗓音温润。
郑素素说:“一大早上听见你说话,我这出差回来熬了三天大夜的怨气都没了。。。。。。你好香啊,用了什么香水?”
郑素素拱着鼻尖,在李羡肩头嗅来嗅去。
“我没用香水。”李羡摸不着头脑,自己低头扯过衣领闻了又闻,“可能是洗发水的味道吧。”
昨晚洗澡时看不懂那些瓶瓶罐罐上的英文法文,胡乱用了几样,沾染满身馥郁香气。
郑素素问:“什么洗发水这么香,有链接吗?”
“不是我买的。”李羡说,“我也不太认识。”
“好吧。”郑素素说,“哎对了,听说你结婚了,太低调了吧,我都不知道,怪不得你上个周请假没来呢。恭喜啊。”
李羡的结婚对象与原来的圈子八竿子打不着,为了避免麻烦,她很少透露相关信息,以至于同事疯传她嫁了个Tony老师。
不知道孟恪知道后会做何感想。
李羡说同喜同喜,顺便跟郑素素拉开距离。
“哎,李老师,新郎是本市人吗?你这么优秀,新郎应该也不差吧?”郑素素笑嘻嘻试探。
“普通人而已啦。”李羡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锁定某个人后快步走过去,“张经理。。。。。。”
郑素素只能住口。
活动结束后,李羡趁吃饭的功夫蹭场地写稿子,中途管家楼叔联系她,问她什么时候方便回她的出租屋收拾东西。
李羡下午没什么事,吃过饭后便往那里赶。
下午四点半,东西收拾完毕,李羡将汽车钥匙交给楼叔,表示自己有车,楼叔先行离开。
李羡一个人留下来慢悠悠跟自己的出租屋道别。
李家在连城附近的一个小城市,毕业以后李羡独自在城市里打拼,辗转搬过好几次家,在这里才住了四个月。
这里留下了一些几乎全新的洗浴用品和锅碗瓢盆,她舍不得丢,提前跟合租室友打了招呼,对方很乐意接收。
全部收拾妥当后,李羡拿着自己的车钥匙下楼,却注意到楼道对面停了辆低调的黑色劳斯莱斯。
她脚步稍一停顿,那车里的司机就推门下来,恭敬地朝她颔首。
李羡四下看了看,拎着钥匙走过去,敲敲后排车窗。
里面的男人看她一眼,车窗缓缓降下。
“我的车还停在那边呢。”她那自己的车钥匙指向另一边。
孟恪说:“叫司机开回去。”
第4章
“哦,好。”她温驯地应着,却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嘴巴。
孟恪捕捉到她唇角这抹不甘愿。
司机启动车子,道路两侧的景物缓缓倒退,李羡忍不住扭头看向孟恪手边的车窗,视线随之倒退。
老旧的居民楼终于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外。
李羡怅然若失。
“舍不得?”孟恪问。
李羡摇头,略一沉思,说:“感觉没有跟过去好好告别。”
刚才李羡坐在卧室窗边发呆。
楼下有棵果树,每年都结许多红硕的柿子。她刚搬来时是秋天,柿子还没熟,每天盼着小青果长大变红。结果那几天曾家的人来了,她慌里慌张面对人生转折,等想起这棵树,枝头早已空了。现在柿子树叶片凋敝,枝干干枯孤零零嵌在隆冬里。
她忽觉自己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候,开启了一趟新的人生旅程,没来得及跟过去告别。
…
李羡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衣服,要去山顶“请安”,势必要换身衣服,她下午收拾东西出了一身汗,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洗澡。
上电梯前总觉得哪里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她回头看了一圈,发现立地花瓶边卧着一只小猫。
烟灰色长毛缅因,小狮子似的,长胡子懒洋洋下垂,雍容华贵。
它跟宫里阿哥似的懒洋洋,与孟恪身上那股务实的精英气质截然相反,这股高高在上劲儿倒是如出一辙。
上楼洗过澡,李羡裹着浴巾出来,发现中岛台上躺了两套熨烫好的衣服。
其中女衣从内衣到外套,每一件都妥帖细致,羊绒大衣露出巴宝莉的领标。
她抿了抿嘴巴,将衣服拿起来,解开浴巾换衣服。
小香风套装,上衣领襟缀了一圈珠饰,裙装裹身,鱼尾裙摆拉长比例,李羡在镜前转了好几圈,左看右看,很难相信这是自己。
之前曾家让她回家后,也送了许多奢侈品成衣和珠宝,没有一套像今天这套这么合身。
桌上还有几套珠宝,似乎是给她搭配衣服的,她小心翼翼拿起耳坠,在耳边比划了下,瞧不出什么,索性戴上。
珍珠贝母流光溢彩,她忍不住看了又看,拿手机咔嚓咔嚓拍照。
等会儿上山,孟恪也过来换衣服,进门前就听见急促的跺脚声。
年轻的孟太太满脸抑制不住的喜悦,后背贴着中岛台台侧,向左骨碌转一圈,向右骨碌转一圈。稍后,她镇静下来,整理鬓边碎发,将耳钉戴回耳垂,拿起手机,转着圈找光线拍照。
孟恪忽想刚才坐车回来,她伤春悲秋,依依不舍地说没好好告别。
看着眼前明媚到没心没肺的女人,他轻哂。
镜头背景旋转,占主位的女人恃年轻行凶,皮肤白皙细腻,耳边两颗珍珠耳钉格外闪耀衬人。
李羡转圈圈,忍不住唇角上扬。
直到一张略带玩味的脸出现在镜头里,她身体一僵。
孟恪见她看见自己了,大大方方从门口走进来。
李羡讪讪放下手机,手指蜷紧,指甲将掌心掐出弯月痕迹。
她想换个星球重启人生。
“换好了么。”孟恪平静地从她身边经过,径直走去镜前,没再看她。
“换好了。”李羡低声,顺便将几件首饰原模原样放回盒子,突突直跳的心脏慢慢安静下来。
“很适合你。”这男人沉稳可靠,说出来的话毋庸置疑。
李羡双手撑住台面,忍不住扭头偷瞄,他站在镜前松领带,慢条斯理将领带取下来,随手搭到一边,然后是衬衫扣子。
她意识到他要换衣服,忽地松了口气。
李羡婚前和曾家人密切来往了一段时间,曾家长辈教给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体面,尤其是在外人面前给家人留足面子。
这点在孟恪身上很明显。虽然天然有上位者优势,他平时仍然克制、体贴和礼貌。
孟恪脱了衬衣,李羡下意识准备回避,余光瞥见角落里的行李箱,脚步顿住。
她走过去,将箱子放倒,拉开拉链,里面是许多衣服,“那个。。。。。。”
“嗯?”孟恪换上新的衬衫,对镜扣纽扣。
“我今天收拾东西,发现还有好多衣服,都没坏,所都带过来了。”李羡视线一直觑着穿衣镜。
孟恪不紧不慢整理领口,忽看她一眼,问:“会打领带么?”
李羡微怔,反应过来,走到他身前,“不熟练。”
其实不会。
孟恪偏头示意她领带在桌边。
李羡真不会打领带,脑海里浮现的全是红领巾的打法,硬着头皮将领带拾起来,“你低一点吧。”
孟恪稍稍俯身,视线垂落,盯着她眼下一颗浅色小痣。
他身上有股干练沉郁的味道,以木香兜底的艾叶烟丝气味,气场广阔,李羡垂着眼睫,垫脚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