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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恪:“改变现状更需要动机。”
彭润明白,这种人是最厌恶被威胁的?。
“行了。”彭润起身,“我看你这么清醒,根本不需要陪伴。”
他转身往外走,想起什么,回?头说:“哦对了,上次在申城的?那个会,孟二叔和孟大哥前后脚出现,后来被人撞见?去同一个地?儿吃饭。这俩人好像有?点合作的?意思,你掂量着点。”
孟恪抬头,略一颔首,“知道了。你上次说闲了几台空调和净化器,还在仓库么?”
“在啊。你要用?”
“打算捐出去。”
“捐出去?”
手机屏幕亮起。
是条短信。
【几点下班?】
【我去接你好吗】
…
之前做报社记者时跑过?新恒总部大楼,但今天是李羡第一次进顶楼办公室。
孟恪在开会,周楚叫李羡随便坐,拿了些茶点过?来。
周楚出门,轻轻带上门。
李羡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风格跟家里不大一样,家里的?建筑是前人留下的?,这里更符合孟恪的?气质。
黑金配色,简洁开阔。
李羡转了一圈,回?到沙发前,坐下来捧着脸颊,边出神边等待。
办公室大门被人推开。
孟恪走进来,“等很久了?”
“还好?”李羡翻出手机,在看到确切时间前回?答,“‘今天怎么想起来接我了’,我以为你会这么问。”
“这种时候,这个行为的?意义不是很明显么。”
很明显吗。
她?留恋婚姻的?意图。
可除了这个,她?心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走吧,回?家。”孟恪拾起落在椅背上的?外套。
李羡起身,意外道:“这就下班了吗?”
这段时间她?清闲,除了录影没?有?太多别的?事,他太忙,很少九点前回?家。
她?甚至做好在这里吃晚饭的?准备。
“原本有?个会,现在取消了。”
…
这天晚上李羡上楼。
她?很久没?来过?了,孟恪出奇地?耐心,掌在她?心口?位置,节奏很慢。
她?问我们现在就这样了吗。
“你希望呢?”
她?抓住他的?手指,沉默片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事牵扯到上一辈恩怨。”孟恪嗓音低磁,有?点不经心。
曾达如跟曾老爷子?没?关系,但确实是他太太的?儿子?,只?是生父无从?追究,或许已经追究出来,只?是家丑不能外扬。
总之曾老太太也有?些背景,虽然人已经去世,孙女还是她?的?孙女。
“接下来会安排你跟周家的?接触。抓住机会,嗯?”
李羡侧身背对他,还是掉眼泪了。
第50章
十月剩下的日子里; 李羡暂停了台里的工作,尝试与曾达如母家,也就?是周家; 接触,主要是为了向外界展示自己的身份还没有太过尴尬。
这段时间; 曾家的人来找过她一次,她手里那笔信托基金被收回了。
投资花出去的那部分; 没有被计较。
公交车窗外景物倒退,车辆川流不?息。
连城街头栽了许多栾树,这个时节结果子; 橘红色一大簇; 春花似的。
公交车行?驶起?来总有种碾碎石子的震感; 李羡将脑袋靠在后排车窗边,被震得?头晕。
门诊楼上架着江微军区总医的字牌; 就?在不?远处。
李羡从?座位上起?身。
她进入住院区,通过护士站联系孟智元,不?多时,被请了上去。
医院顶楼套房,没有想象中?奢侈,甚至称得?上简朴。
电视机正在播放节目。
孟智元戴了副老花镜; 倚在床头,听李羡叫爷爷; 他轻轻颔首; “过来吧。”
电视里的声?音耳熟,是李羡主持的新闻节目。
“坐吧。”
有护理人员过来送了些水果和点心; 孟智元叫李羡喜欢什么吃什么。
李羡犹豫,只拿了一块饼干; 味道很?甜。
孟智元继续看电视。
直到屏幕上的她讲完结束语,片尾拉滚。
“孩子。”孟智元扭头看她,“你很?适合这个。”
李羡牵起?唇角,笑了笑。
“听说最近孟恪在安排你跟周家接触,感觉怎么样。”
李羡坦白,“我没有太大信心。所以?过来见?您。”
孟智元笑了,一向严肃、不?近人情的面?孔,经历这场大病,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反而?显得?慈祥。
“孟恪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脾气,你应该能看出来。”他饱含深意地看着李羡。
李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两手合拢搭在腿上,视线微垂。
她想起?昨晚睡到后半夜,惊醒,鬼使神差地上了楼,没进主卧套间,从?书房进了阳台。
阳台连接与主卧露台连接,孟恪没睡,站在那儿抽烟。
烟灰缸里散落许多烟头。
他这段时间要应付的事情太多,长辈接连生病出事、她的身份问题,还有蠢蠢欲动的豫备夺权的兄弟。
“这件事情,说到底,就?坏在暴露的方式上了。”孟智元声?音沧桑,却不?见?朽气。
李羡抬头看他。
李羡先前很?少跟孟智元有对话?,这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眼前的老人沉稳傲气似孤仞,她似乎可以?从?他身上看到五十年后的孟恪。
“如果这事能压下去,哪怕曾家老头再生气,毕竟还是生意人,不?会毁了自己?的路。但是现在满城风雨,都知道曾家出了这么桩丑闻。他们现在能做到的最体面?的回应,也就?是现在这样了。周家也一样。”
曾家现在正在极力压下这件事,出力维持君瑞一期项目的正常推进。
但联姻本身代表的是更长久的利益共享。所以?接下来的路依然很?难。
“孟恪这一点跟我很?像,他很?少做坐以?待毙的那个。周家为了体面?,不?会拒绝你,但是你要知道,闹出丑闻的,就?是他们家的女儿。。。。。。我不?希望孟恪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孟智元语气淡然。
李羡搭落腿上的手指蜷紧。
白色纱帘被撩起?,风吹进来,拂过脸庞,细密的冷意。
早做好走到悬崖的准备,然而?真的看到深不?见?底景象,仍忍不?住窒息。
最终准备离开时,李羡起?身,顿住,“我来过这件事,您就?不?要跟他说了。”
孟智元点头,“去吧。孩子。”
从?医院出来,李羡站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心里有一种踏实的失落感。
回家的路上,她看到一则新闻,说她低调地为母校连大捐了一千台空调和净化器设备。
这天晚上李羡窝在孟恪书房里看书,陪他办公,问了这件事。
孟恪承认这件事是自己?做的。
他在建立她的社会声?誉。
李羡盘腿坐在抱枕上,翻过小说的最后一页。
这本书她每次过来都会读,终于读完了。
她阖起?书,抬头看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
孟恪在翻文件,单手撑在桌上,显得?挺拔随意。
李羡嘴唇动了动,见?他抬头看过来,才发觉自己?已经叫出他的名字。
“嗯?”孟恪垂眸看她。
她低下头,轻声?呢喃:“如果必须面?对选择,你会选我吗。”
…
十一月七号凌晨两点三十六分?,孟智元与世长辞。
葬礼结束之后,他的秘书公布了最为人瞩目的遗嘱内容。
除了产业股权、地产的分?割,留给?孟恪的部分?,继承条件里加了特别条款。
他安排了一桩“被遗忘”的婚约,要求孟恪在年底12。31前承认。
遗嘱公布现场只有姓孟的子女。
李羡提前拜托孟子玮告诉自己?结果,收到消息时正坐在客厅前看电视。
央视的午间新闻直播,端庄典雅的主持人面?对镜头,播报新闻。
李羡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内容,读了不?下十遍。
长呼一口气,站起?身,拎起?准备好的行?李箱。
陈平和楼白都被打发出去,今天下午家里只有她一人,她拎着行?李箱走得?很?快。
青石板路地面?,行?李箱万向轮偶尔陷进缝隙,李羡拎着拉杆用?力提起?箱子,继续朝前走。
矗立半山的别墅空荡寂静,微风撩起?纱帘。
桌面?纸张随风轻簌,顶端是离婚协议书几个字。
李羡本来打算投奔沈夏,乘地铁时看到广播大厦站,念头一转,改去电视台。
没记错的话?,办公桌抽屉里有她之前被否掉的选题。
李羡拿着这张选题去找领导。
领导只看了一眼,觉得?不?对劲,仔细看了看,有些无语地睨她。
李羡比他矮一些,两手搭在身侧,微微仰头,眼睛看着他,琥珀质地的执拗瞳孔,泛着淡淡的橙红色。
他去哪她就?去哪。
领导看了她半天,挥一挥手,“去吧去吧。”
这期节目播出希望不?算太大,他只答应两个人,一台设备过去。
李羡应着,说谢谢主任,转身往回走,边走边拿手机编辑短信。
她得?告诉沈夏一声?。
上电梯时遇见?李戍朝。
“羡羡?”李戍朝惊讶于她这个时候出现在电视台。
“好久不?见?。”李羡微笑。
“确实有段时间。。。。。。你还好吗?”
李羡看向他手里的仪器,“下去送东西吗?”
李戍朝顿了顿,“嗯,这个需要更新维护。你这是回来辞职吗?”
“不?是。我打算去银江一趟,给?深度调查拍一期节目。”李羡盯着电梯数字变化的显示屏。
李戍朝意外。
电梯到了。
李羡走出去,李戍朝没到自己?的楼层,却也跟出来。
“什么时候去?”
“一起?出节目的同事准备明天去,我打算今天动身。”
“去银江的话?,会路过宜溪。应该很?久没回家了吧?回家看看吧。”
李羡垂眸,眼睛下泛着淡淡的虾子的青色。
今年还没有回过宜溪。
她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父母。
“七月底八月初。你生日应该是那几天吧。刘婶来过这里一趟。”
李羡心底一震,猛然停下脚步。
…
回家乡的汽车晃晃悠悠,深秋收尽稻麦,荒颓的原野快速倒退,不?远处是乡村一排排低矮的建筑。
李戍朝的话?在李羡耳畔回响。
那天刘婶给?我打电话?,问电视台的地址,说想给?你寄点吃的。
但是后来我跟我妈通电话?时才知道那天刘婶是自己?来连城了。
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好像没有见?到你,又直接回去了。
座椅拥挤狭窄,浑浊的汗味、烟臭味混合泥土味堵在鼻尖。
李羡怏怏地,魂魄出窍似的抱着自己?的包。
那天秋慧第二次叫李羡去家里拿东西,说是别人捎来的。李羡从?来、从?来没有怀疑过刘红霞本人去了连城。
因为刘红霞没上过学,大字不?识。
李传雄出事前,每次出远门都是两人同行?,她怯怯地亦步亦趋,一步不?敢落下。
生怕做错任何事叫人笑话?、生怕自己?不?小心被丢下。
脸上总是带着一种让人揪心的惶惑。
李羡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秋慧的。
过生日那几天,李羡说好了要回家,却又出尔反尔。
电话?那头的妈妈为了不?叫她愧疚,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嫌她回家麻烦这种话?的呢。
明明已经半年没有见?过面?,明明心里那么想念。
妈妈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亲手做了那些吃的,坐上这趟车,抵达县城,然后买了汽车票,摇摇晃晃半天,到了连城。
明明到了连城,却没有叫女儿来接自己?。
因为清贫的家境,总觉得?亏欠从?小到大跟自己?吃苦的女儿。
因为内向的自尊,面?对女儿现在优渥的生活,只有擦肩而?过,不?痛苦,不?声?张,在心底说一句,看到啦。
那我就?,回去啦。
心脏被扼住,涩痛的触觉。
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越来越多,顺着脸颊滑落,李羡几乎要喘不?过来。
路过熟悉的颠簸公路的路口,李羡哑声?叫司机停车。
她揩掉眼泪,拎起?行?李箱,下了车。
家里的小院有红砖水泥缝的围墙,生锈的红漆铁门,春节时张贴的春联已经褪色。
李羡擦干眼泪,深呼吸几口气,推开大门走进去。
“妈,我回来啦。妈?”
正在厨房忙碌的刘红霞以?为自己?幻听,余光注意到院里来了人,她猛地抬头。
…
这几年刘红霞和李传雄一直在连城附近打工,买了套小两居。
李传雄出事后,刘红霞自己?在城市里生活吃力,索性搬回家乡。
家里这个是老院,比李羡大几岁,十几年没人住,墙体有些倾斜,被木棍支撑着。
十一月天气已经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