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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
林歇轻声叫了一声，老人家一下子睁开眼睛直直盯着他，那眼睛十分深邃锐利，一点不像寻常老人的眼睛。
那眼中有疼惜也有焦虑。唯独没有见到晚辈的喜悦之情。
“小歇啊，过来坐。”
老人挣扎起身，拍拍自己的床板。
林歇不喜欢和人太过接近，尤其是陌生人，浑身都不舒服，但又不好忤逆老人家的意思，只好勉强在床边坐下。
老人捏着他的手，看了一眼门口，听到林歇的父亲在外面和儿媳说话。
她身体不胖不瘦，手掌干硬温暖，林歇被这种温暖所感染，手掌慢慢变得没有那么僵硬。
他感觉到了亲情。感觉到了血缘的联系。
“小歇，你长得真像你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提到女儿，老人露出悲伤神色，伸手温柔地摸摸外孙的脸颊。
“小歇啊，你妈在屋子里呢！”老人轻声道。
林歇浑身一震，双眼大睁，一下想到三楼窗户后面的女人。
老人嘘了一声，似乎不想让外面两人听到：“你妈这些年经常回来，外婆也快走了，想让你跟你妈见个面。”
林旭海没停留多久，他与梁家本来就没有太多感情，将林歇留下后，便开车回去了。
林歇的大舅舅是个热闹的人，晚饭的时候就盯着林歇看，说了好几次林歇和妹妹长得很像。
饭后，舅母也能休息下，就出去和朋友打牌去了。
大舅看了林歇一眼：“小歇，我领你去你妈房间看看。”
林歇妈妈的房间在三楼，推门进去，里面仍然是少女风格的粉色装扮，看起来林歇母亲也曾经是活泼可爱的女孩子。
大舅对着床道：“秋秋，你儿子来了。”
林歇顿时瞪大眼睛，因为他看到母亲正坐在床边，一身白衣，对着自己微笑。就是他在楼下看到的女人！
“大舅你看得见？”
大舅笑笑：“你不知道啊，我们家的人就有这个血统，是通灵世家，不过现在血统越来越弱了，能力一代不如一代一代。”
这个林歇从来不知道。没人告诉他。
大舅走到书桌前摸了一把，将手指放在眼前看了看：“你妈经常回来，这房间我们一直打扫着。这个事情你瞒着点你舅母，她会怕。等会儿你去外婆房间吧，你妈这么多年肯定很多话想跟你说。”
说完，大舅叹口气，问道：“这些年也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他们林家对你还好吧？”
“挺好的，爷爷奶奶很疼我。”
林歇心里发酸。虽然爷爷奶奶很照顾他，但很多时候他仍觉得自己是个弃子，不受待见。
他盯着母亲，母亲也看着她。她还是自己记忆里的样子，长发及腰，眉目清秀，比记忆里还要漂亮一些。
母亲看了他一会儿，消失不见了。
“她找你外婆去了，你也去吧。”
大舅道。
林歇似乎还有很多问题，又问不出来。
便点点头，下楼。
大舅没有跟着进外婆卧室，往屋里看了一眼，帮他们把门合上。
屋里没有看到母亲。
外婆从床上轻松地坐起来，看着他温温柔柔笑了：“小歇，我是妈妈。”
第28章 家族诅咒
妈妈，这是一个很陌生的词。
林歇眼睛一酸。
女人从床上站起来，虽然是老人家的身子，但举止神态却显得像个少女。
“妈妈……”林歇都快忘记这两个字的发音，发出的声音有些怪异。
“小歇，”梁秋将手伸向林歇，林歇忍不住后退一步，惹得她一愣，又收回手去。
“妈，既然你没有离开，为什么从来不去林家看我？”
梁秋歉意地看着他：“对不起，小歇，妈妈也想去看你，但是，我不想给你造成困扰。”
林歇沉默，他从小失去母亲，对母亲很陌生，即使她现在站在自己面前，他心里依然觉得她是个陌生人。
“妈，都十几年了，你——”他开口。
灵体长期逗留在阳间不是一件好事，逗留阳间十几年的灵体，已经不是一般的灵体，就像那个小女鬼，她已经强大到可以随便抢占别人的肉体。
停留的时间越久，要么邪性越重，变为恶鬼。要么因为不再被阴冥接受而消散于无形，永远失去轮回的机会。
梁秋愣了一下，听到儿子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不由苦笑：“我不是不走，我是走不了。这些年我一直在阳间和阴冥穿梭。我入不了轮回。”
“怎么会呢？”林歇懂得不多，但他知道阳间和阴冥是绝对隔离的，怎么可能随意穿梭？！
梁秋悲伤地看着他，“我在阴冥和阳间可能都不能逗留很久了，那股力量，它想吃掉我。小歇，妈妈有点害怕……”
林歇一瞬间就联想到自己的那个噩梦，梦里那个怪物紧追着自己不放。他感到后脊背微微发寒。
“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梁秋看着他：“小歇，你外婆这一支往上溯源都是通灵者，我们的祖上很可能存在强大的通灵者，如果你能找到他们说不定能帮助我进入轮回。”
林歇觉得奇怪，这个事情叫外婆去做不是更加方便吗？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梁秋继续道：“我们这一支有奇怪的规定，女子出嫁后便和娘家断绝关系。你外婆是远嫁，加上年岁已高，她的父母已经过世，想要溯源很困难。你大舅有自己的孩子孙子，如果他去做这件事情，受牵连的人会很多……这件事情还得靠你去做。”
出嫁的女子和娘家断绝关系？
可笑的规定！
从房间里出来，大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林歇沉默了一下，问道：“舅舅，我堂姐出嫁后回娘家吗？”
大舅回过头盯着他：“小歇，我们家的女子出嫁后不能再回娘家，这个事情你妈应该给你说过吧？”
“为什么？”
大舅拍拍沙发：“坐吧。”
见林歇坐下来，大舅叹口气：“你舅母也老是因为这个事情闹呢，没办法，我们家祖宗就是这个规定。要是不按规定来……要走霉运的……”
林歇冷笑一声：“那我今天回来，难道会给这个家庭带来厄运？”
大舅脸色严肃：“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据说就有不守规矩的弄得家破人亡……但你妈妈这个事情，我们不能不解决。她进不了轮回，时间一到就烟飞灰灭，变成虚无……”
“小歇，这是诅咒。”外婆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卧房门边，虚弱地咳喘一声，大舅急忙去把她扶到沙发上坐着。
“我们家的后代，禁止溯源，不能和通灵者结婚，这是在稀释我们通灵者的血统，我们祖上有可能犯过大罪。”
外婆咳嗽起来，咳得肺都要出来了一样，大舅帮她拍着背，像是习以为常。
她看着屋里女儿的灵体，满是担忧：“虽然我也遵照祖训和非通灵者结婚，但你母亲是个个例，她能力强到可怕，在世的时候便能够从阴间夺人，现在只是个鬼魂，也能自由在两界穿行。”
外婆的话叫林歇吃惊，难以置信地看看母亲的灵体。
“你母亲说有东西阻止她轮回，这东西必然是恶的，这些年她一直不见你，就是怕那些跟随她的东西会伤害你。灵体能够在阴冥界逗留十八年，你母亲的时间快要到了，化为虚无还算好的，就怕……”
林歇打了个寒颤，作为同样被追赶的人，他能够体会母亲的恐惧。
虚无不可怕。可怕的是冰冷邪恶的黑暗。
第29章 嫌弃麻烦
林歇带了行李来，本打算住几天，结果第二天大早就离开了。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家，多住一天就多带来一些不幸。
他没敢让大舅送，自己找了车回南烟市。
母亲的灵体也随他一起走了。
一进市区，林歇立即给春丽打电话，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找事务局是绝对的捷径，他们有能力也有资源。
下午春丽给他打电话让他带着母亲的灵体去第一分局。
刚进第一分局，就看到叼着烟的周御庭迎面走来，烟没点，跟个装饰物一样。
周御庭看看他，又看看他身边：“她在这里？”
林歇转头看母亲，母亲此时正全神贯注盯着周御庭。
“在。”
“跟我过来吧。”
“御庭！林歇！”
两个人正要上电梯，一个女人匆忙喊道，然后是哒哒哒地脚步声。
于心手里握着文件快步走来。
她还是差点脸色，上次伤得太重，治疗师只能治好她的肉体，灵体上的伤得靠她自己慢慢恢复。
不过她是工作狂，身子能动就回到局里上班——在她强烈要求下，又调回了第一分局。
“我是于心，上一次多亏了你我才能活着。”于心伸出手，短短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漂亮又能干。
林歇看着她的眼睛，判断出她并不是说反话责备他误了计划，于是点点头：“不要客气。”
于心缩回手，又盯着林歇的眼睛，非常认真道：“虽然你救了我，但——我正在申请重新做回周御庭的搭档，希望你能主动退出。”
周御庭啪地一声点燃香烟，不耐烦道：“你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病？赶紧让开，我们有正经事情。”
于心有点受伤地看向周御庭：“御庭，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让我离开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变得更强不会拖你后腿的！”
周御庭吐出一口烟气：“不，我是嫌麻烦才让你离开的，你麻烦，他也麻烦。”
“可你拼命救我——”
“换个人我也一样救。”
于心噎了一下，周御庭的确是那样的人，只要能救的人他都会尽量去救，更何况她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好了，你赶紧工作去吧！”周御庭按着电梯闭合按钮，于心却一把将手伸进来。
“御庭，你的心里就只能装下一个人吗？”
这句话就像碰触了某个隐形的开关。
电梯里面气温骤降，林歇不由自主往角落里面站了站，尽量离散发着寒气的男人远一点。
他一点也不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于心被这突然的寒气吓到，手缩了回去，电梯门就关上了。
电梯里全是烟，林歇憋不住，吸入了一口，呛得咳嗽起来。
“电梯不让抽烟。”
“嗯，但这里没有烟灰缸。”他的意思是烟都点燃了，没地方扔，就放在嘴里吧。
周御庭叼着香烟，眼尾扫过来：“你母亲真的能够在两界行走？”
“真的。”林歇看着跳动的数字，他没确认过是不是真的，但外婆和母亲没必要骗自己。
鲜红跳动的数字忽然停在七楼。电梯急停，猛地震动了一下。
周御庭的手从暂停键上拿开，转身面向林歇，深吸一口之后将香烟屁股扔下，用脚尖碾熄。
林歇愣了一下，随即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他跟这男人，虽然是搭档，但却比生疏还要生疏。
尤其想到自己毫不犹豫向他开了三枪，现在老觉得这男人想要报复自己。
这密闭的空间……倒很是适合报复。
周御庭挑眉看了他一眼，那双眸子深沉坚毅，很可靠，又难以靠近。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递给林歇：“能不能请你母亲帮我在阴冥找找这个女人。”
林歇又愣一下，迟疑地接过那张照片。照片很小，边缘不光滑，像是从一张大照片上剪下来的。
一个女人，笑靥如花。
林歇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大概就是刚才于心所说的，周御庭心里唯一装着的人。
“她叫秦佳，三年前死亡，她的灵体已经进入阴冥界。”
周御庭的眼睛盯着林歇，那眼中的痛色让林歇有点无力招架，“请你母亲帮我找找她，如果她还没有进入轮回的话……”
男人猛地转开视线，林歇却看到了更深的痛意：“如果她还没有进入轮回的话，我还想见她一面。告诉你母亲，我可以答应她三个愿望，只要我能做到。”
第30章 异样感觉
林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一股西伯利亚似的寒流钻进身体，他身体一软，意识不能控制地退居一隅。
周御庭看着忽然变了感觉的人，也变得戒备起来，问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梁秋。”梁秋低头看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女人，在阴冥那个世界泯然众人，“三年时间不短，大多灵魂三年之内就轮回了，我可以帮你去找，但不一定找得到。”
“她死的时候身上被人加了诅咒，
对方要她死后也不能安息，要她的灵魂接受烈火的炙烤。”
周御庭咬牙艰难地说道：“虽然他们都说那诅咒不一定应验，但——”
“但万一是真的呢，”梁秋呵了一声，面色哀怨，又讽刺地笑了：“诅咒这东西是真的，还能一代一代传递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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