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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两间卧室都黑漆漆的,“阿姨不在家吗?”
徐恪钦背对着他顿了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走进了卧室里。
郭啸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没有继续就“徐恪钦妈妈”的问题追问下去,他抱着书包没有放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像他这样寄人篱下的人,能有地方待已经很满足了,他就知道,徐恪钦是个好人,没有看上去那么难以相处,即便是难以相处,待人处事只要拿出自己的真心,也一定能感动到对方的。
等到徐恪钦从房间出来时,郭啸连忙迎了上去,“徐恪钦,谢谢你啊…”
徐恪钦手里拿着枕头和薄毯,现在这样的天气,晚上什么都不盖,也不会冷到哪去,他指着沙发,“你睡这儿。”
郭啸忙不迭点头,“你人真好,你也没别人说得那么坏。”
“哦?是吗?”徐恪钦将手里的东西扔到沙发上,“怎么个好法?”
听到郭啸的评价,徐恪钦觉得很有意思,在一个傻子心里,衡量一个人好坏的标准是什么?不是会自己收留他住一晚就算是好人吧?
“就是很好啊。”郭啸表达能力很差,说话磕磕巴巴不说,词汇量也少得可怜,他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摆弄,“我也没别的朋友,你对我最好了。”
车没有自己赔不说,还将修好的车送给自己,今晚还能收留自己留宿,除了父母跟小姨,还没人对自己这么好过,有时候说话是很冷淡,但是徐恪钦对谁都冷淡,好像也没有特别针对自己。
朋友?徐恪钦有点意外,没人跟他说过这个词,他也没有能称之为朋友的人。
“朋友?”
被反问之后,郭啸有点不太肯定了,他觉得是他自说自话,说不定在徐恪钦心里压根儿不承认他这个朋友,他凭什么跟徐恪钦当朋友,他又没什么本事,又没钱,也帮不了徐恪钦任何事。
徐恪钦嘴角勾起弧度,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郭啸,脑子里像是在想什么事,随后道:“对,我们是朋友。”
下一秒,郭啸眼里的局促渐渐变成了欣喜,似乎比听到自己让他住一晚的消息还让他高兴。
徐恪钦不屑与任何人当“朋友”,郭啸不一样,郭啸是真的很可怜。
没了父母不说,唯一对他好的人是小姨,可惜有个混账小姨夫,在家里的处境算得上是水深火热。
郭啸自己也傻,同龄人最喜欢抱团排挤傻子,好像谁跟郭啸划清界限的速度慢一步,就会被傻子牵连一样,孤立郭啸成了“正常人”该有的正确。
没有朋友,又缺少亲人的关爱,郭啸的孤独可想而知,所以,当徐恪钦稍微向他伸手,他都分辨不出到底是戏弄,还是真心想要帮他,他都会糊里糊涂地想要跟徐恪钦示好。
人缺什么,就无比向往什么,徐恪钦什么都不用做,一个“朋友”的名头,足以让郭啸为自己肝脑涂地。
说罢,徐恪钦把郭啸丢在客厅,进厕所洗澡去了。
一旦听到徐恪钦亲口承认他俩是朋友之后,那台让过郭啸受之有愧的自行车,他也终于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在小姨问起他怎么在骑徐恪钦的自行车时,他老实跟小姨坦白。
小姨听后,执意要给徐恪钦钱,就当是二手的买来给郭啸用,可徐恪钦怎么都不收钱,小姨不安心的话,就当是他借给郭啸骑的。
徐恪钦三番两次拒绝收钱,小姨也不好意思硬塞,郭啸他们学校门口没有停自行车的地方,也就是平时闲来无聊骑着玩,用的次数不多,郭啸爱惜一点,不给别人弄坏,小姨也没什么意见。
车主没意见,郭啸家里没意见,筒子楼里那些赔钱给徐恪钦的人有意见了。
他们有意见也不会当着徐恪钦的面儿提,只是在背地里,阴阳怪气郭啸,本就不喜欢郭啸的他们,觉得郭啸跟徐恪钦走那么近,那天又是他带着徐恪钦来要钱的,大家排挤郭啸就更加厉害。
郭啸傻是傻了一点,人家不喜欢他,他还是有感觉的,但他不明白,自己又哪儿做错得罪人了,跟着徐恪钦一块儿上学时,还有些不高兴。
这傻子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徐恪钦随口一问,“怎么了?”
“康平他们又不搭理我了…”
徐恪钦觉得好笑,“他们时候搭理过你吗?”
郭啸语塞,徐恪钦紧接着道:“使唤你算搭理你?”
像郭啸这样的人,把别人的使唤和取笑,当做和别人亲近的唯一筹码,既然谁都能欺负,徐恪钦觉得他作为郭啸的“朋友”,当然有“朋友”的特权。
他忽然站在原地,目光认真地看着郭啸,“你没看出来吗?他们没人愿意搭理你,搭理你的时候,也不过让你跑跑腿,也不过是几个人凑在一块儿把你当猴耍,楼里谁家东西坏了,不是总让你背黑锅。”
徐恪钦几句话把郭啸说得哑口无言,不是郭啸没看出来,只是他愿意欺骗自己,当徐恪钦毫不留情地解开他最后的遮羞布时,他难堪地僵在原地。
“他们又对你不好,干嘛去讨好他们?”徐恪钦的手按到了郭啸的肩膀上,“你不是只有我一个朋友吗?你跟我好不就行了”
郭啸心里沉甸甸的,他打从心底觉得,徐恪钦说的是对的,不管自己把姿态放得多低,没人会真正的对他好,徐恪钦会吗?徐恪钦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
他看着徐恪钦真诚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周五不上晚自习,下午上完三节课就能放学,教室里的学生早就跃跃欲试,连班主任的课都听不进去。
下课铃一响,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只有徐恪钦在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徐恪钦不着急,郭啸也不着急。
等到书包收拾好后,才不咸不淡跟郭啸说道:“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别的事。”
“啊?你不回家啊?去哪啊?”
徐恪钦看了他一眼,没回答郭啸的问题,郭啸也没好再问第二遍。
一个人回家多少有点落寞,经过徐恪钦家门口时,郭啸隐约听到里面有声音,他没有多停留,直接回了家,今天小姨休息,还等着自己吃晚饭。
一进门便听到小姨夫的声音,“我看着季慧秀带着个男人进屋的,一个月不知道要换多少男人,出来卖的都没她这么勤。”
小姨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见郭啸回来了,连忙制止祁飞不要再说下去了,“别在小孩面前胡说。”
祁飞可不在乎什么小孩不小孩的,他这样的人,最津津乐道的就是女人的艳事,知道郭啸跟徐恪钦走得近,还特意点郭啸的名。
“小子,你跟隔壁那小子走得挺近,没听说他妈的事情吗?”
成曼婉挺高了声音,喊了声“行了”,连忙将郭啸推进了房间,“写会儿作业,吃饭的时候叫你。”
家里的隔音效果很一般,郭啸进了房间还能听到他姨夫的声音。
“徐恪钦那小子怎么来的?那么有钱,是不是有个便宜亲爹啊?”
郭啸有点懵,徐恪钦妈妈又带男人回家了,他对性的认识很薄弱,起初还不明白,带男人回来的意义,后来即便知道了是睡觉,但对“睡觉”这两个字的认真还是很浅薄。
随着年龄增大,班上男生也会讲一些带颜色的笑话,再加上楼里的邻居将徐恪钦妈妈描绘得不堪入耳,特别是有些叔叔,每每聊到这些时,总是带着异样的眼神,郭啸哪怕再怎么不懂,也渐渐懵懵懂懂。
就像别人在背后议论自己死了爸妈一样,总归不是什么好话,徐恪钦听了也不会好受的。
隔壁一直没有动静,也没有人出来,郭啸吃了饭,又盯着没写完的作业发会儿呆,文字一多,他眼皮子也跟着打架。
“轰”的一声,从隔壁传来一阵巨响,又像是有玻璃破碎的声音,稀里哗啦的,郭啸瞌睡都吓没了,没等他反应过来,又听到徐恪钦的声音。
“滚出去!谁叫你带别人来家里的!”
徐恪钦回来了?
第6章
郭啸跑出去看时,已经有不少的邻居打开门看热闹,徐恪钦家门前站着他妈妈和一个陌生男人,徐恪钦应该是站在门里,没看到他的身影。
徐恪钦妈妈穿着还算正经,只是一旁的男人上衣都没来得及穿,慌慌忙忙地在系裤子的皮带,脸颊上像是被打了一拳,肿得老高。
有些好事的男人,还明目张胆地凑到徐恪钦的家门口,三三两两,交头接耳,面露揶揄之色,打量季慧秀的眼神很不客气。
郭啸原本也想出去看看的,在看到其他人的反应时,他本能地停下了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在这种时候是抱着劝架的心态吗?不是,他们是幸灾乐祸,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没有起哄都算是好的。
郭啸也被人说闲话,他知道被人当成笑话看的感受,更何况徐恪钦的性子那么要强,即便徐恪钦没有跟自己掏心掏肺说过任何心里话,他也能感同身受。
小姨见他杵在门口,伸手把他拉了回来,“没什么好看,你写你的作业去。”
季慧秀早就不是什么脸皮薄的小姑娘,被这么人多围观,她很快收拾好心情,拢了拢耳边的头发,故作镇定,“你怎么还动手啊?”
她知道徐恪钦不喜欢其他男人来家里,她错开时间,趁着徐恪钦找他爸爸的时候,才叫人来家里,只是忘了时间,才跟徐恪钦撞上,也算是触到了徐恪钦的霉头。
一旁的男人穿好了衣服,他和季慧秀不一样,他要面子的,哪怕周围的人都不认识他,他也觉得颜面尽失。
男人拍了拍裤子,朝门里瞪了一眼,大概是脸上这一拳让他还心有余悸,他没敢跟徐恪钦硬来,撞开季慧秀后,气冲冲地离开。
“诶!”季慧秀见男人离开,连忙追了上去,只留下徐恪钦一个人面对众人的戏谑。
好多人都还记着上次给徐恪钦赔自行车钱,心里不痛快给的钱,能记恨一辈子,陈修文的爸爸率先开口。
“徐恪钦,你妈真行啊,处过的男人,都快比咱们楼里的男人还多了。”
“哼。”一旁康平爸作为工会副主席,早就看不惯季慧秀的作风,“楼里的风气就是被这种人给败坏的,简直不知检点。”
徐恪钦没有反驳,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
看热闹的人迟迟不肯散去,康平爸想趁着这个机会,打压打压徐恪钦,叫他一个学生把大人当猴耍。
“徐恪钦,我作为长辈,得说你两句,你跟你妈住在这栋楼里,好歹也得顾及大家的感受,大半夜的,闹得尽人皆知,别说是影响不好,也耽误大家休息。”
徐恪钦垂下眼睛,淡淡道:“跟狗一样,闻着味儿就来了,也没人叫它,它生怕赶不上热乎的,比谁都叫得欢。”
说罢,徐恪钦“哐”的一声将门摔上,外面的大人面面相觑,回味过来在骂他们的时候,他们脸涨得通红,陈修文爸爸气得砸门。
闹剧没有持续太久,季慧秀这个闲话主角不在,徐恪钦又没出来,其他家里的女人也出来拉男人回家睡觉,楼道里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篓子里的隔音效果一般,外面那么大的阵仗,郭啸哪怕在房间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他跑到窗台上,想看看徐恪钦的情况。
可惜有防盗网隔着,他费了好大的劲儿,连脖子都抻僵硬了,也只看到了冰冷的窗框。
楼里的人针锋相对时,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每个人说话都很难听,话里藏着刀子,能刀刀捅到对方的要害才痛快。
郭啸来城里也有几年了,他还是不能习惯城里有些人的相处模式,他爸妈都是淳朴老实的庄稼人,从小教育他与人和善,和人相处时,哪怕自己吃点亏都行,真诚待人,总不会错的。
第二天一早,郭啸照常等徐恪钦一块儿上学,看徐恪钦的表现如常,好像并没有受昨晚的事情所影响。
郭啸没有安慰人的本事,但他也不会去硬揭人家的伤疤,对昨晚的事情一字不提。
学生上课的时间,比一般大人工作时间要稍微早一点,出了巷子口,能看到清一色的中学生。
这个点儿开门的店铺,大多数是早餐铺子,小姨昨晚给了郭啸钱,饭钱加上剪头发的钱。
郭啸还没吃早饭,“我买两个包子。”
“喏。”他顺便还给徐恪钦买了两个,“我头发太长了,再不剪的话,肯定不让我进校门的,中午我剪完头发再去吃饭,你要我给你带饭吗?”
隔着玄白的蒸气,郭啸的表情很真诚,额前的头发确实有点长,都挡到了眼睛,要是再邋遢一点,像是流浪汉。
徐恪钦接过包子在手里掂了掂,热的,他回道:“中午再说吧。”
“学校后门那家发廊便宜,学生还打折呢。”
徐恪钦默默听着,郭啸口中的“学校后门”,不单单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