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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凝固了,似是刹那般凝结。
破军声音戛然而止,他就见掌下的人动也不动,自己全力一掌,对方不但毫无异样,且连身子都没晃上一晃,清风依旧,毫无变化。
他收掌连退数步,神情化作惊疑,这手心竟不自觉的在冒汗,他这一掌单以劲力何止数千斤,更何况真气带毒,且剧毒无比,眼前人硬生生的受了他一掌,竟然毫发无损。
“你用了几分力啊?”
姬神秀说着话,目光瞄了眼不远处正被骇的暗自退缩的怪和尚,被他目光一扫,那和尚登时浑身一着,七窍里头都是腾动的火焰,似是火蛇般窜出,惨叫都没来的及喊上一声就成了一地焦灰。
瞳孔一缩,破军毫无迟疑,右手凶剑已是割草般划向姬神秀的脖颈,一扇寒光乍现。
“叮!”
剑刃砍下,只见那血肉之躯上竟是传出金铁般的撞击。
然后,在破军惊骇欲绝的注视中,他就见自己手中的剑。
“咔嚓!”
断了。
而后,一股寒意蓦然直起。
只因有一只手已抬到了他的身前,他看的清晰万分,可他身体却似没了控制,竟是怎么也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目眦尽裂的看着那手伸出一指,轻描淡写的点在了自己的胸膛。
一指点下,又如蜻蜓点水般收了回去,姬神秀径直朝弥隐寺深处走去。
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破军的体内忽然似有毫光迸发而出,接着,他浑身上下四肢百骸炸开数十蓬血花,“扑通”倒地。
第二百二十三章:不虚
……
“师兄!师兄!”
骤急的脚步,破空的风声,一个和尚自外面赶了回来,他本就离寺不远,喜好清净,故而一人独居,参禅悟道。
身后还有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沙弥,遥遥跟来。
和尚穿的是一件极为普通的僧袍,颈带念珠,五官端正,头上还顶着戒疤。
“啊!”
一进寺门,他霎时目眦尽裂,眼中血丝浮现。
正是看见了这满地尸首分离的尸体,佛门圣地染血,且门下弟子悉数死净死绝,此等场面,便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和尚身子一晃,喉咙挤出一声怪响,继而他那张脸飞快涌上一丝不正常的潮红,然后奔到一具撕成两半的尸体前,眼中悲痛欲绝。
他虽得“僧皇”衣钵,可却无心主持之位,故而将其让与了师兄“渡空”,待看其死的如此凄惨,当下抱着半具血淋淋的尸体,怒吼道:
“步惊云?步惊云?”
原来他与无名为挚友,数日前无名与步惊云的争斗便是由他作为中间人,雄霸匿身之地亦是他所寻,为的便是阻步惊云复仇,可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把这一地僧众的死归结到了步惊云的身上。
“嗯?”
目光一转,和尚忽的瞧见地上的另一具尸体,那人浑身凶煞仍未散尽,衣衫尽被血染,双目圆睁,难以瞑目,手中还死死握着半截断剑。
“外人?”
他脚下一动自然掠到了近前,伸手便要去看那人的尸体,可这一看立时倒吸一口凉气,但见面前的凶煞汉子四肢百骸,浑身数十处人身要穴之地竟是变成了一个个血窟窿,仿佛有股极为霸道刚猛的力道窜入了他的体内,而后分散数十股复又自他体内冲出,这死法之惨,简直闻所未闻。
“等等,剑?剑伤?”
和尚无意间看向那断剑,而后豁然转头望向僧众颈上切口,这一比较竟然丝毫不差,他怔楞原地半晌,而后放声大哭。
忽然。
不远处的佛殿旁响起脚步声。
抬眼瞧去。
正好看见一角青衣一闪而逝。
“不要走!”
和尚眼睛豁然一凝,一身平和气息骤变狂暴,脚下地面霎时凹陷,现出条条蛛网似的裂纹,十分惊人。
他修因果转业诀自然不会那种信奉以善渡人的说法,因果之说,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脚下一动,瘦弱身子便爆发出惊人力量,直追那角青影而去。
那想这一追竟直直追到了“弥隐寺”深处,然后就看到了让他怒火中烧的一幕。
原来,这里不是别处,正是僧皇埋骨之地。
他就看到那人走到师傅的墓前,背后背着的双手平抬到胸前,徐徐朝两旁虚拨出去,顿时,那坟土似被一双无形大手拨开,慢慢露出一具几快腐朽的棺椁,泥土簌簌推向两边。
“啊,住手!”
和尚双眼通红,怒目立眉,一念之下宛若明王动怒。
这个和尚正是僧皇亲传弟子,不虚。
不虚与无名为挚友,一身功力自是不弱,雄浑劲力澎湃袭出直如惊涛击岸,他双手佛印一捏,身形旋即自行浮起数丈之高,周身气劲大放映着阳光似真佛降世。
他怒不可遏,身子在空中不住变化,像是化作万千虚影,双手合十,手腕一翻,胸前佛珠已被他绕在肉掌之上,而后愤然挣断,可那念珠却未坠下,而是如受牵引般绕着他身体飞旋
“恶徒受死!”
张口一吐,周遭佛珠已迸射出去,如十数颗流星冲飞,齐齐打向那人后心。
“噗噗噗!”
沉闷声响接连炸起,可不虚却看的失神,只见那十数颗龙眼大小的念珠,如今竟齐齐被挡在了那人背后两尺开外,停滞空中,像是凝固了一样,然后一颗颗的落在地上。
“砰!”
便在这刹那,棺盖已被掀起。
只见里面一个干瘪的尸体正静静地躺着,也不知死了多久,这肉身虽腐,可却无一丝腐臭散出,反而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香。
血肉已枯,如一干尸,而干尸的眉心,还有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孽障,我和你拼了!”
不虚见此一幕,多年定力顷刻消散一空,竟是舍命般朝面前人扑去。
那人却已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不虚眼中已映出一双七彩眸子,不知为何,他运起一半的功力先是一消,然后呆站在原地,如陷魔怔般,眼皮不住急颤,嘴里呢喃道:“来了,来了……”
然后刹那又复归平静。
不虚似是大彻大悟般静立原地,他双手合十,口出惊人话语。
“施主,你来了!”
这语气像极了似曾相识的故人,就仿佛他早已知道姬神秀会来。
见此情形,姬神秀目光变幻,他沉吟顷刻,轻声道:“怎么?你师傅可是有话留给我啊?”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见他吧!”
话语落罢。
陡见他眼中窜出一缕气机,直直钻入不虚眉心之中,一时间,姬神秀眼前一切不知是由实化虚,还是由虚化实,变得模糊,如同笼罩着一层迷雾,宛如镜花水月,可见而不可触,如梦如幻。
周遭本是发枯的草木开始重新发出生机,非是秋去春来,亦非枯荣轮转,就见那些树木花草开始变矮,时间像是在倒退,周围的开始凭空冒出一个个和尚来,有的念经,有的打坐,他们也在变化,面容开始变得年轻,变得稚嫩,一切的一切,都是与现实相悖的,因为那水流的轨迹是由低到高逆流,鸟儿也是倒飞,和尚们念得经文更是倒着念。
天上星辰幻灭,日月交替,远方的青山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姬神秀转身看向棺材里的尸体,但见那尸体本是干瘪的血肉渐渐充盈起来,他像是死而复活,慢慢变得栩栩如生,额上的发黑的窟窿也逐渐淌出血来,周围开始多出一个个哭泣的和尚。
他如同变成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切,直到棺材里的尸体消失不见。
姬神秀脚下一动,周遭一切瞬间模糊,等他脚再落下时,已置身一个禅房中。
他看见了一个和尚,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年约六七十岁,浑身上下俱是散发着一股祥和之气,令人心生亲近。
只不过,和尚眉心不再是个窟窿,而是嵌着一块径阔两寸的细小铜镜,光可鉴人,仿佛真的可看尽人海众生一切烦恼纠纷。
额嵌照心镜,赫然是僧皇。
第二百二十四章:人间最匪夷所思的存在(修)
“见过师傅!”
姬神秀站在僧皇面前,不过,这说话的却不是他,而是不虚,年轻时候的不虚。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借着不虚的记忆重现过往场景,或者说是他寄托在不虚的身体中旁观着曾经的一幕。
而“照心镜”为天地奇物,可看见人间苦海万相,玄妙非常,何况僧皇心怀天下,曾预见“千秋大劫”,他此行有大半目的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那想竟真有所获。
不虚道:“不知师傅召见弟子何事?”
僧皇眼睛是闭着的,双眼紧闭,神情平和,可见一身佛法之精深。
“不虚,为师有感,大限不远矣,此次便是临终交代你一件事,你需时刻谨记,万不能懈怠。”
听闻此言,不虚神情大变,脸色惨然。
见弟子出神,僧皇语气罕见一扬,似带怒意。
“为师的话你听到了吗?”
不虚眼中垂泪。
“弟子听到了。”
僧皇闭目轻声道:“我要你等一个人,便在这弥隐寺中等一个人。”
不虚抬头,悲戚的神情中多出几分疑惑:“敢问师傅,你让弟子等谁?”
“等、”僧皇喃喃吐出一字,像是在斟酌,他顿了顿。“若有一天,你见一人可驭情欲,目泛七彩,便算等到了。”
豁然,他说完眼睛一睁,如电般瞧了过来。
他看的是不虚。
然姬神秀却心头稍动。
盖因便在僧皇睁眼的时候,他似是感觉这早已死去数十载只存在于过去的老和尚仿佛和自己的目光有了交点,二人如在透过不虚的身体隔世相望。
而且,姬神秀清晰的看见僧皇额上本是空无一物的“照心镜”,赫然映出一个青色身影,正是自己。
明知只是不虚的记忆,可见到这般匪夷所思的变化,姬神秀淡然一笑。
“妙得很!”
他赞了一声,旋即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老和尚,沉默少许。
“和尚有何指教啊?”
姬神秀似闲谈般对着僧皇开口了。
可万没想到,僧皇语气一转。
“老僧见过施主。”
他竟果真有了回应,像是穿透了无数年的春秋寒暑,听到了姬神秀的话。
姬神秀似有讶异,又似在情理之中。
“你接着说!”
僧皇语带机锋:“那就看施主想知道什么了?”
听他的话,姬神秀心头一动却是不再想去知道那“千秋大劫”究竟是什么,而是鬼使神差的道:“你既然看见了我,那就说说吧,你都看见了些什么?”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僧皇却淡淡一笑。“施主是想听过程还是结果?”
乍闻结果二字,姬神秀漫不经意道:
“结果?怎么,莫非你看到了我的死状?”
僧皇却一摇头。
“施主功参造化,竟是悟出驭情欲之功,可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奈何,一饮一啄,此间一切自当也因施主而变,须知因果循环皆有定数。”
“跟我玩虚的!”姬神秀目光一凝。“结果呢?”
只听僧皇幽幽一叹。
“天魔。”
沉默半晌,姬神秀方才终于再开口,笑道:“你倒是提前给我按了个名头。”
说完“天魔”二字,僧皇脸色忽由红润转为灰败,额上光可照人的铜镜居然黯淡了几分。“施主,时候到了,老僧该去了,只盼今日之言,能换我那徒儿一条性命。”
说完,姬神秀只觉得眼老和尚似在远去,周围场景开始由清晰变得模糊,而后散去。
清风拂过,艳阳高照。
弥隐寺内。
只见姬神秀还是站在那僧皇的坟墓旁,面前不虚正晕倒在地上,眼角泪水齐流,面色苍白非常。
没去理会地上的不虚,姬神秀转身看向身旁的棺椁,看向里面的尸体,抬手先是一拨,而后隔空一抓,便见一旁的棺盖顿时重新飞了回去,两旁的坟土又堆了回去,坟墓依旧。
“天魔?呵!”
他不咸不淡的讥诮冷笑着,不知是在笑这两个字,还是在笑给他起这两个字的人。
身子一转,便已握着竹简转身离开。
半晌。
一个小沙弥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见到昏倒在地的不虚忙小跑过来,焦急道:“师傅、师傅你醒醒啊!”
不虚方才幽幽转醒,他眼中一片茫然,下意识摸了摸眼角,竟全是泪痕。
“法信啊,为师这是怎么了?”
揉着脑袋,不虚就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梦到了师兄弟,梦到了师傅,过往一切又重新经历了个遍。
“我怎么会在这里?”
可就是全然记不起自己为何会到这里来。
“师傅,弟子也不知啊!”
小沙弥脚力不足,之前没有跟上,自然没瞧见先前一幕。
不虚则看着师傅的坟墓,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