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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香论剑篇-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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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在她结实富有弹性的裸体上巡视,但目光中全无半点色情的意味。他只觉得这具人体很美,尤其是在这空气清新的早晨,在这远离人世的荒野中,除了肉体呈现柔和的线条之美以外,尚有一种原始朴野之美。

    本来他一直是倚靠坚强的意志,抑制住情绪上的负担,使自己外表上看起来毫不紧张。

    事实上,他心灵中却承担着重若千钧的隐忧,使得他的神经异常的紧张,每一根都好像绷得紧紧的弓弦一般。

    奇怪之事突然发生,原来当他领略到阿环裸露的肉体所表现出的美感之时,他忽然内心感到一种解放,顿时轻松下来。

    这便是他为何一直盯视着阿环身体的原因了。

    她肉体所呈现的美感,好像一座桥梁,使他窥见宇宙的奥秘。自然,她表现的是人间的美,是凡俗的,能够改变和毁灭的美。

    但那柔和的线条,以及雪白无瑕的肉色,却有如天人之间的一道桥梁,使他窥见了永恒之美,那是宇宙的奥秘,具有一种奇异的力量。

    谷沧海绷得紧紧的神经,立时都松弛下来。

    由于心灵中隐忧已消除,完全没有了负担,他很快就晋入打坐功夫中的无我境界。

    灵台间一片澄明澈彻,全无一丝杂念。

    他的一身功夫出自天下武学源流的嵩山少林,自是正宗上乘之学,尤其是他得到应真大师亲传心法,加上光德、光慈、光悲三位高德大师扶持夹磨,根基之厚,当世无与伦比。

    因此,旁人一辈子也难上窥这等境界,在他却全非难事。

    不过,这只是当他身体康强,功力精纯之时,方克臻此至境。而在他受伤之后,他只敢希望凭着底于好,稍为提聚功力,压制住伤势。

    做梦也想不到,居然可以晋人这无我之境。

    时光在这静寂的旷野中,悄悄流逝,阿环一觉睡醒,睁开眼睛、但见夕阳西坠,又堪堪是黄昏时分。

    她可真想不到自己这一觉居然睡了一整天,而且更令她惊喜的是居然平安无事。

    她欠伸一下,蓦地全身酸痛不堪。尤其是两只手掌都勒破了,这刻因充血而肿胀,极为疼痛。

    她禁不住呻吟一声,但觉身上骨节都散开了一般,胸口也有一种窒息之感。

    现在伤势开始发作了,她心中很明白,却熬不住而呻吟出声。

    只听谷沧海道:“你觉得怎样了?”

    她透一口大气,才道:“很糟,我怕不能动了。”

    谷沧海道:“不要紧,我想想办法。”他沉着镇静的语气和雄浑的声音、传人阿环耳中,使她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九一般。

    她斜眼一瞥,但见他侧身摸索那只随身革囊。他身上衣服完全破碎,显得甚是狼狈而又滑稽。

    她禁不住低笑一声,随即惊道:“哎、我衣裳都破了,真羞死啦!”

    谷沧海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赤身裸体,怕什么呢。”说时,从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阿环忙道:“那时候不一样,现在怎可以这个样子?”

    谷沧海不禁又笑道:“胡说,那时候才不应该,现在反而没有关系才对,好啦,闲话少说,你光服下药散,这是我师门秘制灵药,一切内伤,都能治疗。服下之后,我再帮助你行功运气,很快就可以恢复体力了。”

    阿环欢喜得忘了赤身裸体这个争论题目,道:“你也是服了这灵药而痊愈的么?”

    谷沧海摇头道:“功力越深之人,越难受伤,但亦因此更难治疗。这一服秘制灵药,对我的功效远比不上对你的功效,我是靠别的法子迅速恢复的。”他一面说、一面把小瓶送到她嘴边,迅即倒出药散。

    阿环只觉得满口清香,随即自动生出大量唾液,药散便混和在唾液中咽入腹中。之后,谷沧海嘱她摄心运功,自己仲掌抵住她胸脯,把纯阳真火传人她体中。

    她心神不定地接受他的治疗,约摸过了一顿饭的工夫,谷沧海收回炙热的手掌,道:

    “行啦,你已经恢复如常了,不过……”

    阿环跳起身,果然轻快自在,一如平常,当下问道:“不过什么呀?”

    谷沧海微微一笑道:“不过我们仍须小心,万万不可太欢喜而碰上意外。”其实他想告诉她,由于她心神不能集中,以致又坐失了一个大好机会。本来她若能好好利用这次治疗的机会、即可进窥上乘武功的境界。

    但她又是因为他的手掌覆按在她乳沟上,以致心分神驰。

    一如最初她阴火焚心之时,得谷沧海援救那一次…样,亦是由于她心分神散,其时已失去一次大好机会。

    但这刻谷沧海回心一想,何必让她知道而难过呢?所以改变了说话。

    天色已经昏黑,晚风习习,吹得久了,不免有寒冷之感;谷沧海已达到寒暑不侵的地步,自是没有小么感觉。

    但阿环却万万不行,不禁瑟缩地偎贴着谷治海,一方面还得时时运功暖体,免得感染风寒。

    谷沧海心中坦然无邪,知道她寒冷,便伸手拥抱住她。

    阿环的感受却与他全然不同,给他这一搂,情思摇荡,娇躯像蛇一般扭来扭去。

    谷沧海定力绝强,当作没有这回事,任她怎么扭贴厮磨,都不动声色。

    又过了一会,谷沧海向她道:“我去一去就回来,你暂且躲在这儿,别害怕,我马上就回来。”

    他迅快去了,阿环不但好像失去什么东西般甚是惆怅、同时又感到害怕。但觉凄风号啸,虫鸣桌啼,都足以令人心寒胆落。

    她紧紧闭上双眼,身子却不由得哆嗦起来。

    挨了好一会工夫,忽然听到谷沧海的声音道:“我回来啦!”

    阿环像弹簧般弹起来,扑入他怀中。

    但立时感到有点不对,细一打量,这才发现谷沧海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宛如农家少年。

    他塞了一包衣服给她,道:“这是你的,我们总不便在别人眼前裸露身体叼!”阿环迅即穿上,并且把头发编结成两条辫子,立时变成乡下姑娘。不过像她这等明眸皓齿,体态窃宪的乡下姑娘,倒也极是罕见的。

    谷沧海道:“我在七八里路外的村庄,弄来这两套衣服。往回走时,却发现无瑕庄似是图谋大举,出动了无数人力。”

    阿环骇然道:“我们的踪迹已经败露了么?”

    谷沧海摇头道:“我可不相信咱们行踪败露,而且她们的去向与此间背道而驰,不可能与咱们有关。”

    阿环道:“这可说不定,或者她们是使出声东击西之计。”

    谷沧海笑道:“她们根本不知我在暗中窥看,怎会施展什么计谋?况且咱们昨夜居然能从烈火阵中逃生,哼,哼,量那痴情仙子只有怕我再去找她晦气,岂敢追来找我?”

    这个理由大有颠扑不破的意味,阿环不能不信,道:“那么无理庄兴师动众,所为何来?”

    谷沧海沉吟一下,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大概是来了什么厉害对头,是以倾巢而出,应付强敌。这一路对头必定与赤身教约好时地,并非攻打无理庄,所以她们不能不兴师迎敌。”

    阿环道:“那好极了,我们现在快走,定然无人拦阻。”

    谷沧海道:“我暂时不能走,定须前往瞧瞧。”

    阿环惊道:“我怎么办呢?”

    谷沧海道:“若然我猜得不错,那艘快艇今晚仍会来接应。到时你听到鸟呜之声,立刻出声回答,他们自会把你迅快带走。”

    阿环道:“相公一定要赶去查看无理庄的动静么?”

    谷沧海点点头,心想丢下她一个人在这儿等候接应,自然是十分可怕,便又道:“你跟我同去瞧瞧也行,随便你怎么办?”

    阿环沉吟半晌,道:“我跟着相公,徒然牵累了相公,还是在这儿等吧!”

    她的理由虽是堂皇冠冕,但谷沧海却暗暗叹一口气,付道:“假如是阿莺的话,她一定要跟着我。”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嘱咐过她一些事,然后踏着夜色,迅快向东方奔去。

    片刻工夫,已奔行了七八里路,但见一条宽达八九尺的石板路,自北而南延布,道路两旁隔不多远就有树木夹植,瞧来甚是悦目而有气派。

    谷沧海沿着这条石板路折往南行,他并不是在路上行走,而是在田野中循路而奔。大约走了两里左右,路侧十余丈外有个村庄。

    他刚才就是在这个村庄内弄到两身衣服,彼时庄内毫无异兆,因此,他并不停留,继续走去。

    一阵急骤蹄声远远传来,马蹄敲踏在石板上,特别清脆传远c谷沧海闪身贴在一棵树后,凝神向来路望去。

    片刻间,数骑如飞驰来,临到切近,共是四骑。马上的骑士全是皮帽皮衣和皮靴,装束怪异。

    这四骑分作两对,并排而驰,极为齐整。前面的两骑鞍边都挂着长枪,后两骑却各有一把硬弓,一壶雕钢长箭。此外,四人背上都带着长刀。

    这四骑像一阵旋风般掠过谷沧海,突然间蹄声全歇,但见四匹长程健马,斗地人立,硬是煞住去势。

    鞍上的骑士好像是黏在马背上一般,纹风不动。四匹骏马前蹄一落地,就登时屹立不动,灵骏异常。

    谷沧海不由得在心中喝声彩,同时想道:“他们忽然勒马不前,是何用意,难道说已发现了我的踪迹么?”

    这个想法使他很不服气,忽听前面左边的骑士道:“往前五六里左右,就是三贤庄了。”

    右边的骑土接口道:“因此,从现在起,咱们就须得小心戒备。”这个接口的骑土,声调语气都和第一个骑士一模一样,全无分别。

    如若不是用眼睛瞧着,光是用耳朵听,定必以为是出于一个人之口。其次,这几句话的内容,本应连贯出诸为首之人口中,方合道理,这刻竟分由两人说出,亦是一大奇事。

    后排左边的骑土沉吟一下,道:“不管三贤庄邀请了什么能人把守七大关。”

    右面的骑士接口道:“咱们兄弟可也不放在心上。”

    这两人口音又是一模一样,亦是把该由一个人说的话,分拆开来,先后说出。奇就奇在这里,因为一个说出前提,一个说出结论。

    假如不是心意相通之人,那第二个说出结论的,很容易弄错。例如前面那对骑士,第一个说的前提是:“往前五六里路左右,就是三贤庄了。”

    第二个接上结论是:“因此,咱们就须得小心戒备。”

    但这个结论亦可以改为:“因此,咱们可放缓速度。”或是:“因此,咱们休息一下,才一鼓作气地杀过去。”

    总之,这结论千变万化,可以变为截然不同的内容。假如不是心意相通,焉能如此?后面的一对亦是如此,可就使谷沧海不能不大感兴趣了。

    他脑筋迅转,细记父母和师父说过的武林人物中,突然想起这四人来历,大为震动。

    尤其是他对三贤庄知之甚念,因为此庄的三位主人,乃是武林前辈名家,一辈子行侠仗义,声名之盛,只略逊于他父亲天是手柯公亮大侠。又俱是意气相投的好朋友,谷沧海曾经见过他们好几次。

    自然从这四骑士语气中,显然他们打算入侵三贤庄,又可知三贤庄早已有备。

    谷沧海想道:“以三贤庄的威名,天下武林无有不知,那三位前辈主人各有成名功夫,绝非浪得虚名之士。任何仇家打算去动三贤庄,总得估量估量自己力量。眼下这四个魔头,虽说足有动一动三贤庄的资格,但即使如此,他们亦不至于敢明日张胆,来个事前通知,惊动了武林。又听他们口气,竟是探知了三贤庄不但已邀约到许多能人高手,并且摆下七大关,这就更令人感到惶惑不解了?”

    正在想时,后面的两骑开口道:“咱们远从关外赶来,一路上马不停蹄,居然在期前赶到,这刻离天亮还早,咱们兄弟要不要先休息一会,等到迫近限定时刻,才破关入庄呢?”

    前面的两人齐声道:“如若等到时限将届,咱们破关入庄后,就没有余暇调息啦!”

    后面的一对应道:“就依大哥的话。”蹄声响处,四骑如飞驰出。才驰出六七丈,后面的两骑却开口互相说话。

    右面的人说道:“牲口怎么啦?”

    左边的人道:“想是略有倦意吧?”原来左边的骏马慢了半步,此是极为罕有之事,所以惹得右骑开口询问。

    殊不知这刻左骑马尾上吊住一个人,正是谷沧海。

    这四匹骏马皆是关外名驹,脚程之快,天下罕有。数里之地,晃眼便至。但见前面一座庄院,灯火辉煌。

    离庄门尚有二十丈之遥,石板路上一共有七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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