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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茹问道:“告知此事,你是打算让我们整顿东海各家么?”
“不,我只是希望,你们要重新学会与世人往来。”赵黍说:“至于其他,我不会强求,是福是祸,皆由你等自取。”
姜茹目光柔和地望向赵黍:“你又是在安排后事了?”
“你觉得我又要做傻事?”赵黍反问道。
“我很担心你。”姜茹不再掩饰:“我希望你不要再管那些事,就留在东海清修。如果你不想被其他人滋扰,我跟你一起,躲得远远的,让那些人去争好了。”
赵黍听到这话,忽然笑了。
“什么好笑么?”姜茹不解。
“不久前我刚打败了一对道侣,他们就是出身东海,因为受晚辈请托,前来与我斗法。”赵黍叹道:“我留手了,没取他们性命,可我担心自己日后没有这种好运气。”
天帝一事,注定赵黍未来肯定要面对更多敌手,无论是想要自己登临帝座、意图打败将其他竞逐者,还是不希望天庭得以完全开辟的仙家,又或者是虎视眈眈的天外邪神。赵黍走上这条路,注定前方难关重重,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
“如果有难事,你不用一个人承担。”姜茹说。
“你们能在东海照顾好自己,便是为我承担难事了。”赵黍这话不是托辞,如今的崇玄馆不比往日,没有梁韬这种高人坐镇,要真是卷进大乱之中,恐怕转眼就要倾覆。
而赵黍得了青崖真君与梁韬的传承,自然不希望姜茹众人深陷难测乱象中。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也不强求了。”姜茹心中隐隐作痛,其实她也有几分私心,希望赵黍能够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今日一见,姜茹发现赵黍不仅修为境界大有长进,似乎也有些不近人情,变得更加疏离了。
往后几日,赵黍留在青童洲传授仙法,为众人指点修炼上的困惑。以他如今修为境界,以及对崇玄馆仙法的领悟,足可让众人大受启悟。
而赵黍也隐约发现,即便这些崇玄馆弟子修为有所精进,但他们过往掌握的仙经法诀并不完备,若是长此以往,崇玄馆传承将会渐渐残缺,要是再有什么意外,恐有断绝之虞。
这种情况才是自天夏末年以来,众多宗门传承凋零断绝的原因。即便遭逢妖邪侵犯、仇敌报复,总归会有门人弟子侥幸出逃。
可如果法诀经籍就此遭毁失落,又缺乏尊长点拨传授,只靠晚辈弟子盲修瞎炼,难以重新摸索出原本法诀。
当今玄门仙道各派传承,无不是历经数千年岁月,一点一滴积累创制、增补改良,已经不是靠着三两个惊才绝艳之辈就能自行开创的。
即便是赵黍,也是要有多位仙家高人的指点,才能有如今身兼多家传承的成就,绝非凭空而得。
心念及此,赵黍隐约有所明悟。若论修为境界,自己远不如早已求证长生久视的天庭众仙,可为何他们还是看中自己?
上古仙家的眼界固然高远超卓,但是像赵黍这种凡间修士,站在仙家传承已大为完备的后世今朝,所证所悟,未必与上古仙家一致。
而开辟天庭一事,想必早已延续数千年,天帝之座却久久空悬,到底是无人能够登临,还是欠缺了岁月积累?
先见前知,固然高深;季世后圣,或许更为玄妙。
………………………………
第332章 真一分鸿蒙
天色阴沉,阴雨连绵,在昔日东胜都西北数十里外修造的新都,宫室疏落,路上行人无踪,冷清寂寥。而此刻朝堂之上,却是人头攒动、争吵不断。
“打!乱党贼众日益猖狂,怎能就此退让?”
“乱党妖人法力高深,如今东海各派死伤惨重,你拿什么去打?”
“怀英馆还有一批修士,只要召集起来,定能扭转乾坤!”
“笑话!怀英馆的首座都叛逃了,你敢随便使唤他们吗?别忘了,赵黍就是怀英馆出身!”
“不用他们用谁?当年我就劝谏过,不要过分倚重东海修士!”
“你为了讨好幻波宫,将自己女儿送给他们当小妾,现在说这鬼话,谁会相信?不就是看幻波宫大势将去,试图与他们划清界限?”
“你这匹夫,竟敢血口喷人?!”
“说得就是你!国事衰颓,就是因为你们这等奸佞之辈!”
两边朝臣从争论,随后演变成相互斗殴,各自拎着笏板、揪着袍服衣领,朝着对方招呼过去,全无半点朝廷公卿的风度仪态。
“大司马,诸位公卿打起来了,您不去管管么?”后殿之中,周太后一身利落劲装,丝毫不像宫禁后戚。
而在周太后面前,大司马罗翼拄剑而坐,神色阴沉地问道:“太后果真要弃国远遁么?”
“本宫走了,不就正好顺了大司马心意?”周太后环顾四周,烛火摇曳,澹然笑道:“我孤儿寡母哪里能够主持国事?多得大司马这些年主持大局,如今禅让大位,可安百官万民之心。”
罗翼闻听此言,脸上既无喜悦,也无惶恐,只是深深望着眼前驻颜有术、宛如妙龄少女的周太后,沉声道:
“太后莫要耍笑,如今华胥国危在旦夕,正需东海各派高士鼎力相助。”
周太后却不依不饶:“本宫只是一介妇人,无权干涉国事。”
罗翼听不下去,拄剑顿地,起身喝问:“你们眼见形势不妙,便要带人逃回东海?说是禅让,无非是将一个烂摊子扔给别人!”
周太后望见帘幕后方甲士身影、刀斧晃动,从容不迫道:“希望大司马明白,幻波宫过去只是获得东海各家共推,并无实权号令其他宗门水府,他们要走,本宫也拦不住。至于我们幻波宫,先后两位宫主与数十位门人为了华胥国捐躯,面对眼下糜烂时局,早已无能为力。”
罗翼问道:“那你们为何派人大肆搜刮金帛财物、天材地宝?都中几处府库被你们搬空,我们日后还如何应对乱党进犯?!”
周太后避重就轻:“那或许只是下人胡乱作为,本宫不问外事,自然不知实情。”
罗翼心下愠怒,自从他获知东海修士惨败身亡的消息,立刻明白剿灭乱党一事再难成功,就连前线兵马都要一退再退,放任赤云都攻城略地。
可正当大司马想方设法挽回局势,却得知周太后安排人手收拾行装,立刻带兵闯入宫中逼问。
东胜都剧变后,华胥国遭逢灾劫,上下大乱,各地郡县坞堡坚壁自守,罗翼便是在那时带兵北上,恩威并施,勉强将华胥国从灭亡边缘拉了回来。
彼时大司马罗翼回到破败不堪的东胜都,收拢逃散的宗室卿贵,拥立新君之余,还得到周太后背后东海各家修士的襄助。
尽管后来赤云都举事,华胥国再度丢城失地,可借助东海各家修士,以及周太后默许,大司马罗翼才能顺利执掌大权。
如今东海各家遭受重创,甚至到了要逃离华胥国、折返东海的地步,可见他们认定华胥国前景渺茫,再逗留下去有害无益。
这些出身东海的修仙之人尚且留有一条退路,可大司马罗翼却没有。如今新都之中人心惶惶,眼下搞什么禅让,根本不会让形势好转。
罗翼掌权这些年,朝野上下不乏认为大司马专权,甚至拿他跟有熊国的何轻尘相提并论。
至于罗翼本人,他也确实怀有篡夺大位的盘算,只是东海各家修士插足朝堂,当今国主年幼,而周太后又是幻波宫出身,这使得罗翼看似把持朝政,实则要小心翼翼维护着朝堂安稳。
有时候罗翼甚至庆幸赤云都举事,他们的出现,让大司马罗翼能够以剿灭乱党的名义,牢牢将军权握在手中。因为如今华胥国上下,能战、善战的几支兵马,不是罗翼早年部曲,便是安插了亲信。
但是这一切提前必须是战场胜败在掌控之中,如果赤云都占了上风,让华胥国难以为继,那么大司马的一切盘算便要落空。
原本去年便察觉赤云都攻势渐缓,罗翼让自己儿子罗希贤在前线指挥大军,打算今年向南收复失地。
可谁能料想,赵黍的“死而复生”,硬是让局面彻底逆转。东海各派的冒险之举,直接葬送了一批高手,周太后见势不妙,当即就要抛弃华胥国,准备逃回东海。
结果等罗翼带兵进宫逼问,周太后十分恭顺,甚至提出禅让一事,仿佛将自己儿子的国主之位当成可以随意讨价还价的事物。
眼下如此局面,哪怕真的改朝换代,罗翼又能做到什么?根本享受不了几天权势滋味。
正当罗翼思量如何劝导,周太后脸色忽然一变,随即东南方一阵滚雷之声传来,地面也有细微震颤。
“速速探明震动原因!”罗翼惊而不乱,立刻朝幕外亲兵下令。
“是旧都城外那条地裂。”周太后毕竟是有修为在身,立刻判断出地震缘由。
东胜都剧变令人印象最深的灾祸,便是东胜都外大地崩裂,从蓬玄湖为发端,一头延伸到海边,一头扩张到东胜都。
大地崩裂的顷刻,东胜都遭逢劫火,死伤难以计数,加上后续地裂深处浊气喷薄,东胜都已经不堪居留,只能在原址西北另修新都。
罗翼急切问道:“那处地裂不是被你们封印了么?”
周太后也不清楚发生何事,只能说:“地裂被海水倒灌,清浊之气纠缠部分,早已安定多年,不该无端震动。”
“你们就算要走,也要先把此事料理妥善!”罗翼也不管什么位份尊卑了:“别以为我不清楚,东胜都剧变与杨景羲脱不了干系!你们这帮仙家高人祸乱世间,见形势不妙就要拍拍屁股走人吗?”
周太后未被激怒,她当然清楚当年之事,只是如今东海各家元气大伤,连渊极双尊这种隐修高人都被惨败于赵黍之手,华胥国已经无缘昆仑洲逐鹿称雄。
而幻波宫作为早早暗中投靠苍华天君的宗门,能够在东胜都剧变后保留权位,已经算十分侥幸。
罗翼利用周太后来维系与东海各家的往来,周太后又何尝不是利用罗翼来保证自身地位?只是如今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这就算是本宫离去前,为华胥国做的最后一件事吧。”周太后没有拒绝,起身说:“至于大司马,还请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周太后离开宫城,叫上几名幻波宫弟子,一并朝着旧都飞天而去。
……
“没想到,这处地裂居然形成清浊均衡之势。”
赵黍凌空而立,俯瞰着下方灌满海水的地裂,宛如一柄利刃从大海刺入陆地,破败凋零的东胜都位于海边悬崖,仍然有部分百姓在此地居住。
照理来说,地裂周围浊气充盈,加上毒煞地火之害,几乎是生机绝迹的死域。
然而这一处因为苍华天君殒落而最先出现的地裂,如今反倒异常平静。尽管朝廷在别处另建新都,但还是有不少穷苦百姓在旧都栖身。
赵黍无比感慨,若论繁华富庶,当年的东胜都甚至在帝下都之上,然而一场仙凡剧变,让此等富贵乡化为残败凋零之地,只怕未来长久岁月也难见重振。
目睹东胜都前后变化,赵黍心中不由得生出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之感。仙家冷眼观世,含灵众生、流演变迁,由此尽收眼底,若看得久了,自然会有超脱尘世的念头。
赵黍凌空默然良久,不知不觉身心开张,天地间风流云走、海浪波涛,一切动静尽在掌握。
恍忽间,他似乎在破败的东胜都行走,尽管四周皆是残垣断壁,可居留在此的百姓并未颓废自弃。他们收集废旧砖瓦,重新修造房屋,在临水之地垒筑矮堤,用条木拼凑船只,到近海处捕捞渔获。
往日的卿贵宅邸变成百姓聚会议事之所,昔年的宫禁苑圃种满了韭芥葱蒜各种杂蔬。此地的男女老幼,为了生息繁衍,不断发挥朴素智慧。在权贵们忽视的角落,依旧蕴藏着蓬勃生机。
收回目光,赵黍无声抬手,九天云台自行展开,坛场转眼布成,大明宝镜高悬在上,宛如日月当空,垂光照世。
镜光笔直照向地裂,波涛不定的海面霎时平静,宛如一块晶莹剔透的无瑕美玉,显露出数百丈下的境况。
当年张端景斩落苍华天君,洞天清气失序流注尘世,倾泻入地脉之中。然而地脉深处本就蕴藏浊气,清浊相交,立刻引起山川震动、大地摧崩。
可如今这条地裂深处,清浊之气交缠不分,宛如鸿蒙未开的一片混沌,别具玄机。
赵黍法力沿着镜光照入地裂,凝神深契,仿佛自己也置身混沌之中,上下四方难分,古往今来无别。
杳冥间,至精感激、真一生焉,守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