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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忘记给小景也夹了一块,含泪笑道:“大娘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家里有什么就吃点什么,今个大龙回来了,大娘太高兴了,来,阿轩,你也多吃点,吃饱吃好了。”
小景道了声谢,知道自己今个是沾了陈玉龙的光了。
他并不感到失落,也没觉得心里有落差感。
知道二虎娘已经对自己很好很好了,陈大哥那么多年没回来,二虎娘自然高兴坏了。
“来,二虎,你一个鸡腿,阿轩也吃一个鸡腿,都还是孩子……阿轩太瘦了,多吃点啊。”
二虎娘知道大儿子不能沾荤腥,便没给他夹,把两个鸡腿分给了二虎和小景。
小景自然不能要,赶紧把碗端走,摇头道:“我不爱吃鸡腿。”
“哎,你看你瘦的,脸上都没什么血色,要是被你亲娘看见了,那得多难过?阿轩听话,把这鸡腿给吃了,你吃胖点,大娘心里也高兴!”
好好的一顿饭,老两口基本没怎么动筷子。
二虎娘一直给三个孩子夹菜,生怕孩子们吃不饱,也吃不好。
二虎爹不善言辞,沉闷地喝着那二两烧酒,不敢喝太快,怕一口气喝没了。
小口小口地往嘴里抿,不知道是不是太不胜酒力,眼眶红红的。
一顿饭吃完,二虎娘又赶紧去烧热水,说什么村里有风俗,远道而来的亲人回家第一晚,无论如何也得洗个热水澡,换上从前的衣服才行。
越无尘多次想要婉言谢绝,可实在不忍心拒绝一位老母亲的善意。
二虎娘从箱底拿出头几年就给大儿子做好的衣服,结果对着大儿子一比。
衣服做得太小了,压根就穿不进去,她就既难过,又发愁地捧着衣服道:“孩子太久没回来,我都不知道你长多高了,衣服做太小了,没法穿了。”
越无尘宽慰道:“虽然我是道宗的外门弟子,但也不好随意褪下道袍。”
如此,二虎娘的心这才好受了些,又转头去收拾床铺。
家里一共就一间厢房,中间搭了砖头隔成两间,外加一间小厨房。
老两口睡一张土炕,二虎子睡的床是用大户人家不要了的门板,加土砖垒起来的。
小景来了之后,就跟二虎睡在一张床上,并不拥挤。
眼下大儿子回来了,二虎娘又不忍心把小景赶出去睡鸡棚,索性就抬来两条长凳,靠在床边。
等把床铺收拾好了,又拉着大儿子的手,几次想开口问问这几年为什么不写信来。
又怕大儿子一路劳累,连声催促着他赶紧休息。
越无尘望着那张可以说得上陈旧破烂——但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的床铺,陷入了沉思。
直到二虎子喊他:“大哥,让景轩哥哥睡在最里面,我睡中间,你睡外面行不行?”
越无尘点头,说了个“行”。
然后他就看见小景脱下外裳,往床里面一挪,把自己紧紧贴着墙睡,尽量不占地儿。
越无尘心疼这样的小景,怕自己的到来会影响小景的生活,便起身道:“我不困,你们睡吧,我去院子里坐会儿。”
“大哥,别走呀!”
二虎子急了,拽着越无尘的衣袖说,“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景轩哥哥啊?他人很好的,真的很好!”
小景听了,下意识抬头望着陈玉龙,微微抿着唇,有点担心自己会被讨厌。
越无尘道:“并不是,我不讨厌他的。”
“那就赶紧上来一起睡呀,快点!”
二虎子使了吃。奶的力气,将人往床榻上一拽。
三个人并肩躺在床榻上。
越无尘和小景之间,就只隔了一个二虎子。
只隔了一个半大的孩子。
越无尘实在没有和人同床共枕的习惯,一向不喜欢同人亲近。
躺在床榻上,身体僵硬,说不出来的难受。
可小景却似乎挺喜欢和孩子亲近的,和二虎子挨得很近。
这方面也不像林景。
因为当初的林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一个人睡觉了。
越无尘其实并不会照顾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把孩子交给了几个比较细心的女弟子照看,因为没有奶。水这种东西,便喂的米糊给孩子吃的。
等林景再大一点,会走路了,就开始认识人了,会用小奶音甜甜地唤越无尘师尊。
还会伸开肉乎乎的手臂,奶声奶气地说:“要师尊尊抱抱,师尊抱抱。”
越无尘虽然不太喜欢孩子,但他蛮喜欢林景的。
便抱着小林景在怀里,拿起拨浪鼓逗孩子玩。
等林景大概两岁多的时候,越无尘就把他带在自己身边养了。
一开始是在自己的寝殿支一张小床。
夜里小林景就在小床上睡。
可能是孩子太小了,又没有爹娘陪伴,夜里总是抱着小枕头,偷偷摸摸地爬上越无尘的床。
每天早上醒来,被子一掀开,越无尘就能看见,一个奶团子正趴在他胸口,睡得很香甜。
但这种趴在师尊胸口上睡觉的好日子,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
大约到林景三岁时,就开始分房睡觉了。
越无尘让人在沈清源住的寝殿旁,又清整出一间小屋。
然后让小林景住进去。
当时没了小林景爬床,越无尘还有些不习惯。
沈清源可从来不惯着师弟们的毛病,不管是外头刮风下雨,还是电闪雷鸣。
都不会同意林景和自己睡在一间屋子里。
就有一回,越无尘记得特别清楚。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小林景被窗外的雷声吓醒,哭着跑去敲他师兄的房门。
可沈清源一直都没开,还训斥他,让他小声点,过了宵禁不许大声说话,
还告诉林景,不许他去打扰师尊休息。
那时的林景虽然年纪小,但已经很听话了。
果真没敢再有大动静。
只是越无尘早上醒来推开房门时,就看见一个小孩子,浑身湿漉漉地趴在门外睡着了。
经过那一次后,沈清源的房门就习惯性地不反锁了。
只要林景夜里敲他房门,沈清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进去了。
为的就是不让林景去打扰师尊休息。
这些都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如今回想起来,更多的还是酸楚感。
夜色下,越无尘忍不住又往小景的方向望去。
借着从窗户缝里挤进来的月光,他看见小景侧躺着,两手交叠着护在胸口睡熟了。
连睡觉都保持着这么一种警惕的姿势,越无尘都不知道,在小景身上到底还发生过什么事。
居然让小景连睡觉都要两臂交叠环胸地保护自己。
其实,小景也并没有睡着。
他其实很抗拒和别人同床共枕。
之所以愿意和二虎子睡在一头,那也只是因为二虎子是个孩子。
小景对孩子没有什么抵抗力,他挺喜欢小孩子的。
可能是之前跟在罗素玄身边,小景见过男人是怎么欺负死男人的。
就特别畏惧那种事情。
虽然小景也不懂那是在做什么,又为什么一个人会笑得很开心,另一个人会叫得很凄惨。
但他就是很抗拒。
说不出来的抗拒。
小景不是认定陈玉龙会跟其他人一样,对他动手动脚。
只是莫名地有些紧张。
这种紧张的感觉,上一回出现,还是在跟越无尘同处一个屋檐下时。
那道鲜红的,好像血一样的竖痕,整整在小景的脑海中浮现了一整夜。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小景的眼底都浮现出明显的青灰,一看就是没睡好。
二虎娘递了个鸡蛋给小景,抱歉又关切地道:“阿轩,你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大娘带你去看看大夫,让大夫给你开点药吃吃,好不好?”
“我没事,就是昨晚在想事情。”
小景接过鸡蛋,悄悄收了起来,打算回头拿给二虎子吃。
低头默默把米粥喝干净了。
再一抬头,正好同陈玉龙四目相对。
当即微微有些尴尬。
二虎娘道:“大龙今年二十出头了,比阿轩虚长了几岁,阿轩,你要是不嫌弃,就喊他一声玉龙哥。”
越无尘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顺势望向了小景。
“玉龙哥。”
小景飞快地喊了一声,然后赶紧低下头喝粥。
越无尘也下意识应了一声,略一思忖,他才道:“那我就直接叫你阿轩好了。”
“太好了,我盼了那么多年,阿轩一到咱们家,大龙就回来了,阿轩真是咱们家的福星啊!”
二虎娘说着,又给小景夹了一筷子青菜,笑着说,“多吃点,千万别客气,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大娘可稀罕你了,长得这么漂亮,阿轩真是太招人稀罕了!”
“阿轩要是个女儿家就好了,留下来给大娘当儿媳妇!”
“咳咳咳。”
小景有受到惊吓。
越无尘也微微愣了一下。
二虎娘又道:“不过这样也很好,大龙多了一个弟弟,二虎子又多了一个哥哥,阿轩哪哪都好,就是太瘦了,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
“对了,大龙,回头也教阿轩几招防身的,以后别人想欺负阿轩,万难!”
二虎子也蹦起来大声道:“谁敢欺负景轩哥哥,我大哥哥揍死他!”
越无尘忍不住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点头道:“好,我会保护好阿轩的,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他了。”
第41章 忘却前尘种种的小景
小景原本以为; 这只是陈玉龙为了应付二虎娘,所说的玩笑话。
并没有放在心上。
谁曾想陈玉龙是认真的。
果真手把手教了他几招防身术。
可能道士的命剑,不好随意展示给凡人看。
陈玉龙背上负着的长剑; 不管是吃饭; 还是睡觉,都不曾拿下来过。
教小景剑招时,也并没有用真的剑。
而是随意折了一根桃枝; 将桃叶捋得干干净净; 凌空一甩; 发出嗖啪一声响。
小景听不得这种嗖啪嗖啪的声音,下意识浑身一个哆嗦; 还鬼使神差地抬手挡了下脸。
总觉得下一瞬; 桃枝就要劈头盖脸抽到他的身上。
面颊上的冷汗也冒出一层; 不受控制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种感觉很奇怪,具体哪里奇怪; 小景也说不上来。
他不仅害怕嗖啪嗖啪的声音; 还害怕好多。
比如说闷闷的击打声; 像是棍子抽在身上一样,发出很沉闷的声响。
再比如说; 啪啪啪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往他脸上; 一下一下地扇耳光。
都快要把他的头扇飞了。
奇怪的是; 小景不记得自己被人打过耳光。
但他每次听见啪啪啪的声音; 就下意识双手挡脸。
最最最害怕的,应该要属剑刃破开皮肉的声音了。
可能是此前被沈清源一剑捅了个对穿。
这种剑刃穿透皮肉的声音; 目前来说是小景最害怕听见的声音。
总之就是很畏惧; 也很抵触。
小景时常觉得; 自己好像就是街头被人打怕了的流浪狗。
总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身体哪个部分残缺了。
或者是容貌毁损了。
小景习惯性地看向可以反光的东西,让自己的脸映在上面,借此确定,自己的脸是不是完好无损。
有一回早上,他醒来后就猛然翻坐起来,抱着自己的右手,大张着嘴,想要尖叫。
可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好像哑巴一样,只能张着嘴,却根本没办法喊痛。
把二虎子都吓得从床上一跃而起,还以为家里是进贼了。
二虎娘说小景这是梦魇了,肯定是白。日里看见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就把筷子围绕在小景的额头上打转,然后往盛满米的碗里一插。
如果能立起来,就说明小景是遇见了不干不净的东西。
可二虎娘试了几次都没立起来,后来看见小景满头大汗,小脸惨白的可怜样子。
只能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拍拍小景的后背,告诉他只是做了个么噩梦而已。
还温声细语地让小景哭出来,哭出来就没事了。
可小景天生六识残缺,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他想要哭的时候,偏偏一滴眼泪都没有。
不想哭的时候,又在不经意间泪流满面。
小景也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场噩梦。
越无尘眼尾的余光一直注视着小景,看着他满头满脸的虚汗,微微有些入神。
也极敏锐地发觉,小景挺害怕他手里的桃枝。
但越无尘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