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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的父亲也有这样柔软的情感。
他在怜悯他。
怜悯他的愚蠢、傲慢、不服管教。
“这是个局。”
惊涛骇浪一样的心潮过去,纪遥的语气竟出奇的平静。
纪文嵩淡淡道:“我早说过,他将你当傻子玩弄,你偏不信,非要一头撞下去,我管你管累了,索性随你去,横竖这种事也只有自己知道疼才能永绝后患。”
都是聪明人,纪遥立刻就听懂了纪文嵩的意思。
他点点头,“怪不得秦羽白都追来了,你却没什么动静。”
纪文嵩不置可否,“我不想跟你站在这儿说废话,你也上车去,为了个孩子,我真是陪你丢尽了脸。”
纪遥站在原地,若青松一般挺直的背没有弯下去,而是愈来愈直,令人联想到雪峰一类冰冷又尖锐的东西,他迈开脚步,向保镖们的包围圈走去,保镖们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纪遥走向了最左边的车辆,保镖们看向纪文嵩,纪文嵩压了压手,示意没事。
晏双正坐在车里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玩自己的指甲,冷不丁的车窗被敲了敲,他扭过脸,驾驶位上的小保镖已经将他身侧的车窗摇了下来。
纪遥弯着腰,脸上表情很宁静,他们的距离不近不远,退一步可以分手,进一步也可以接吻的距离。
“都是骗我的吗?”纪遥语气淡淡。
他或许自己没有察觉,但晏双很敏锐地感觉到他说话的口吻与纪文嵩已几乎一模一样了。
无论心绪有多澎湃,都只是隐藏在海下的冰山,他们是平静无波的海面,广博又深邃。
晏双低头继续玩自己的指甲,“是的。”
“你没有爱上我。”
“当然。”
“也没有疯过。”
“不错。”
到此为止,已经撞破南墙血流如注了。
纪遥最后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招惹他?为什么要跟他做朋友?为什么要令他爱上他?
晏双挑起眼,眼睛一弯,模样笑意盈盈的,“好玩啊。”
车辆下山后,晏双的这辆车与其他车便分道扬镳了,他又问保镖借了手机,拨给了纪文嵩。
纪文嵩接了电话,“什么事?”
“我的手机被他没收了,”晏双道,“能还给我吗?”
“知道了。”
“还有……”晏双趁他没挂断,忙道,“纪先生,我觉得我该值得一笔奖赏,你说呢?”
纪文嵩很想将电话直接摊在手上,按下免提,让他身边的人也听一听,听听他究竟栽在了怎样一个人的手里。
注视着前方的纪遥忽然道:“我听到了。”
纪文嵩扫了他一眼。
纪遥面色平静:“没关系。”
纪文嵩脸色绷紧了,真像他预想的那样将自己的手机摊在了手上,按下了免提,“你要什么?”
“我要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承诺在必要的时候,你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我。”
纪文嵩看向纪遥,纪遥的目光也正看着手机,手机上映照出一个陌生的号码,可他知道,那一头是晏双的声音。
……是他爱的人的声音。
“我答应你。”
晏双得到了承诺,满意地一笑,“多谢你,纪先生,合作愉快。”
说完,他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纪文嵩握了手机,对纪遥说了句心里话,“有时候,我很希望他才是我的儿子。”
经历了这么多事,纪文嵩对自己这个一向看不上眼的儿子反倒和蔼起来,而纪遥,一点也没露出生气的模样,他的心境像是一下老了好几岁,老得已经没有了从前那股非要他父亲争锋的锐气,“如果他是你的儿子,你今天不会这样作威作福。”
纪文嵩沉思片刻,道:“你说的对。”
车辆安静地行驶着,纪遥看着车外的风景逐渐变回了都市的模样,他想起他和晏双来到这里的那一天,晏双看着窗外,说外面的天气真好。
的确。
天气真好。
纪遥回去之后,生了一场大病。
反复的发烧、呕吐。
全身的检查都做了,毫无异常。
纪家的家庭医生二十四小时轮班,守候在这位小少爷的病床前。
纪遥也并非一直都昏迷,他清醒的时候居多,坐在病床上对探视他的父亲很沉稳地解释:“我只是累了,我的身体需要休息。”
“你怕我找他的麻烦吗?”纪文嵩皱着眉头道。
“不,”纪遥望向病床旁那束挂着水珠的白玫瑰,“我只是累了。”
纪文嵩道:“你最好别再继续要死要活的,非逼我看不起你么?”
“父亲,”纪遥的侧脸雪白又锐利,他平淡道,“你误会了,这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他扭过脸,神情冷淡,“你放心,我不会像母亲一样。”
纪文嵩被他说中了心事,终于还是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实在是禁不起失去这唯一儿子的风险,只能将自己的情绪都憋在胸膛里,目光也望向了那束挂着水珠的白玫瑰。
白玫瑰开得正好,一片花瓣欲坠非坠。
俩父子静默无言,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谁,而他们两个人好似在其中扮演了推手的角色,却是将自己推了下去,一时也只能无言了。
他们焦头烂额时,晏双却是“谢邀,人在云城,刚下飞机”。
距离他请假的半学期还有一段时间,除了结局之外,晏双已全部完成,他干脆趁着这段时间在本世界搞起了穷游。
每本书中的世界都各有特色,很值得赏玩一番,晏双边打工边旅游,又攒下了一笔钱。
云城是他的最后一站。
由系统小导游为他倾情推荐。
“系统,把这个地方的美食点都给爷标上!”晏双豪气道。
系统:“好的,您稍等。”
在晏双持续暴饮暴食之后,系统忍不住道:“员工。”
晏双:“啥?”
系统:“在这个世界,你是人类。”
晏双:“我知道啊,所以?”
系统:“友善提醒:人……是会被撑死的。”
晏双:“……”
系统:“别忘了你屏蔽了痛觉。”
晏双感动得都要哭了,“谢谢你,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呜呜呜。”
系统:“……”真想违背系统守则看着员工撑死算了。
经过系统的善意提醒,晏双恋恋不舍地提着一袋削好的甘蔗慢悠悠地往青年旅舍走,他趿着拖鞋,散漫地伸手把头发往后捋了捋,“小纪也真是的,说话不算话,看我这头发,烦死人了。”
系统:“员工可以自己剪。”
晏双:“说什么呢,我没说剪啊,我说发卡,他说给我买发卡的!”
系统:“……”
它就不说什么员工可以自己买这种话了。
后台金额巨大得令系统数起来都感到困难的数字很明显地在表明它跟着的这任员工是个多么可怕的守财奴。
幸好这里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霸总世界。
它永远也忘不了在第一个世界里员工操控着亡灵大军打劫巨龙宝库的壮举,还很无辜地说什么法术失控都是那些该死的亡灵自己财迷心窍。
也许吧。
反正照程序办事,它也无话可说。
晏双晃荡地回到旅舍的玻璃门,门口的风铃叮当一向,站在旅舍前台的人听到动静回过脸,见到晒得脸蛋白里透红的人,一缕阳光从银丝边眼睛框上滑过,他对晏双笑了笑,“中午好。”
第152章 第 152 章
旅舍的房间空间狭小; 还是上下铺,就和大学里的宿舍没什么两样,晏双倒是挺自在地往床上一坐; 将手里提着的那袋甘蔗往床头的凳子上一放,从里面抽了一根,对站在他对面的魏易尘道:“吃甘蔗吗?”
“不了,谢谢。”魏易尘微笑道。
晏双“哦”了一声,自己嚼了口甘蔗; 他单翘着一条腿; 姿势跟大街上游荡的无业游民一样随意,“挺甜的。”
魏易尘笑而不语,静静地看着晏双毫无形象地吃甘蔗。
他知道晏双是个万花筒; 所以对晏双的哪一面都毫不吃惊并且为他展露的新的绚丽而深深着迷。
晏双吃完了一根甘蔗,手上正感觉有点黏黏的; 一包湿纸巾就递到了他的面前。
“谢了; ”晏双抽了张湿纸巾擦手,客观评价道,“你现在比以前更沉得住气了。”
魏易尘道:“这算夸奖吗?”
“你看; 你又沉不住气了。”
晏双将湿巾扔到垃圾桶里,“说吧,找我什么事。”
魏易尘有很多话想说,只是又觉得在晏双面前又没必要说那么多。
没有用的。
他已经尝试过将自己整个胸膛都剖开在他面前; 他依然无动于衷。
说得再多,也不过是感动自己罢了。
不如诚实地将自己的欲求说出口; 求一个痛快。
“你休学了。”
“是啊。”
“要离开吗?”
晏双沉吟了一会儿; “可以这么说。”
这是魏易尘意料之中的答案。
晏双对学业有多么执着; 他心里很清楚。
连这个都放弃了。
他要去哪?是像现在这样到处流浪; 还是找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
魏易尘微微弯腰,这里天气炎热,他穿了米色的短袖衬衣,看着很温柔,双眼很顺和地望着晏双,“可以带上我吗?”
“不可以。”
晏双没有一秒钟的停顿便拒绝了他。
“我喜欢一个人。”
这还是魏易尘意料之中的答案。
根本连不甘心或者说是难过都谈不上。
“被拒绝”已经是他在晏双面前习惯得不能再习惯的事情。
那么,只有乖乖地亮出底牌这一条路可以走,他不耍花样,就只想竭尽他的所能留在他的身边。
“如果我说……”魏易尘拿出手机放到晏双的眼下,“在这个世界,你不是一个人呢?”
手机屏幕上是一对双胞胎的出生证明,他们的名字是——袁满、袁双。
“这东西很难找,我跑了一趟你的老家,吃了不少苦头才找到了切实的证据。”
“双双,你还有个双胞胎哥哥。”
晏双平静地看着手机,他的目光略微闪动了一下,他轻声道:“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不,”魏易尘道,“他没有死。”
晏双仰起脸,“不可能,院长告诉我他已经死了。”
他的哥哥只比他早出生一分钟,因为在娘胎里被弟弟抢夺了太多资源,所以一出生就体弱多病,瘦小得比他更像弟弟。
他们在同一个福利院生活,相依为命。
在他们很小的时候,福利院里来了一个有钱的大人物,大人物想收养一个在指定时间出生的孩子。
两个小孩中了大奖。
可却只有一个能去兑换那张奖券。
去的是哥哥。
之后福利院改制,孩子们被分配到了各个城市新的福利院,他被分配到了星星福利院。
“在离开之前,我问过院长我哥到底去了哪里,她说他已经病死了……”晏双平静道,“院长不会骗我。”
魏易尘蹲下身,与晏双齐平,道:“她连你们的档案都敢篡改,她为什么不会骗你呢?”
晏双目光锐利地扫向魏易尘,“档案不是她改的。”
“是我求她改的。”
哥哥已经病得很严重了,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浑然不知改变命运的契机已经到来,健康又早慧的弟弟拉着他的手,声音轻轻,“哥哥,你不要怕,你很快就会有新的爸爸,新的爸爸会替我保护你的。”
“院长,求求你,求求你把我的生日改掉,”弟弟跪在院长的办公室磕头,院长慌张地抱住他,“小双,你别这样,我去跟那位先生说一声,说不定他会把你们两兄弟都带走呢?”
“不会的,”弟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听到了,他说‘双胞胎不吉利’,‘不要双胞胎’……”
“院长,我求求你,哥哥会死的。”
“我没关系,我很健康,我很会吃饭,我跑得比我哥哥快,我认字比哥哥多,院长,求求你了,我会忘了自己的生日,求求你了院长……”
那样小的孩子,为了自己的兄长,他爆发了自己全部的聪慧与意志。
哥哥啊,活下去吧。
总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见的。
“是我求她改的,”晏双轻描淡写道,“我不想去有钱人家里受罪。”
这个回答在魏易尘的意料之外,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