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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走了!”妙妙闪身而去。
古二少爷挪动脚步,很慢,他在盘算该如何行动。
夜色浓得像墨,而且刮起了风,星空已被乌云吞噬,看来是要下雨了,突来的寒意使古二少爷警觉过来,得赶快找个避风雨之处,否则便要变成落汤鸡,抬眼四望,左前方有幢黑忽忽的宅子,于是他疾速地奔了去。
刚刚到达宅子门口,豆大的雨滴已洒了下来。所幸这宅子门楼高大,避雨还不成问题,他在门墩子上坐了下来。
一道电光闪过,照见了门头上的匾额:“段氏宗祠”。
原来这是段家的宗祠。
电光闪过之后,接着是雷鸣,雨愈下愈大,雨仗风势,雷电交加,狂暴地蹂躏着大地,在大自然的威力之下,不管你功力有多高,还是显得那么渺小,微不足道。的确,人所能矜夸的,只是在一个极短极小的时空里,何况,值得矜夸的人并不多,古二少爷似乎悟到了什么……
闪电明灭中,一条人影冲破风雨而来。
古二少爷心中一动,看来又是个避雨的。
人冲进门楼。
电光又是一闪,照见了来人,当然也照见了自己。
来人是个女的,薄而柔的丝绸衣裙紧贴在身上,浮突毕现,极美的身材,姣好的面容,足以教人心跳面热。
虽说只是一瞬,但已足够使印象完整。
“是你?”女的惊叫出声。
这两个字很突兀,古二少爷一怔。
“你认识我?”
“只是……见过!”
“你知道我是谁?”
“古二少爷。”她很自然地说出口。
“但我却不认识你,你呢?”
“我吗?……我姓段。”她只道姓而不提名。
“哦!姓段……此地是段氏宗祠,这……”
“很巧是么?”电光再闪,照见了她脸上的笑容,甜极美极,极之诱人,声音也极脆。“这里就是我暂时落脚之处,看管祠堂的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老俩口,无儿无女。外面风雨这么大,愿意进去坐一歇么?”
“我看不必打扰了,雨停我就上路。”
“要是风雨不停呢?”
“没有不停的风雨,迟早而已!”
“对不起,我得进去更衣,如果你坐腻了不耐烦就自己进来吧,这种天气能消磨上两杯一定很写意。”说完,推门而入,原来大门是虚掩的。
古二少爷枯坐着,心里倒是满欣赏这女子的爽朗。
风雨势已弱,但仍是淅沥不停。
这种情况是不适宜上路的,同时古二少爷还在考虑如何行动,根本没个准去处。“……不耐烦就自己进来,这种天气能消磨上两杯一定很写意。”女子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这是另一种诱惑,很难教人抗拒。
于是,古二少爷起身进门,他生性是不拘小节的。
侧边厢房有灯光映照,古二少爷以极快的身法飘弹过去。厢房是五开间,居中一明两暗,两边的房门在走廊。
明间里仅有桌椅没别的摆设,很朴实。
“请进,欢迎之至!”姓段的少女从暗间里出来,她似已看到古二少爷的来临。
古二少爷眼前陡地一亮,对方已经更换了衣着,灯光下明艳动人,只是头上包着布巾。想是头发还没干的缘故。这样的尤物出现在这样的小厅中看上去很不协调。
笑靥迎人,古二少爷步入明间。
“请随便坐,我去去就来!”说着,旋风舞柳般出门。
工夫不大,姓段的少女端来了一个大木盘,里面有几味小菜,还有杯壶等食具。她熟练地摆整上桌,拖了两把椅子相对摆立,然后抬起羊脂白玉般的皓腕,莺声呖呖地道:“二少爷,不成敬意,请!”
古二少爷不客气地挪身入座。
姓段的少女在对面坐下,执壶斟酒。
小菜很精致,酒味也很香醇。
“二少爷!”少女举杯。“这一杯庆我们奇逢巧遇,干!”说完,仰粉颈一饮而尽。
古二少爷跟着干杯。
又斟上第二杯。
“这一杯为贵客驱寒。”
双方举杯,再斟上。
“第三杯祝二少爷壮志凌云,光耀武林!”
“没第四杯了吧?”古二少爷笑着说。
“我们慢慢喝!”少女边斟酒边说。
气氛相当融洽,而且别具情趣。
风雨已止,但双方的酒意在加浓。
这算是艳遇么?可以说是。
不知不觉,灯光黯了下去,原来天已亮了,天空的乌云已经散尽,是以天光如此快便取代了灯光。
“二少爷,天已经亮了,你有没有夜太短的感觉?”因酒而泛红的眸光照在古二少爷的脸上,幽幽地可以拂动人心。她这句话意味深长,除了木头人,谁都能体会得出来,美好的辰光总是被嫌短暂的。
“没有,我反而觉得太长,因为酒已经喝够了!”古二少爷故意装傻,说出了这句不解风情的煞风景话。
“你不觉得这风雨之夕的邂逅是一种缘?”少女似乎有些失望,但仍不舍地迫问,她明白古二少爷不是懵懂人。
“是很巧,很难得,不过……”
“不过什么?”
“飘萍偶聚,流云巧值,只能付诸追忆。”
“你的意思是……重逢不可期?”
“对!”古二少爷点头,自顾自尽了杯中余沥。
“那人生何处不相逢又作何解?”眸光连连流动。
“聚散本无常,强求不得。”
“何不抓住?”很露骨的一句话。
“那太执着!”古二少爷淡然以应。
“二少爷,真正执着的是你,因为你意念中有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偏执,飘萍随波聚,流云因风散的观念,根本就否定了‘缘’之一字,我说的对是不对?”眸光已凝聚,直射在古二少爷脸上,仿佛光是灼热的。
“段姑娘,你何不随缘?”古二少爷回答得很巧妙。
孤男寡女,无人独对,又藉着酒遮面助兴,而且女的豆蔻芳华,貌美如花,在这种景况之下,其不被诱惑也几稀?古二少爷不是圣贤,也不是柳下惠,他是男人,男人中的男人,能无动于衷么?但一个事实,他是古二少爷,他有一定的做人原则,这就是古二少爷之所以为古二少爷,他是非常人。
少女没再开口,只是眸光中那份渴慕之情可以读得出来,足以令人心悸,她在想什么?这只有她本人心里知道。
就在此际,数声鸟叫遥遥传来。
虫鸣鸟叫本来就是寻常不过的事,只要在城镇之外,可以说无时无之,无处无之,谁也不会去分神注意。
少女转头朝门外望了望,起身道:“二少爷,你宽坐片刻,我去去就来,那两老一向早起,到现在还不见影子,我有些不放心。”笑了笑,出门径去。
古二少爷本来已准备告辞离去,这一岔又得等上一阵子,一个人枯坐无聊,他离座走向后窗边无心外眺。
窗外是一片如茵草地,草叶上缀满了水珠,远处,有几株翠绿的大树聚成一丛,荫覆数亩。突地,他发现树荫下有两条人影,一个是姓段的少女,另一个是个男的,背对这方看不见面目,倒是身形体态颇不陌生,不由心中一动,少女托言要去查看守祠的二老,却到外面去会见男友,那方才的鸟叫是暗号了?
双方交谈了片刻,少女转身奔回。
那男的也转过身。
古二少爷目力奇佳,一看之下不由感到一震,那男的赫然是玄玄,这太出乎意料之外了,玄玄怎会跟这少女扯上了关系?心念动处,忽然想起了妙妙说的意外事件,玄玄跟一个女子密谈,曾说过“……我自有分寸,误不了事……”看来那女子便是这姓段的少女了。
这可作怪,玄玄居然另外结识了女友。
但从妙妙转述偷听到的话分析,又不像是谈情说爱。
玄玄在弄什么玄虚?
为什么双方都这么诡秘?
心念之中,回到桌边坐下,情绪已经浮动。
姓段的少女匆匆回转。
“二少爷,累你久等,不好意思。”
“哪里话,我看……我该告辞了!”边说边站起身。
“不多谈谈?”依依之情溢于言表。
“后会有期吧,谢谢你的盛情招待。”
“不成敬意!”
“好说!”抬抬手,大步出房离去。
少女怔在门边。
宗祠外是一片旷野。
雨后的大,地生机盎然,空气也分外清新。
古二少爷对晨光中的景色视若无睹,心里是灰暗的。玄玄怪异的行径令他困惑,甚至也可以说是不安。玄玄不会背叛自己这点他是有信心的,至于他为什么突然改变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毋庸置疑,这是外来的影响。是什么影响?影响他的又是谁?祠堂里那姓段的少女究竟是什么来路?说是因避雨而巧遇,也许不是,她本来就盯踪自己。玄玄对她说“……我自有分寸,误不了事……”何解?
突地,他发现路边草地上有一行足印。
雨后草叶全都带水,人踏过便会留下明显的脚印。
古二少爷心中一动,玄玄来秘密会晤姓段少女,刚离去片刻,也许就是玄玄留下的,目前“碧玉蟾蜍”的公案已到了紧锣密鼓的阶段,任何可疑的人事物都不能掉以轻心。于是,他循着足印奔去。
草地并非平均分布,是以足印时有时无,但还是有迹不断,古二少爷加紧追赶,他必须跟玄玄开诚布公一谈。
朝阳已露脸,草地上无数的“珍珠”在闪光。
眼前出现一片废墟,火劫后的残迹还很显眼。
古二少爷猛省这里是“孟家别业”,“狼心太保”孟飞的宅第,妙香君姐弟最初便是被庄亦扬绑架来此,盛放“碧玉蟾蜍”的彩绘空锦盒便是在这里地下室宝库发现的,何以被焚至今还是个谜,初步判断是庄亦扬所为。
一条人影在废墟里徘徊,遥遥即可判出是玄玄。
玄玄来此何为?
古二少爷的心下意识地收紧,他远远停下以观究竟。
破墙残垣,折栋断梁,玄玄在游走,时隐时现,像是寻找或探索什么。诡异的行径,实在令人顿生疑窦。
现在,古二少爷感觉到事态不简单了。
足足半个时辰,古二少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玄玄似乎发现了什么,在瓦砾中敲击踏跺,点点头,似乎已有所得。这里以前被视为鬼宅,寻常人不敢接近,都是绕道而行,烧成废墟之后更没人来,所以在此地有什么举动可以不必担心会被人发现,尽可以大大方方地做。
古二少爷沉住气,不准备现身。
玄玄在那地点做了记号,相了相,动身离开。
古二少爷等玄玄去远,然后步了过去,在玄玄留记号的地点用脚踏了踏,回声是空洞的,顿时恍然,玄玄是在寻找地室的位置,因为原先的出入口已经被坍屋掩埋。现在的问题玄玄的目的何在?
玄玄的行为是在跟姓段的少女密晤之后,这当中便有文章了,他是被利用或者是参与者?难解的谜题!
做记号,表示有后续的行动。
古二少爷决心守候以求解答。
日头升高,行到中天。
古二少爷哑然失笑,如果三天没人来,自己就饿上三天么?心里才这么想,发现已经有人进入废墟,不由精神大振,立即隐起身形。来的是四名粗犷的汉子,还带了锄锹等工具,只是其中没玄玄。
四名壮汉一阵搜寻之后,在记号前停了下来,经过一番议论,动手挖掘,原先的推测看是八九不离十了。
砖土沙石愈积愈多,最后撬起了石板。
没错,地下室已被掘开了。
四名壮汉停下来擦汗。
古二少爷心里想:“看上去这四名壮汉不类普通干粗活的工人,举手投足之间显示出是练过武功的,不用说是属于某个门派中的弟子,人是玄玄招来的,那玄玄身后便是这某个门派,玄玄并没有同门,他是独传,自他师父‘千面客’段小川死后,只剩他孤单一人,当然不会有同门创立门户,如果逮住其中一人,便可揭开谜底。可是,这样做对么?要是玄玄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岂不坏了他的大事?看来还是谨慎处理为上,至少在目前玄玄还没有任何对自己不忠的迹象,静观下文吧!”
两条身影飘忽而至,赫然是玄玄和那姓段的少女。
古二少爷暗自点头,好戏要上场了。
姓段的少女用手比划了一阵之后,四名壮汉带工具离开。
玄玄在掘开的洞口观察了一会,纵身投入。
姓段的少女退远些,似在把风。
古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