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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奴婢……”
结结巴巴的“天壤大神”额头上冒着冷汗,他越来越像伴君如伴虎的内侍太监,而不是一个降世的神仙。
“怎么?话都不会说了?”
“回陛、陛下的话……”
犹豫了一下,“天壤大神”还是硬着头皮道,“若论八州大圣之中,奴婢最有把握说服哪位……当是,西北肥州的一位遁世妖皇。此大圣,同奴婢尚有些许渊源,若奴婢为说客,兴许能见上一见。”
“噢?”
太后有些意外,“没想到,天壤卿还有这等本事。”
“不敢……”
“若能让朕满意,一切……都好说。”
太后似乎并没有因为“破军三圣”的兵败而过多愁恼,就像是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此刻,大胜之后的“五泉健儿”,则是在五泉县校场开始了誓师。
原本还小心翼翼的“五泉健儿”,如今都是信心大增,愿意光明正大地讨伐夏室!
“从此以后,我部便是‘江中道五泉路义军’!”
冯瑜宁坐在巨大盘羊背上,看上去颇有神人韵味,让五泉县军民都感觉有一种神秘力量掺杂其中。
“天地可鉴!”
“四方可知!”
随后,唐淞晨等岳阳才子,执笔写下祭文,却是并不祷告上天,而是犹如衙门告示一般,告知给了南来北往的行者。
这“江中道五泉路义军”,原本光明正大愿意造反的,不过是千几百人,如今却是凑足了七千五百之数,也算是三军齐整,有了模样。
再加上他们是汉水两岸首倡义军,周遭零星造反的兵马,也是纷纷派出使者前来打听,其中更是不乏地方军头、诸侯的耳目眼线。
数日之后,大江南北也都知晓,魏赤侠大战“破军三圣”,斩二俘一,当真是人间无敌!
而这个消息,在“射阳湖”走访的彭如晦确认之后,当即前往淮阴城招揽旧部,不为别的,只为响应起兵。
“淮东道射阳路义军”旗号,竟是也立了起来。
遥奉魏赤侠为诸道诸军大元帅,彭如晦自领淮水东路义军,亦是淮下首倡义军。
前后两路义军,又皆是本地朝廷命官为首,造成的影响,自然非同小可。
岳阳府中,诸多太平士绅还不觉得如何,但那些个江湖儿女却不一样,纷纷觉得可以响应。
只是不等他们商量由谁领头,那北阳府的操江同知汪伏波,竟然也告知四方,立下“江尾道北阳路义军”旗号……
546 人间正朔
“三清天”外,诸多天君上仙云集,他们都为一个目的而来,那便是“万龙号”。
“那是‘大罗天军’之列,竟然干涉冥界纷争,是哪位龙皇指使,总要有个说法吧?!”
“说法?”
一头伤痕累累的黑龙盘卧在一枚恒星之上,这是一颗正在衰败的恒星,膨胀到了无比巨大的规模,看上去几近白色。
黑龙双目紧闭,它有着堪比星系一般的身躯,每一次呼吸,都会卷动无数星辰,星辰运转的规律,就是它存在时的规律。
呼吸形成风云,双目天成日月。
当它睁开左眼时,目光所及星系当即天亮;当它睁开右眼时,诸多星辰又到了夜晚。
而这样的规律,不仅仅是黑龙,那些前来兴师问罪的天君上仙,皆是如此。
仙袍之上,以星云为纹饰,一处星云便有兆亿星辰,其中自然有生命诞生,有文明发展。
天君的道果是星云所在的规则,以火入道,则拜火成教;以水入道,则祭水为宗。
黑龙没有回答这些天君上仙的话,而是冷笑道:“你们与其关心‘万龙号’,倒不如担心它的军主魏昊,会不会在人间大兴土木吧。”
“什么意思?!”
然而不管如何疑惑,这些天君还是情不自禁窥视人间,尽管有重重阻隔,还是感应到了人间道场的变化。
那是他们的发端之所,依旧感受到了其中的福缘深厚,顿时放下心来。
只是,其中有一处小小的道场,并不在大夏朝廷在籍之列,乃是前朝敕封“大野星君”的道场神宫,此时祭祀之所已经被拆了个干净。
形成湖泊的地方,如今是“大野泽”,有人立碑勒石,铭文将“大野星君”描述成了邪祟。
石碑,就是镇压这个邪祟道具。
其上厚重的民望,将天界中的小小地仙,直接压爆。
没有什么斗法,没有什么刀光剑影,不过是众望所归。
你该死,所以死!
无论仙神。
而在“大野泽”之畔,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魏昊,独坐一艘小舟船头垂钓。
每一次挥杆,都有鱼儿上钩,只是他的鱼钩,并不弯曲,而是一枚直钩。
“你又是哪里来的鱼儿?”
“禀大王的话,小的是洞庭湖过来的哩。”
“嚯,游这么远来安家?”
“大王说‘大野泽’当成‘鱼米之乡’,以补仙神亏损,小的也有志向,愿做个‘鱼米之乡’的鱼儿祖宗哩。”
这小鱼儿是难得开慧的白条,咬钩之后,魏昊将它投入“大野泽”中,然后道:“许你八百里水泊畅游,往后多产多子。”
“谢谢大王,谢谢大王……”
那白条落水之后,不多时就成群结队,等到魏昊再挥杆的时候,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已经是餐条成群,忽而向东,忽而向西。
不多时,提起鱼竿,只见鱼钩上,挂着的不是鱼,而是八条腿带钳子的物事。
“你是哪里的螃蟹?”
“小的家住长江尾,早年有个表兄,在五潮关被大王炖了一大锅。”
“哈哈哈哈哈哈……”
魏昊顿时大笑,“你便不怕我?”
“大王公平公正,小的也不曾是个为祸人间的妖怪,小的也只是想奔个前程,能在一方水土繁衍生息变好。”
不得长生的精怪,能多子多福,何尝不是一种昌盛。
言罢,魏昊便道:“此处离大河很近,将来有人来捕捉你的子孙,想来也是要用惯常之法。你就在此处做个‘大闸蟹’吧?”
“小的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而后螃蟹挥舞着毛茸茸的大钳子,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这开慧的螃蟹怪,此生过后,再想要有开慧的子孙,可能性不大,但繁衍生息种群扩大,却是铁板钉钉。
如是挥杆垂钓许久,各种鱼虾蟹鳖长鱼泥鳅,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但水土必有平衡,魏昊再次挥杆,便见一条乌鳢扭动着身躯,在船头上不停地扑腾。
“噢?居然是个黑鱼怪。”
魏昊看着这条大黑鱼说道,“你又是来自哪里?”
“大王可还记得吃馄饨的地方?”
“那‘千里香’馄饨啊……”
回忆往事,魏昊于是笑着道,“你是黑鱼成精?跟那黑鱼怪想来也有些渊源,我也不问你跟脚,只问一事,你来这八百里水泊,能做什么?”
“小的嘴大牙尖性情凶勐,但有小鱼泛滥,便可张嘴就吃。不拘是小鱼小虾螺蛳泥鳅,还是说水鸡青蛙,小的来者不拒。就是打洞的水耗子,小的也能张嘴就咬。”
“不错不错,就许你个追猎鱼虾的差事。”
“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如是三天三夜之后,原本只是个平静水泊的“大野泽”,如今便成了鱼虾丰沛之地。
附近乡民偶有路过,见这里居然有鱼,顿时前来撒网捕鱼。
一时间岸边垂钓者极多,造船捕鱼为业的百姓也多了起来。
如此种种,传到夏邑之后,又成了种种传说,自然又将碑文也传得到处都是。
对京城百姓而言,最有意思的谈资,无非是天上的一个神仙,居然就这么成了邪祟。
真是轻而易举、简简单单。
仙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大野泽’诸事,众卿以为如何?”
听政的太后在朝会上,不动声色问道。
“启奏太后,既然是民意,顺应便是。”
顺天意,应民心,合情合理。
“朕以为其中有些蹊跷,举凡邪祟镇压诸事,理应有司操持,岂可交由愚夫愚妇恣意妄为?倘若将来有愚民行巫祝之事……诅咒诸夏,莫非这等民意,也一个‘顺应’了之?”
“这……”
“让有司前往‘大野泽’,主持祭祀。”
太后说罢,又道,“那‘大野星君’是否有损德行,世人如何知晓?倘使上神真仙实有苦衷,岂不是愿往了有道真仙?有司当走访州县,倘使‘大野星君’实乃历代上仙,封个‘大野泽’湖神当当,又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群臣神色变换,其中不乏早就知道魏昊手段的重臣。
这些老世族出身的重臣,致仕之后就是要打算修道成仙的。
便是家族之中,供奉鬼仙级数的修真,也是稀松平常,对仙神之间的斗争,如今也是知晓不少。
尤其是魏昊直面十万天兵天将还游刃有余,更是让他们心生忌惮。
不愧是当世府君,也就是现在没死,死了之后,这手段岂不是更加通天彻地?!
而且讨伐“大野星君”这事儿,之前就热闹过,是不是“邪祟”,早就定了性。
现在太后重提旧事,甚至还想封“大野星君”一个湖神当当,莫非这“大野地仙”有甚跟脚?
还是说想要借用这地仙名头一用,拿来跟魏昊再斗上一场?
不是没有重臣想要出列,劝说一下太后,但想了想,最终忍住了。
整个朝会一阵沉寂,不少名臣都是神色微动,对垂帘听政的这个太后,越发看不透甚至看不懂。
明明像个不通政事的官场新丁,可这个太后,却轻易地拿住了一个关键,那就是“正朔”。
“大野地仙”这个天上的星君,到底是不是邪祟,似乎还有讨论商量的余地。
正常而言,朝廷说谁是邪祟,谁才是邪祟。
这就是“正朔”的力量。
散朝之后,有大臣在议论着这件事情,而兵部的人则是怒吼:“粮饷亏钱才是国之大事!诸公不思前方将士性命,却议论鬼神名分,莫非护国安邦的是那些神仙不成——”
“如今四方危难,社稷更是危若累卵,我等凡人,管那许多神鬼仙佛,尽职尚且力有不逮,怎能再节外生枝——”
说着,就有兵部侍郎在那里说着“江尾道北阳路义军”的事情,曾经的朝廷栋梁“五潮传胪”汪伏波,现在成了反贼头子,这难道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吗?
比什么狗屁“大野星君”“大野地仙”,紧迫到不知道哪里去。
什么是十万火急?
这就是十万火急!
然而民部的官员却道:“太后寿宴在即,又是何必说些败兴之事,给太后添堵呢?”
“败兴?添堵?”
那兵部侍郎顿时一把攥住对方的官袍领口,抡起拳头,照着眼眶就是狠狠地一拳:“你这阿谀奉承之徒,国事败坏如斯,便是由尔等起——”
“哎哟!”
一通老拳砸得民部官员嗷嗷叫,而兵部侍郎由不解气,冲上去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你这国之蛀虫,当诛!当诛!当诛——”
“救我!救我!救我——”
走廊下的大戟士连忙冲了过来,将两边分开。
待获救之后,民部官员当即抬手指着对方吼道:“我必向太后参你一本——”
“哈哈哈哈哈哈……”
那兵部侍郎顿时大笑、狂笑,将头顶官帽一把扯了下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前朝之事,今日之鉴——”
“慎言!”
“慎言——”
然而无用,左右卫士一拥而上,将这兵部侍郎擒下,直接拖走。
“尔等空耗国难,必遭刀斧加身之祸!魏赤侠再临夏邑之时,便是朱门涂炭之日!杀吧,杀吧,杀吧,哈哈哈哈哈哈……”
大戟士闻言,赶紧掏出抹布给他嘴塞上,然后整个人被拖出了宫殿。
而与此同时,魏昊踩着芒鞋,手拿竹杖,漫步在淮水北岸,由东向西赶路,沿途多有孤魂野鬼寻不得鬼门关,魏昊便一一指点,或是写个字条,或是刻个木牌,这些孤魂野鬼领了身份,便按照魏昊所说,朝着泰山赶路。
“多谢赤侠公……”
“一路好走,到了鬼门关,进去便是,不必回头。”
“是。”
密密麻麻的亡灵,排着长长的队伍,在夜晚逶迤向前,宛若一条长龙。
有些亡灵甚至被奴役为器灵过,性情十分狂暴,然而在庞大的队伍中,一个怨灵的狂暴也是江海中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