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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啊!”
夏凡莫名感慨了一声。
“阁下,芸芸想要见您一面。”
苏闰甫默然半晌道。
“行吧。”
夏凡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的灰尘便径直朝着衙署内走去。
片刻。
他来到了苏芸芸的房间里。
病榻上。
弱不胜衣的苏芸芸披着一件大氅勉力依靠在床沿,当她见到夏凡后,那张苍白俏丽的脸上都强挤出一个笑容,艰难地朝他微微行了个礼。
“小女苏芸芸见过前辈。”
“不用勉强自己,乖乖躺回床上吧。”
夏凡摇了摇头道。
“不,这是小女必须要做的。”
苏芸芸却固执地昂着小脑袋,目光坚毅地看着夏凡道。
“谢就不必了,本来我便没打算想要你们谢我。”夏凡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你觉得我在帮你们,实际上我只是想给自己出口气而已。”
“但若是没有前辈,小女与叔父都可能已经随哥哥去了。”
说着,苏芸芸一脸凄然地看向躺在床榻上犹自瞪着圆目的苏云骁。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夏凡轻声道。
“前辈,哥哥死的时候很不甘吧?”
苏芸芸伸手轻抚在苏云骁的脸颊道。
“不甘又如何呢?从他决意踏上这条路开始,或许他便早已预料到今天了。”
夏凡淡淡道。
“前辈知道哥哥的心愿吗?”
苏芸芸纤细小巧的柔荑缓缓合上了苏云骁死不瞑目的双眼。
“知道。”
夏凡道。
“前辈觉得哥哥的心愿有错吗?”
苏芸芸抽噎道。
“没错,但有人觉得他错了,所以他死了。”
夏凡叹了口气道。
很多时候。
这个世界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何况。
苏云骁这条路走得太孤独了。
稍有不慎,前路便是万丈深渊,连个搭把手的都没有。
纵然是夏凡都不敢保证自己能走完这条路。
所以苏云骁死得不怨。
“前辈,这个世道的未来真的会如哥哥所愿吗?”
苏芸芸低声喃喃道。
“总有一天会的。”
夏凡毫不犹豫道。
“小女也会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苏芸芸怔怔道。
“以后你们好自为之吧。”
夏凡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屋子。
因为他不想说谎。
小姑娘。
你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那天的到来了。
但他不想伤一个小姑娘的心。
不如干脆一走了之。
数天后。
夏凡坐在宛阳北门城楼上的墙垛。
目送着残余的救苦军全军缟素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北上归乡的路途,而驻扎在城外的朝廷大军则默默放任着他们的离去。
“这便是你的目的吗?”
耳边突兀地响起了一个淡漠的声音。
“你还敢回来?”
夏凡目不斜视道。
“我为何不敢回来?”
清灵君神色自若地俯视着城下微妙的场面道。
“不怕我锤晕你,然后脱光了挂在城墙吗?我相信有很多人都会想亲自看看大宗师一丝不挂的样子与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夏凡剥着手里的干果一颗颗丢进嘴里,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
清灵君闻言瞬间沉默下来。
“你太放肆了。”
“不服?那咱俩再练练?”
夏凡似笑非笑地朝着清灵君勾了勾手指。
“”清灵君那张无比俊秀的脸上都不易觉察地僵硬了一下。“你杀了师士真?”
“打过一场。”夏凡见清灵君不敢动手,反而还岔开了话题,顿时有些失望地摇摇头。“但他最后是死在了那个叫什么谢十三留在他体内的剑气。”
“忘魂宗并非布局者。”
清灵君突然莫名其妙道。
“我知道,你们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夏凡不以为意道。“毕竟这次你们云霄殿损失惨重,而且死的都还是你的徒弟,于公于私,你们都不可能息事宁人。”
“他们隐藏得很深。”清灵君面无表情道。“但我们能肯定,这只是一个开始。”
“毕竟老大的位置可不是这么好坐的。”
夏凡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如果这次不是你出来搅局,我们云霄殿的损失都可能会难以估量。”
清灵君自顾自道。
“如此说来,你们还要谢谢我了?”
夏凡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是滑稽讽刺。
“这次越界,下不为例。”
说完。
清灵君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城楼。
“这下有意思了。”
夏凡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
既然云霄殿已经意识到宛阳之战是有人刻意谋划的结果,那么他们对搅局者的夏凡都大大降低了敌意。
如同清灵君所言。
没有夏凡搅局,云霄殿的损失可不止是三个宗师了。
何况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夏凡与云霄殿都是受害者,两个受害者再打起来不是让幕后主谋看笑话吗?
再者。
夏凡虽然越界帮助了救苦军,但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实质干涉。
云霄殿见状干脆便顺水推舟地不再计较,顺便还能恶心报复一下朝廷。
夏凡能觉察出朝廷的可疑,难道云霄殿觉察不出来吗?
一旦让云霄殿掌握了关键证据。
估计他们比夏凡报复得更加猛烈。
最惨的可能是朝廷方面的宗师。
尤其是贺师古与曹思继。
你们胆敢勾结暗害我云霄殿的三位宗师,以后我们就让你们朝廷再无宗师。
论到霸道与强权。
云霄殿可比夏凡有经验多了。
而且夏凡就一个人。
人家云霄殿随随便便就能拉出一水的大宗师与宗师,就这还不算上有待商榷的天人祖宗。
所以不管是单挑还是群殴都是碾压局。
夏凡可比不了他们。
清灵君会找上夏凡本身便表明了云霄殿的态度。
彼此没有仇怨。
我们不计较你。
你也别来招惹我们。
当务之急,还不如各自把谋算他们的人给挖出来。
“冷烟,你可别让我失望了”
眼前。
救苦军已经离开了宛阳,渐渐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而朝廷军则迅速入城正式接管了宛阳。
夏凡站起身,遥望着远方的救苦军喃喃自语了一句,旋即不见了踪影。
冷烟有冷烟的任务。
他有他的安排。
时机成熟的时候。
未来,两人还会再见的。
“他走了。”
宛阳城内的一间客栈阁楼上。
有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响了起来。
“唉,他终于走了,这段时间可真是要吓死老夫了。”
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故作害怕道。
“可惜了。”
一个淡漠的声音接着响起。
“这次是小女子失算了,不过嘛,也算有失有得吧”
“没想到师士真那个老家伙居然会死在了他的手里,这确实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可惜了。”
“一个无上大宗师呢真是有趣的一个人。”
“老夫可不觉得有趣,你这小女娃娃都不知道,当时老夫的心都要吓出来了。”
“可惜了。”
“小女子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别别别,老夫的小心脏已经遭不住了。”
“可小女子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这鬼精灵的小丫头在想什么吗?听老夫一句劝,别玩火了。”
“可惜了。”
“你这家伙,难道除了句就没其他可说的吗?”
“可惜了。”
“”
“小女子有事先行一步了。”
“别忘了老夫的忠告。”
片刻。
客栈阁楼处再无动静。
与此同时。
救苦军中的一辆宽大马车上。
苏芸芸抱着双腿,目光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灵柩。
“芸芸,回去休息吧。”
良久。
默默守候在马车外的苏闰甫终于忍不住悲痛劝说道。
“五叔,芸芸一刻都不想和哥哥分开。”
苏芸芸轻咬着薄唇眼眶湿润道。
“但你的身体”
苏闰甫痛心道。
“五叔,芸芸知道,芸芸已经活不长了”苏芸芸艰难地伸出手趴在灵柩上。“或许,要不了几年,芸芸便会和哥哥一起见父亲了。”
“芸芸!相信五叔!五叔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身体的!”
苏闰甫眼睛通红地咬牙道。
“不用了五叔,其实,芸芸已经想好了”
苏芸芸声若蚊蝇道。
“芸芸?!”
苏闰甫本能预感到了不妙。
“五叔,从今往后,芸芸会继承父亲与哥哥的遗志,苏家人不倒,救苦军的旗帜便永远不会倒”
“芸芸!”
苏闰甫瞪大眼眸道。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苏芸芸深吸口气,那张憔悴苍白的脸上渐渐如同生前的苏云骁一样,从未如此坚定与果决。
“但芸芸甘死如饴!”
大晋建兴十二冬。
隶州作乱的救苦军于宛阳一役彻底败亡,天下为之震动,神州各地义军纷纷偃旗息鼓。
同时。
有一个人的名字彻底威荡四方。
夏凡。
曾经的清屏山“山神”。
如今人间唯一行走的大宗师!
第二卷完
第一章 戏弄
颍州南郡。
当救苦军败亡的消息传来之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尽是一片欢欣鼓舞之情。
萧条冷清的市面都重新恢复了以往的繁华盛景,沿街的买卖吆喝之声不绝于耳,酒肆茶楼里觥筹交错,人言籍籍,到处都洋溢着情绪高涨的喧闹氛围。
因为
笼罩在他们头顶的战争阴云终于彻底散去了。
战争是可怕的。
即便是大字不识的底层百姓都清楚战争的残酷。
战争意味着杀戮,意味着死亡,意味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尤其在官府与北面逃难来的百姓宣传下。
救苦军在南郡民众的心目中都变成了一个噬人的洪水猛兽。
一旦南郡失守。
他们会尽情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其中救苦军的苏云骁更是被形容成了一个喜好食人的恶魔,而且其最嗜小儿肉,每食都要生啖一对童男童女。
这让不明真相的普罗大众闻听后都更加惶恐不已。
幸亏朝廷天兵威武神勇,宛阳一役摧枯拉朽地攻灭了救苦军,一举斩杀了贼首苏云骁。
当然。
这些都是官府经过筛选修饰后宣传的。
不知内情的百姓自然会下意识盲从听信。
“一群无知的愚民。”
云梦河畔。
一间富丽堂皇的酒楼之上。
一个身穿锦绣长袍的年轻人脸上挂着微醺的酒意。
在闻听周遭酒客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宛阳一役里朝廷是如何大发神威的时候。
年轻人都忍不住摇头晃脑地流露出了一抹讽刺之色。
“方兄,何必要与一群无知小民计较呢。”
桌旁。
一个同样衣着光鲜的年轻人举起酒杯恭维劝说道。
“永升兄,你不懂的。”
年轻人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摇摇头道。
“这次宛阳之战的内情可比你想象得还要复杂十倍百倍。”
“哦?那永升倒是愿闻其详。”
年轻人笑着给对方的杯里斟满了酒。
“永升兄可还记得马念才?”
年轻人拿起酒杯饮了一口,意味深长地说道。
“永升当然记得,这个马念才向来跋扈自恣,此前一直不识好歹与方兄针锋相对,后来听闻他得罪了一个高人,以至于知州大人都亲自上门赔礼谢罪,尽管那位高人宽宏大量饶过了马念才,可没想到咱们的知州大人竟还是狠下心肠将马念才逐出了家门,不仅断绝了父子关系,而且连族谱上都除名了”
年轻人心生感慨道。
“人生无常莫过于此啊!”
“如果永升兄知道那位高人的真正身份,或许你便会理解咱们的知州大人为何要大义灭亲了。”
方公子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轻笑道。
“敢问方兄,这位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年轻人顿感好奇道。
“那是一个我们这辈子都无法触及的绝世大人物。”
方公子心中五味杂陈道。
“绝世大人物?!莫非”年轻人略作思索,旋即脸色微变道。“对方是堪比江心岛那一位的”
“呵呵”
但方公子却笑而不语。
有些话。
他是不敢说,不能说的。
诚然。
江心岛那位在他们眼里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可在他指的这一位大人物面前,江心岛那位给对方提鞋都不配。
“如此说来,这也难怪咱们的知州大人会不惜大义灭亲了”
年轻人似有所悟道。